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血族第一忠犬（七）

「殿下，這裡交給我就行了。」他將楚遙護在身後，儼然以守護者的姿態。

楚遙輕哼了聲，瞥了一眼他揪著的血獵。那人的手懸在空中，顫悠悠地伸向自己的腰間，一道寒光從他腰間閃過。她側身抬腿，一腳踢飛他的武器。

銳利的銀質匕首在空中垂直下落，劃過疾風，發出無聲的哀嚎。

「不自量力。」她打了一個響指，無數蝙蝠飛來，黑壓壓地籠罩在他們上空。小光立在她指尖，等待她下達的命令。

她揮手，它們沒有攻擊血獵，而是向著首領的方向而去。

首領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她烏黑的長發微卷，飛揚在空中。蝙蝠們在她飛來后紛紛散去，將整個舞台留給她。

黑色的帷幕徐徐拉開，主角蹁躚而至，體態優雅從容，她將耳邊滑落的頭髮別再耳後，行了一個貴族禮儀，「首領大人，為了血族和血獵的和平相處，還是好好談談吧。」

首領身邊的血獵本舉起□□，被他拂手攔下。

此時殺害對方，只會激化兩族的矛盾。

他眯起眼睛，細細回想與他們有關的部分，然後抬起頭，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我似乎見過你。」

「嗯？」楚遙很清楚自己與對方並不可能見面，他是一個人類，如果是以前她居住在人類住所的時候認識了對方，現在對方也應該去世了。

「老祖宗曾經在華夏認識了一個女孩，與你容貌有些相似，我是從照片上看到的。」這樣讓人過目不忘的相貌，只會是獨一無二的，他只在泛黃的舊照片上看過，現在近距離地看她，那兩張臉漸漸地融合在了一起。

楚遙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她不太在乎當初的種種，這麼多年過去了，過往的經歷、朋友已經與她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沒有懷念的必要，「那這麼說，我們還頗有淵源。我想，既然這麼有緣，接下來我們會有一個很愉快的交談的。」

首領同樣微笑著點了點頭，身上凌厲的氣場並不亞於楚遙，他伸出手，向著身後比了出去，「那麼，請。」

「請。」楚遙與密黨長老一同走進他們的會議室里。

首領感覺到對方雖然來勢洶洶，卻沒有殺意，帶上了一群血獵走進了會議室。

大廳中留下的是除長老和楚遙幾人剩下的血族和大半血獵。

本著和平談判的目的，首領最終答應了血族的要求。

血獵不侵犯他們的領地，主動獵殺血族，同時，血族不會在人類中示以真面目傷害人，如若違反，血獵們才可以殺這些血族。

考慮到血族會隱姓埋名地在人類世界體驗不一樣的生活，但只要不傷害人類，濫殺他們是一種殘忍，所以他們答應了這個並不過分的提議。

而之前，血獵對血族的獵殺，他們既往不咎，同時，他們內部會對血族中的敗類進行處置。

做出了這樣的讓步，已經是極大的誠意，血獵首領和長老們達成了一致。

他們走出會議室，血獵的首領笑如春風，而長老一臉威嚴。

楚遙向著不遠處的寧衡揮了揮手，只看到對方大驚失色，匆忙地往她身邊而來，「殿下，當心背後！」

楚遙回頭，漆黑深不見底的槍/筒對準了她的心口處，狙擊手的手指扣在扳機處，只需要一下，就可以置她於死地。

她的目光中帶上了寒意，幾乎要在無形中殺死他，而不等她做出應對的行動，寧衡已經躍至她身邊，推開了她。

同一時間，楚遙的瞳孔一縮，妄圖改變子彈的行駛軌跡，卻發現那是塗銀子彈，她無能為力，眼下只有避開才是正確的做法。

她沒有想到寧衡的動作如此迅速，推開她后，子彈堪堪擦過他的手臂，劃破了薄薄的衣料，只聽到輕微的皮肉腐蝕的聲音。

真是該死。

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身前有幾人看呆了，目光無法從她璀璨奪目的美麗上挪開分毫。只是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生氣了，而且已經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我們已經做到了這樣，這就是你們人類的誠意？」楚遙伸出手，巨大的吸力將那名偷襲的血獵牢牢制住，讓他無法動彈，隨著她手心的力量不由自主地飛起，逼近她。那把槍被她用高溫融化，化成了一灘黑色的水流淌在地。

「抱歉，是我沒有管好手下的人。」首領也是被突如其來的襲擊一驚，可是那邊的動作快如閃電，快得他還來不及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寧衡在中途搶先截下了那名血獵，「這種事情，不用殿下親自來做。」他威視著那人，面容冷凝，笑得毫無溫度，與身側的楚遙如出一轍的美麗，卻因為他的冰冷神色顯得冷傲清俊。

「哼，你們這群居心不軌的吸血鬼，不要以為首領相信了你們，就能夠瞞過我，吸血鬼都不是好東西，你們怎麼可能和你們自己說的一樣！」他梗著脖子，理直氣壯地嘶吼，喉嚨被掐住導致他呼吸不暢，說這句話的時候斷斷續續並不連貫。

「你既然想要殺我們，就怪不得我殺你了。」楚遙冷冷地看向首領。

首領只是漠然地看著那名血獵，低聲道，「那就將他交給您處罰了。」

他深知人類的弱小，所以只能依靠團結一心來獲得力量。本來今天這次談判，對雙方都有好處，保護人類才是他們的使命，他們不能因為私心而主導自己的行為，他們提出的要求，他思考過，是完全合理的。現在突然冒出一個要殺血族的血獵，不僅僅不服從他的命令，擅自行動，更甚者偷襲親王，差點要引起兩族之間的廝殺，被血族殺了，是完全不為過的。

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楚遙就放心地思考對這個血獵如何下手了。

寧衡單手控制住這個血獵，聲音輕柔繾綣，如同情人間的呢喃，他含笑詢問楚遙的意見，「殿下能將這個機會給我嗎，我會讓殿下滿意的。」

「也好。」楚遙點點頭，「畢竟這樣使用力量的機會不多，這次讓你來試試看吧。」

他今天沒有穿血族繁複華貴的禮服，而是人類普通的日常著裝。

深藍色的連帽衛衣和牛仔褲，單單看他這一身，會覺得這是一個乖巧的少年。

不過那雙與見者腦海中猜測相反的紅色眼睛暴露了他身上流淌著奇異血液的事實。

他是血族，擁有至高的力量與上天給予的漫長生命。

人類在這強大力量面前，可以渺小得如同螻蟻，如此不堪一擊。

尖銳狹長的指甲長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他的脖子，有節奏地落下，抬起，讓人不禁聯想到黑白琴鍵上跳躍的手指，手指下應該流淌出美妙的音符。

他就像是在創造一個偉大的藝術作品，神情專註。

幾乎美好得像一幅畫。

只可惜，這隻會是一副代表著黑暗的畫面。

因為血液已經順著他劃出的傷口汩汩流出，他剛才那幾下並沒有劃破他的大動脈，卻準確地劃破了皮膚之下的其他細小血管。

血液的氣息在場上引起一陣騷亂。

人類聞到濃郁的血腥味，有人忍不住作嘔，有人害怕，有人畏懼，但每個人都清楚，這是那個人違背盟約，自己釀成的結果。

血族受到了血液的吸引，但是他們的強大自制力保留了他們的全部理智。

妥睿朵幾位跟隨而來的長老已經按捺不住這種狂熱的興奮。

這是多麼殘忍的手法，又是如此美好的手法。

血液一點點流失，人因失血而漸漸蒼白。

光明即將再次來臨，有人重獲新生，有人因此毀滅。

最後，寧衡無趣地將那名血獵扔在地上。

他已經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抱歉。」他對於自己的行為道歉，但隨後說道，「我想，畢竟是那名的人，還是由您來處置比較好。」

血族是時候離開了，楚遙滿意地鼓了鼓掌，對著血獵首領說道，「多謝您今日的認同，同時我希望剛才的事情，以後不要發生第二次，我不希望是你們先違背約定。」

「是的。」首領厭惡地看了眼自作主張的那個血獵，揮手讓人帶走處置了，目送血族們的離去。

披風在空中揚起，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天空的彼端。

一絲光亮從遙遠的東方緩緩穿透過厚重的雲層，城市中萬物重新蘇醒。

「你的手臂怎麼樣？」楚遙想要查看他的傷勢，寧衡只是任她看著，然後搖了搖頭。

「並不嚴重的。」末了有些慚愧地說，「是我不夠強大。」

楚遙挑起眉頭，掃過他手臂的傷口，似笑非笑地說，「那按照你這麼說，我第一次沒有防備，所以被子彈傷到也是不夠強大咯？」

被楚遙找了話語中的空子，寧衡倒是笑了，「殿下，我不是這個意思。華夏有句話叫英雄救美，我這一次，這個英雄似乎扮演得不夠好。」

「你不過剛成為血族一員而已，回去我讓你跟萊茵斯歷練一段時間，他雖然和我不對付，不過他的確很強，你會從他身上學會很多的。」

「然後，我再來扮演這個英雄是嗎？」

「對。」

「殿下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讓我在言語上討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