198 第 198 章

198 第 198 章

聽着頭頂嬌柔溫婉的熟悉聲音,宋玉恨不能在此刻抬頭看上一眼。

絮絮叨叨的溢美之詞好容易是念罷,宋玉依足禮數接過,這才能夠仔細將眼前人瞧來。

上官婉兒今日穿的是朱鶴明艷的圓領袍衫,頭戴硬腳的黑色襆頭,極正式的官服樣式,卻又無官職花紋。她婷婷而立,玉潔冰清,難掩雅麗高貴的動人風姿,把一雙飽含難捨的雙眸緊緊鎖在宋玉身上。

宋玉一顆心噗通直跳,思慕之情胸中激涌,無處安放的雙手無措的微顫。還是謝瑤環拿過她手裏的詔書,輕聲做請道:「上官宮正請內殿用茶。」又示意侍婢收拾宮中送來的禮箱。

上官婉兒眸底掠過一絲幽幽,輕咳一聲,頷首道:「殿下、駙馬請。」

宋玉看着她,無意識的點頭。薛紹不覺有他,同謝瑤環一起將二人引入內殿。

侍婢奉上茶點,煮上茶湯。

上官婉兒迴避著宋玉投來的熱切目光,只淺淺笑對薛紹,緩緩開口:「駙馬貴榮,聖人收到駙馬送的織錦狐坎,終日愛不釋手,連去政事堂也披着,逢人便誇駙馬孝順。就是天後問起,聖人就說:你瞧我們這個好女婿,去了一趟洛陽,特地帶回來這個。天後不見有她的,念叨埋怨了好些天呢。」她學着李治的強調,溫婉柔和的聲線偏要作的老態狀,倒有幾分滑稽。惹得謝瑤環都沒忍住,「噗哧」笑了出聲。

薛紹君子,聽她說得這般誇張,難免有些面紅,謙虛道:「聖上歡喜萬安,便是臣婿之幸。」

宋玉抿嘴垂眸,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可她現在的身份和立場,並不能再辯駁什麼。婉兒是上使,她是領旨謝恩的人,無論此刻她心心念念的人說了什麼,她都只能接受。她多希望自己還是那個可以隨意使性子的宋玉,可不行,她無法再傷害薛紹,也不能使婉兒難過。

上官婉兒眸底掠起苦澀,嘴角仍笑容不變,續道:「駙馬同殿下鴻案相莊,聖人倍感寬心。聖人說了,他與天後最珍貴殿下一人,李薛兩家世代姻親,薛家門風莊嚴,君子彬彬,如今有了駙馬替他照顧珍珠,二聖既感放心又覺忐忑。」她頓了頓,又道:「這放心,自是駙馬人品絕世,定會待殿下如珠如寶,這忐忑,天後言,畢竟父母之心,希望兒女康樂。」

薛紹忙正襟作揖,又向大明宮方向拱手道:「請宮正回稟,紹對公主之心,全心全意,必護公主一生。」

上官婉兒說這一番官方之言,內心深處卻把自個兒當成了那個希望太平能夠平安喜樂,有人疼她,有人愛她的李治。她暗暗灑下了清淚,心中一股鬱結難舒,更不敢正面瞧上太平一眼。

謝瑤環旁觀者清,不自覺的暗嘆,開口圓場,問道:「婉兒,留下來用膳?」

上官婉兒抬眸向她,微笑搖首,「不了,來傳了話,這邊要回去復命。」說罷竟還是仍不住兜向宋玉。

婉兒說的話,句句刺骨,字字錐心。說者不知是否有意,聽者總覺有心,宋玉覺得,她的心裏就是這般想的,她希望薛紹愛她,疼她,把她捧在手心裏,他們真正的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是否這就是婉兒想看到的?

惠或不惠,幸與不幸。

宋玉聽着他們說話,獃獃的望着自己茶盞里些許飄動的浮萍,一如自己的人生。

一圈又是一圈,猶如層層心事,無窮無盡。

曾經是荊棘險途攜手游,曾經是令月閣外花解語。

曾經是,歲月靜好,玉簪苑前品詩書。

曾經是,郎情妾意,願同塵灰抱柱信。

卻一朝,長門一步暫回車,雨落水覆難再收。

紛紛擾擾,與你這一條路,是該走到盡頭了吧。

那一份痴情,終是敵不過這宿命。愛恨情仇,絲絲縷縷、寸寸片片,已是道不清楚。

宋玉輕輕嘆了口氣,旋又恍覺不該在此嘆氣,淡淡一笑,道:「我與你有些私話。」她怕婉兒不肯,故意說得認真且篤定。

上官婉兒難以抗拒,更沒法子拒絕,點點頭,道了一聲「好」。

薛紹以為宋玉是要有體己話帶給二聖,便起身讓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上官宮正,有空多來走動。」

上官婉兒也隨他起身,含笑相送。

謝瑤環目露擔憂,宋玉抬頭,鳳眉微蹙,窩火道:「你還不走?」

上官婉兒剛送了薛紹回頭,詫異於宋玉對謝瑤環的態度,想想便瞭然,不禁愧疚得上前挽住謝瑤環手臂,道:「瑤環,一會我來找你。」

謝瑤環尚未答話,宋玉提高了音量,很不愉快道:「我和婉兒有話要講,你離遠點兒。」

上官婉兒與謝瑤環相視一眼,均瞧見彼此眼中的傷感,然而她們儘管心知肚明,可卻不敢說什麼。謝瑤環拂落上官婉兒的手,默默退了出去,並將門與她們關好。

「太平,別這樣對瑤環。」上官婉兒擔心敏感的她聽出什麼,又故意裝作疑惑,問道:「瑤環怎麼了?平日裏你倆相處不是挺好嗎?」

宋玉微怔,心窩裏是又氣又恨,但她哪兒敢跟婉兒講謝瑤環是怎麼待自己的,只得悶聲答道:「沒什麼,她伺候的不好。」

上官婉兒是明知何故,嘴上假意驚訝,「她都伺候不好,可就沒人伺候得好你了。」

這句話打在宋玉心裏,讓宋玉眼睛一酸,「別提她了。」

上官婉兒心中泛起深深地無奈憂傷,知她委屈難言,不能再提謝瑤環,更不能再講什麼夫婦和順。她默然的在心底沉沉的嘆了口氣,可卻找不到話說了。

彼此默契的不去觸碰,反沒有了話語。

滿室靜怡,只聽得見煮著的茶水不時發出輕微的「咕咕」聲。

宋玉靜靜看着她萬千青絲,如墨如綢,凝雪香肌,如羽若脂,眉目如畫,明媚多姿。她的婉兒似乎長大了,越發的有了那個熟悉的味道,不禁萬分感慨地念道:「人非草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

上官婉兒眼神陡然一亮,也把她細細描摹,那個會抱着她撒嬌任性,隨時都能嘟著嘴賣乖的人兒不知何時已墜馬高髻,光彩照人,不施粉黛,不擦胭脂,像壁畫里走出來的美人,但是又有哪支筆能畫出她的風韻來?

她已經忘了有多久沒這樣仔細凝眸,情難自禁的道:「太平,今日我才知道何謂傾國傾城。」

宋玉本是發自肺腑,卻無端端得了她的誇讚,不由紅暈生頰。捂了半邊面,假意押了口茶。

上官婉兒真是愛煞了她這般可愛的模樣,差一點便想要伸手去拿下它來。但理智讓她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咬唇道:「太平,我不能久待。」

宋玉回神,目露不舍,垂頭道:「嗯,我知道。」

上官婉兒也不知想着什麼,望着後殿門外,隔了輕紗幔帳,隱隱瞧見院內新枝隨風輕搖。「太平,洛陽的田地當真龜裂了嗎?」

「嗯?」宋玉抬眸,奏表寫的分明,母親賞賜也到,為何還有此問?她轉念一想,反問道:「是有質疑?」

上官婉兒輕輕搖頭,轉目道:「我提議征糧備災,裴炎卻要都市署令先查米商物價。」

宋玉微微皺眉道:「娘同意裴炎了?」

上官婉兒點頭,宋玉愕然道:「若是真的遭了災,要如何施救?那時再征糧,豈非已晚?」

上官婉兒抿著嘴,發愁道:「是呀,我也是這般說。可天後卻說裴炎乃門下省的長官,負責審議之權,地方有問題,自然是需要先行調查。至於救災,未災而救災,是可笑之舉。」

宋玉愣了愣,征糧備災才是上上舉措,調查和備災根本也不衝突,老媽批了裴炎,顯然是不會在未有災荒奏報之前就儲糧備災了。但她想不通,睿智如武則天,不可能不會知道那時候已經晚了。

旋即,她想起歷史上的救濟災荒,大多也是如此。可似乎有沒有春旱或是荒年,其實都有預兆的,那為何歷史上都不提前預防呢?

宋玉靈機一觸,道:「婉兒,這征糧是否程序繁瑣,牽連甚廣?」

上官婉兒眸色不易察覺地微亮,道:「征糧先要中書省下發制令,交三台審,御筆批示,而後發放州縣,各州縣這才會籌集米糧。」她頓了頓,道:「一般關中地區多向蜀地或淮水一帶徵集,平時州縣自有儲備,可若旱情延至淮河下游,那處的儲糧便不夠所需,而蜀地負擔就會加重。官糧和軍糧的徵收都有其時效,另行徵收,東台恐會有封駁之宜。」

東台即是門下省,封駁之權就是門下省可以封還他們認為有所失宜的皇帝下發的詔敕,其職權甚重,一般由皇帝親信任門下省長官,如裴炎。宋玉思付半響,敢情老媽這是不願薄了裴炎的臉面,或可說她仍許裴炎一門長榮。

「裴炎是我娘的心腹,這等事上,她犯不着不批他所請。正所謂大事不放,小事不抓,內廷並不好干涉外廷太多,否則裴左相就有意見了。」宋玉淡然自信的笑着,「婉兒,你別擔心,你提出來的便是我所想的,可我娘不肯,並非她不明。只是......婉兒,你如今是宮正,沒有必要反駁裴左相,都是母親心腹,一個外廷,一個內廷,關係該當相處融洽才是。有些話,朝堂上講不得,內殿卻正好說得。」

上官婉兒訝然相看,原只是想引誘她能好將讓她幫天後儲糧一事自己說出來,不曾想到她竟會有這番深刻的話。上官婉兒回想當時,不禁暗責自己屢屢駁了裴炎的臉面,怎就沒有想到原來還有這一層呢?

宋玉察言觀色,不由疑惑,暗說以婉兒的情商,不該是會得罪人,甚至可說是能把人害死,別人還能替她數錢的主,豈能不懂私下裏在老媽跟前吹耳邊風?隨即她又恍然,如今的婉兒,尚未成長為前世的婉兒呀。

「婉兒,你寬心,我有七處莊子,去年的陳糧還有許多,都給你備下。來日若果真遇上饑饉之災,你便將它送給裴炎去,這可是一份豪禮,他不能不受,感激你恐怕都還來不及呢。」宋玉笑說着,不自覺的伸手覆上面前的柔荑。

上官婉兒心驟然抽緊,她避開她的眼睛,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終於又看向她,眼珠澄澈淡然,輕輕「嗯」了一記。

宋玉不願她愁容,盡量的笑容滿溢,縱然不捨得,也不願為難於她,暗暗拽了拽衣擺,沖她展顏愉悅,拍了拍衣襟,說道:「你現在可是大宮正哩,母親離不得你,我可不敢強留,送你可好?」

上官婉兒微微錯愕,心神恍惚片刻,只能頷首。

「太平,我去看看瑤環。」

提起她,宋玉不免蹙眉,上官婉兒卻已先行啟門邁步。

宋玉自家知自家事,不想她二人獨處,在旁道:「別去了吧?」

上官婉兒沉默一下,須臾的猶豫,鄭重說道:「太平,我不知你和瑤環怎麼了,但是她待你從來真心,也只有她最是讓我放心。所以太平,無論怎樣,對她好。」

宋玉深深蹙眉,在殿前停步,隨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卻並不答話。

上官婉兒擔心就在於此,怕她是隨便這麼應付,於是在她跟前垂眸柔聲道:「太平,婉兒不能在你身邊,瑤環是我唯一信賴的人,婉兒沒有求過你什麼,就當這一回我求你,待她如待我一般,那麼好就是。」

宋玉聞言,當真是又急又恨,抬起的手虛指著,又悵然落下,嘆道:「婉兒,你放心吧,我會待她好的。」她的心口處有冰冷的疼在隱隱作痛。

宮牆之內帶來的絕望與悲傷,想一想,其實這個世間,眼前的這個人,給予了太多的笑容與快樂。

你可知,無論你想要什麼,哪怕是我的命,我也願意給。

我不願,見你如此。

我只願,守着這份美好,永永遠遠都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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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大敢寫婉曌小劇場,我怕被婉平黨打

但是!我可以試試,反正你們要打,不要打我。

先說,不出意外,會於月底在*博投放遲來的婉曌番外

----------婉曌小劇場與正文無關-------------

阿武:唉,這些奏章,看都看不完,真煩吶。

宮女一號:讓陛下煩的,恐怕不是奏章吧。

阿武:哦?那是什麼?

宮女一號:陛下煩的怕是那個去了兩個多月音信全無的人吧?

阿武:呵~~~我煩她做什麼?困了,睡吧。

......

宮女一號:陛下,快起來,該上朝了。

阿武:困,別吵,再說會兒。

宮女一號:陛下定是昨晚又失眠了。

阿武:胡說八道,朕睡得不要太香。

......

宮女一號:陛下,大人回來啦。

阿武:哪裏哪裏?煩死了,也不早點叫我。

宮女一號:陛下,你不是不煩的嘛。

阿武:來人,把她拖出去!

......

我婉:???(一回來就殺人,什麼情況?)殺人可好玩?

阿武:唉!不是,是她沒有準點叫我,杖責三十以示懲戒。

我婉:哦。

阿武:哦?!你一去兩月不回消息,害得我加班批奏章,晚上睡不着,沒法上早朝,真的很煩!

我婉:是這樣嗎?

宮女一號:不是的,大人。陛下無你不批奏章,想你睡不着,沒你不上朝。

我婉:來人,把她拖下去!

阿武:????

我婉:咱倆私事,豈容旁人偷覷?

阿武:我婉甚體朕意。

我婉:沒我你就不批奏章啦?沒我你就睡不着啦?沒我你就不上朝啦?

阿武:是,怎麼滴?有意見?

我婉:沒有,那就先睡覺再上朝最後批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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