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天水靈根（十四）

少陽的弟子很快在少陽的一名長老的帶領之下來到了清嶼山。

短暫的休憩過後，楚遙沒有耽誤，就和傅少衍一起去了綿竹峰。

綿竹峰長老主刑法，而峰內大多是用來處置違反戒律的弟子和犯了重罪的人的。

少陽弟子顯然是知道這一點，他的面上驚慌，抓著少陽長老的袍子死活不放手，「長老，這究竟是做什麼？我要見掌門師伯！」

料到他會千方百計地與呂子修扯上關係，傅少衍尋了個地方坐下，面對著這名弟子，「別著急，呂掌門很快就到。」

本來審問輪不到他，可是楚遙的事情他全權負責，他來詢問合情合理。

少陽長老瞪了弟子一眼，施法將他定在原地，「傅長老不過是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就是了。」

少陽弟子的眼神漂移，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一臉無辜和倉惶。

呂子修收到師弟傳來的消息，從文武堂退出，趕到了綿竹峰。

「既然是問話……為什麼要到綿竹峰來？」那名弟子還在結結巴巴地問著他們要做什麼，低頭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腳。

他還在睡夢中，就被長老抓到了文始派，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並不驚訝，只是卻不好表現出來。

呂子修進門的時候，與少陽的另一名長老交換了一個眼色，便先行落座在了傅少衍旁邊。

楚遙站在傅少衍側後方，饒有興味地觀察著那名弟子的一舉一動。

他的演技，簡直過火候了，以至於她都能猜到解下來的套路。

楚遙看了一眼表情威嚴的呂子修，又很快鎮定自若地目視前方。

人已到齊，傅少衍也不耽誤，開口問道，「你是今年預備參加試煉大典的弟子，對嗎？」

「是。」弟子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呂子修，除了他的手無措地放在身前，神態還算坦然。

「那為何沒有參與呢？」

弟子此時是站在廳內的，位置比傅少衍要高出許多，可在傅少衍冰冷的問題中，渾身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的涼意。

傅少衍表情並無喜怒，僅僅是漫不經心地瞥過他，便讓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不知道……大概是沒有選上我吧。」

呂子修的手已經握緊，露出幾條青筋，但卻強行壓制了怒意靜觀其變。

「哦？」傅少衍的手指在身旁的小几上敲了一下，不輕不重，「也就是說你報名參加了？」

「那是自然。」有些適應了傅少衍語氣的弟子的聲音高了許多，理直氣壯地回答。

「可是我聽說你中途明明是放棄了機會，並沒有報名的。」傅少衍低垂下眼臉，端起茶盞。

「三年一次的試煉大典，我怎麼可能放棄？縱然我……比不上其他的師兄，可是我也想試一試啊！」他話說了一半，就被呂子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但他並沒有停止，而是繼續誠懇地說道，「試煉對修為大有好處，我也想突破一下瓶頸。」

「你確定你在說實話嗎？」呂子修終於忍受不了他的顛倒黑白，開口問道。

「掌門師伯，弟子怎敢說謊？」

「那你就是說呂掌門在說謊了？」傅少衍的語氣依舊平緩，似乎相信了他。

「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楚遙在心裡冷笑一聲，篤定了他在說謊。

他知道如果自己露出平靜的表情會被人猜忌早就知道結果，故意裝出了驚慌失措。的確，他演得不錯，可是他忽視了一個細節。如果他真的不知情，說了實話，那再聽到對方說他放棄試煉機會的時候應該會遲疑一會，眼中應該是茫然的，可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張口就說自己絕對不會幹出放棄機會的事情來，如果不是提前就想了應對措施，怎麼可能沒有一絲的表情變化，張口就來？

他身邊的長老在他膝蓋處重重踢了一下，他猝不及防被擊中，咚地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道你說謊的話要遭受多大的懲罰？」長老自然不會相信堂堂一個掌門會冤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他也看過了呂子修帶走的名單，預備的人當中的確沒有他的名字。

那名弟子卻還是掙扎著往前爬，仰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傅少衍，「傅長老！我沒有說謊……我、我、我不知道為什麼長老和掌門都不相信我，但我相信您一定會查清楚的！」

他目含期許地又看了眼傅少衍身後的楚遙，乞憐般地與她對視。

女孩總是會感性一些的，他自詡長相還算不錯，說不定從她入手就能先獲得同情。

傅少衍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也側過頭看了楚遙一眼，「楚遙，你覺得為師應該怎麼做？」

「我也覺得師父不應該輕易下結論，此事還應該調查一下。」她揚了揚唇角，看到弟子的眼中很快劃過一絲慶幸和嘲諷，接著便話鋒一轉，「先把他關在我文始的地牢里，等候審查的結果才是。」

「那就按你說的做。」傅少衍剛放下茶盞，廳外不知道從哪裡就竄出兩個身強力壯的弟子，兩個人一左一右，縛住了那名弟子。

弟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綁著就往外走。他身上的定身術還沒失效，此時毫無招架能力地就被捆去了地牢。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地牢的一路上他只看到各色可怖的刑具，有的牢監里還有森森白骨。

文始派的刑法……也太狠毒了吧？

兩名弟子二話不說就把他推到一處空蕩蕩的單間之中，在他的手腳上各套上束縛靈力的鐐銬，固定在左右兩面牆上，接著鎖好牢門，繼續不發一言地離開。

聽著地牢內迴響著的滴答水聲，這名弟子也是懵了。

「你們不講理！」一聲凄厲的叫喊響徹整個地牢。

聽覺靈敏的幾個人此時還安然坐在大廳內，侍從替所有人添了茶，已經有說有笑地喝茶了。

「好在少衍君明鑒。」細微的動靜傳上來，呂子修打量了一下腳下的青石板，「地牢在大廳下方？」

「嗯。」傅少衍點點頭，「該修葺一下了，隔音太差。」轉而他對著少陽派長老說道，「勞煩長老跑一趟了。」

「不麻煩不麻煩。」少陽長老道，「只是要早點查出究竟是誰在背後做鬼，還麻煩你們文始了。」

「師弟，你先回門中，我在文始與他們一起查明真相，恐怕近日是不能回少陽了。」呂子修眉頭緊皺，「沒想到我門中竟然也有這樣的弟子，恐怕他來歷並不是那麼清白。」

少陽長老的茶喝完，簡單地道別後便動身回少陽了。

大廳內喝茶的只剩下了呂子修和傅少衍，前者在這詭異的安靜中沉默著，總覺得接下來也有什麼事情等著自己。

果不其然，傅少衍站起了身子，道，「走吧，去文武堂繼續破禁制。」

呂子修：……哭唧唧。

傅少衍走的時候沒有將楚遙也帶上，只是讓她自己休息幾日。

楚遙樂得休息，不過一個人在孤零零的玉鎏峰還是太無聊了。

好在她的無聊沒有持續多久，起先，她還會去找丁師姐打發時間，沒幾日，玉鎏峰便不只有她一個人了。

文延玉出關了。

真男主出關了！

而另一邊的眾人，終於有了突破。

名簽的第二道禁制足足有四十九重，一開始完全摸不著門路，後來還是傅少衍發現了其中玄機，使得禁制有了些鬆動，長老們總算鬆了一口氣，已經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地破解禁制，縱然這些人都是修為高深的長老，也有點吃不消。

見到事情的轉機，他們終於得以稍作休息，然後再繼續破解。

自從綿竹峰那一事後，連續幾天楚遙都沒有見到傅少衍，只是聽丁師姐說風遠歌鬍子拉碴地回過綠蘿峰一次，她實在難以想象幾天下來傅少衍究竟是什麼樣子。

「師父。」不遠處傳來文延玉畢恭畢敬地聲音。盤腿坐在石頭上發獃的楚遙順著聲音看過去，只看到傅少衍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眉眼間毫無風霜疲憊之色，只淡淡地對著文延玉點了點頭，吩咐了句「好好修習」便不再多說。

雖然他面上冷淡，可經過文延玉身邊的時候還是丟了一個錦囊給他。

文延玉打開錦囊，裡面赫然是出竅初期的絕品丹藥。

越到後期，修真就愈發艱難，每突破一個境界都要耗費無數時間和心血。他出竅到分神還需幾百年，有了這絕品丹藥才能稍稍容易一些。文延玉的眼中有幾分感動，口中卻只是簡潔道，「謝師父。」

楚遙從石頭上跳下來，因慣性往前走了幾步。傅少衍剛好走到她面前，一把扶住她，語氣相對之前的冰冷稍有軟化，「近來怎樣？」

「挺好的，丁師姐有的時候會來給我解悶，這幾日就和師兄一起修習。」楚遙近距離地看著他的一張臉，嘖，果然怎麼看怎麼好看，哪裡像風遠歌一樣已經不修邊幅了。然後楚遙問道，「師父你怎麼樣，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

傅少衍搖了搖頭，「過會便迴文武堂了。」

楚遙看了一眼站在前面捻訣的文延玉，靈機一動，「師父，要不然你把師兄帶去，師兄這麼厲害，說不定也能幫點忙。」

要知道文延玉可是這個世界原本的氣運之主，現在莫天昊沒有拿到洗髓果，並沒有搶佔氣運先機，所以文延玉還是這個世界最粗的金大腿。

文延玉是出竅初期修士，就連東方二宮主也才出竅後期而已，雖然後期與初期差距極大，但是文延玉本身肯定是要比東方二宮主厲害許多的——運氣也是實力之一嘛，說不定他誤打誤撞反而能破解了禁制。

傅少衍本想拒絕，可看著楚遙真心實意地關心他，不願意讓她的一番好意白費，便道，「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