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探筒子樓

第十章一探筒子樓

遠方教學樓的輪廓,只殘留着一片淡藍色彩——

視頻靈異事件后的第七十六小時,一男一女出現在首都大學那黑洞洞的廢棄筒子樓前。現在那裏常年都是關閉着的,門縫裏的蜘蛛網都要結起一厘米厚了。

說起來,這筒子樓既平凡又不平凡,或許它註定了要孤獨存在,根據石苓人查到了的平面圖,本來是作為老師宿舍樓使用的,結果也是因為採光不好,而且又較偏只能發配給女生做宿舍樓,而筒子樓就在這樣的校園死角里獨自苟活着,孤孤單單的停留在那裏,就好像一隻小舟停泊在岸邊,遠處才是碼頭的那種地理位置。

晨曦時分的這裏好安靜。樓前樓后成片的櫻花林暗香浮動,千百枝葉搖晃在風中,聲音比想像中還巨大。

這一男一女,當然是我和石苓人。

石苓人自稱是被我幾次三番請求,勉為其難才來的,其實我才是被他生拉硬扯來的好不好。

雖然這傢伙一貫口是心非,然而本同學我早已看穿了一切。這根本就是個逆反心理強烈的死小孩嘛,我猜要不是為了送醉成一灘泥的游以默回家,這傢伙搞不好當晚就會夜探筒子樓。

沒錯,昨晚上我們離開貓尾擺擺咖啡館的時候,游以默已經醉的不辨東南西北了……我還第一次發現有人喝咖啡都會醉,哪怕喝的東西是愛爾蘭咖啡。幸好晚上的咖啡屋沒什麼人,不然一定會驚爆眼球。

清醒的游以默是女漢子,醉酒後也和淑女無緣,什麼話題都往外倒,比如滿腔熱血的從女子特警隊被打發到了交警部門,又陰錯陽差轉到總隊,卻發現講得好聽點是」履新部門」,說穿了就是被流放邊疆。現在的刑事偵查總隊一支隊因為某些緣故,表面上的名目是處理重案,事實上只是負責整理資料、收爛攤子的板凳隊員罷了。而且什麼社區志願服務啊、開業典禮維持秩序啊都會被調去幫忙,幾次三番抗議也沒辦法,「畢竟你們也沒有其他工作要做嘛。出來支援一下沒關係的。」跟被打入冷宮沒兩樣嗎——實在教人抓狂。

又比如現在的無良媒體,明明某案兇嫌只不過是個用剪刀剪開女生裙子的低能兒,而被他們生花妙筆一轉,就變成連續女性傷害案,被網絡媒體轉載后以訛傳訛,就成了發生了多起連環綁架兇殺案,什麼兇手趁著女生放學途中綁架被害人,之後再直接將被害人棄屍,目前已經有多少名少女遇害,還有一人下落不明。而警方卻封鎖消息,受害人死不瞑目之類的標題,簡直令人髮指。

讓警方為了破案率,被迫在那些雞毛蒜皮的輕案上投入大量警力。而像現在真的發生了什麼大案要案,更是輿論嘩然,各方面都要問責與警方,從方面大員到熱心市民的電話紛至沓來,反而干擾了正常的辦案程序。

新來的二貨隊長也不讓人省心,小夥子不像一線許多的刑警身材魁梧、面目可怕,卻是個白面書生,戴着一副做作到家的銀框眼鏡扮斯文,像什麼就是不像警察。

聽說人如其名,是個二代來鍍金的,偏偏的毫無自覺,一心想當美劇里的那種神探。打從他來到辦公室,就一心盯着陳年卷宗,開口凈問些」游隊你認為那些性犯罪者心理層面的共同興趣是什麼?」、」連環殺手的動機是否和喜歡什麼食物有關?」之類的話,又不是在拍csi!

——游以默都開始懷疑這二貨隊長是不是還以為自己在fbi見習呢。光是被發派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新單位就教人無聊得要死了,如今還跟這種傢伙當同事,教人怎麼提得起勁?用游以默的原話就是「我管他是海龜專家還是什麼鬼,憑什麼要我們這些老鳥聽一個外行人指揮東指揮西的?真是夠了」。

——我受夠了,這些人全都一個樣!

最後一個窮學生、一隻醉貓都沒能支付咖啡館的賬單,是咖啡館的美女女咖啡師主動給我們免單——我才知道,調出美味咖啡的,竟是一名身穿深藍色套裝的長發美女——

「請問你哪位?」

「我是這家店的咖啡師,也是石老師的老相識。」

她直截了當地回答我的問題,有一種與大學生回然不同的成熟韻味,而她看石苓人的眼神明顯有姦情!

如果我問起來,估計答案也只會是「我的一個老客戶」吧。

「可惡!」

「你想什麼呢,莫非是怕啦?」

「不會啊,我才不怕呢。」為什麼我周遭儘是這種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嘖」了一聲,我刻意表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其實若不是將全副精神都集中到喉嚨,聲音早就發抖了。不得不承認,筒子樓雲遮霧繞的詭譎感以及余宮音死亡的事實,在壓迫着我的胸口。

如果不集中精神想些有的沒的,我真怕自己當場就腿軟癱倒。

「那就走吧。」

石苓人站到門前,將口袋裏掏出來的小玩意中一根鐵絲插進鑰匙孔。

然而,這只是多此一舉。在他轉動鐵絲前,門就已經開了。

是之前的保安們沒鎖門,還是另有他人來探險?

我們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不服輸的表情,在凝重的氣氛中不發一語地推開了門,踏進筒子樓中。

手機的燈光照亮了室內,從外面誤闖進來的落葉飄落了一地。

每當我們踩踏落葉,啪哩聲便會回蕩在屋內。

空氣非常沉重,還帶有一股霉臭味。這種氣味真教人窒息。

石苓人用手機照了照走廊兩旁的房間,觀察裏面的狀況。

每間房間的格局都一樣,正方形,一床一窗;這裏是學生宿舍之類的功能型建築,一切正常的很。

我緊緊揪著石苓人的襯衫下擺以防跟他走散,一面注意着腳邊,小心翼翼地前進。

我們兩人慎重地走向通往筒子樓深處的走廊。為了消除緊張感,我們一路聊著無關緊要的閑話。

進入滿地酒瓶與餅乾袋的客廳。亂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就算是一個男人獨居也不會把家裏搞成這樣。

「說起來那位女警官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呢,好少見她這樣……」

「不拘一格?」

「對,不拘一格的女性。」我以為所有職場女性都只有「白骨精」一種進化形態,又分為「高冷」的冰山美人或者「工饞」的鳳辣子,那想得到還有這種「大而化之」的。

昨晚上咖啡館談話的後半程,更多的是游以默在訴苦。

假如所有的罪犯都是人神共憤的惡徒,那該有多麼輕鬆啊——現實世界並不吃懲惡揚善這一套。每個人的價值觀與想法都各不相同,刑案不光是被害人與加害人的問題,受到牽連的人們也會受到若干影響。憤怒、憎恨、悲傷、嫉妒,她說話的時候,我看着游以默微醺的側臉的每一天,都在人類的各種負面情感洪流中載浮載沉。

大概她也對自己感到火大吧。新鮮人總要進入職場。剛進入警界時也是這樣的。或許是幼稚吧,當時的我們充滿了正義感與使命感,而且也像二貨隊長一樣整天沉醉在幻想中,深信自己能拯救絕大多數的人。然而,老鳥們三番兩次勸告我們:」別想這麼多,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回事。假如你不早點看清這一點,到頭來苦的還是你自己喔。」

而現在游以默自己想必也覺得老警察們說得沒錯。她在短短几年間就幻滅了。不,不應該說是幻滅,是她自己太天真了。人怎麼可能像畫展里的英雄一樣帥氣地解決所有問題呢?

她也不再奢望自己能出人頭地。所謂的出人頭地,只不過是自我表現欲的象徵罷了;她不在意專案小組人員為了名利而汲汲營營,但不希望官僚作風的敷衍塞責,和無良媒體的推波助瀾,將被害人與無關的人捲入這場是非。

追根究柢,在這種破案率掛帥的組織底下,從底層努力往上爬的警察不管再怎麼拚命,也不會有什麼好前途。這是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權力遊戲。在一個空有體制卻遺忘本分的組織中努力陞官,實在沒什麼意義。非但如此,近年來警界也相繼發生醜聞,這種組織乾脆毀掉算了!游以默也曾認真地這麼想過。明明覺得這組織很爛,為什麼自己還要繼續待在這兒呢——她不知道,所以才感到憤怒。

許多人就是這樣從熱血青年變成了老油子。不過,游以默卻辦不到。身為女性她和被捲入犯罪中的弱勢群體站在同一陣線,與她們一同憤怒、哭泣、吶喊,對抗這個無藥可救的社會。明知自己無法抵抗警察這個巨大組織的慣性,她仍然抵死不從,因而逐漸被孤立。即使如此,她還是不願意和光同塵,寧可自己私下裏自掏腰包查案子。

如果不是她醉的不分東西南北,難保不會登高一呼,發動「咖啡館事件」呢。今天的她,會不會就是明天的你我呢?

「說不定她只是在迷惑你,好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譬如把你發展成我身邊的耳報神呢!」石苓人開玩笑的說着。

「不可能啦,言語可以騙人,但衣食住行的細節不會。」我自信滿滿的說,畢竟我可是扶著游以默進入了她家滿地酒瓶與餅乾袋的客廳。亂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就算是一個單身漢獨居也不會把家裏搞成這樣。

——這時石苓人忽然停下腳步。

「按照那位朱老師的說法,她們是在這條走廊盡頭髮生意外的嗎?」

「對「我也發現了問題,樓道門鐵將軍把門,而且是一道數字鎖,顯然是後來校方的安保措施。按下開鎖鍵。螢幕保護程式解除,系統要求使用者鍵入密碼。

「所以我們怎麼進去?」要打道回府嗎,有點不甘心呢。

石苓人卻躍躍欲試。「你知道嗎?這種數字鎖出廠后,會重新設置密碼,以我們學校那些管理者的電腦水平,大概只有那麼幾種……我不能肯定,不過值得一試。」

說得有理。「這也是紳士的必備技能?」

「這……我也是聽來的,其實不是很清楚……」

「那我們該不會要在這兒茫無頭緒地亂找吧?」

「你猜對了。任何黑客技術的基礎都是窮舉法!話說你知道這所大學總共有多少學生嗎?」

石苓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這種土法鍊鋼的方法……

「這方法是不錯,只怕等找到時頭髮都白了。」我藉機報復以前所受的氣。

石苓人雙手交叉,哼了一聲。

「可是,總有一試的價值。而且去年校慶,為了整理過圖書館的電子資料,由於人手不足,校方找了好幾個學生來在心理諮詢室做志願者。」

「也就是說,你是其中一人。」圖書館井然有序的檔案書居然還有這傢伙的功勞。

「沒錯。所以我知道那幾個電腦小白的密碼設定方式,不外乎幾個人的生日或者紀念日。」

「你覺得,密碼有可能從那時到現在都沒有變更過嗎?」

石苓人一言不發,從手機里調出一張張照片。

須臾,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某本檔案。

石苓人翻閱著書頁,裏頭詳細記載着百年校慶方方面面等。

翻開了約莫十頁后,石苓人找到了建校紀念日的日期。

石苓人隨便敲了幾個數字,按下鍵。

螢幕上顯示出了畫面。看來這次是贏了。

「這學校的安保系統真令人傻眼。」

我嘆著氣說道。「能用土法鍊鋼的方式在這茫茫數字海中尋找到幸運數字,你也很走運呀。」

很難得的,石苓人這次並沒有回嘴。他看似泰然自若,但內心想必波濤洶湧吧。

「我們都錯了,你看這個。」石苓人彎腰拿起某個東西,耳邊響起一陣恍如零錢互相碰撞的金屬摩擦聲。

「那是什麼?」

石苓人用手機照過去,想讓我看個仔細。

那是一條垂到地面的鎖鏈,以及一個老舊的數字鎖。

「有切割的痕迹,顯然有人撬開過這道鎖,而且用了自帶的數字鎖取而代之,大概無論是輸入什麼數字都會打開吧。反正不會有人來核查的,不值得花心思!」

我如墜五里霧中,望向石苓人。

「樓道的門是開着的——有入侵者捷足先登!一般來說,旁人是走不到那裏去的。」

石苓人將鎖鏈放在腳邊,推動眼前的門扉。

我背脊一陣發涼。據他所言,這筒子樓中還有除了我們之外的……生物。

「等我一下。」

我不由得呼喚石苓人。

這聲呼喊還來不及傳到石苓人耳里,我便聽到一陣生鏽的金屬摩擦聲。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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