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狂人

第1章 狂人

「黃種人男性,年齡二十歲左右,身高一米八,體重七十五公斤,健康狀況良好,貨物評價:二級勞動力。」

陰暗潮濕的石窟內,一個渾身肥膘的白人男子手拿賬本,正將面前一排鎖在石壁上的「新貨」分類登記,他身後站着五個鐵塔般的壯漢,安安靜靜地等待着老闆驗收這趟外出抓回來的奴隸。

這裏是骨頭鎮,老大就是這個被人稱為「鋼牙佬」的白人男子。

白人男子目光掃向了下一個待登記的貨物,等看清楚這人的年紀后,他晃動着自己的大肚子轉了個身,陰鷙的眼神令幾位壯漢下意識地往後蹭了蹭。

「你們這是給我找了個野爹回來?」

緊挨着那個黃種人男性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黑人,他頭髮鬍鬚都斑白了,即便是在光線如此不足的石窟中都顯而易見。

年輕力壯的可以被評價為「勞動力」,那種奴隸即便不想留着,也可以拿出去賣出個好價錢,可這個年紀大的除了浪費糧食以外,還能有什麼用處?

「拖出去殺了。」

鋼牙佬手前腳話音落地,後腳就有兩個手下低着腦袋,一言不發地將那黑人老頭架出了石窟。

「我也不問是誰帶回來的,」鋼牙佬的聲音比石窟牆壁還要冰冷,「看在這次收穫不少的份上就算了,但是別有下一次。」

幾個壯漢戰戰兢兢地點點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

等到鋼牙佬和他的一票手下離開石窟以後,先前被定義為「二級勞動力」的那位活動活動肩膀,竟好似才睡醒一般,他往右瞥了瞥地上空空如也的鎖鏈,沒什麼表情變化。

然後他看向了左邊。

左邊的黑人小伙正在低聲抽泣,看樣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樣,對那個黑人老頭的遭遇無動於衷,於是他沖着黑人小伙甩了甩自己手腕上的鐵鏈,面帶微笑地問道:

「想不想看個魔術?」

坐在地上,抱膝哭泣的黑人小伙從胳膊縫裏瞅了他一眼,不明白這貨在發什麼神經,一想到自己以後暗無天日的奴隸生涯,他覺得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好。

「嗒噠。」

然而令黑人小伙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古怪的年輕人只是嘴皮子上下動了一動,他手腕上的鐵鏈就應聲斷了開來,看看鐵鏈參差不齊的斷口,很明顯是被硬生生掙斷的。

「你、你、你……」

黑人小伙瞪大了雙眼,「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噓,」年輕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別發出聲音。」

黑人小伙看着那個年輕人走出石窟的背影,甚至都忘了請求他放了自己,因為剛才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如果自己真的發出了聲音,那麼對方會毫不猶豫地擰斷自己的脖子。

……

年輕人有個很奇怪的名字,斑鳩,——這是他給自己取的。

也許生下來的時候,父母曾給他取過正常點的名字,可惜斑鳩的父母死得太匆忙,在他出生不久便離開了這個世界,以至於連個名字都沒有留給他。

斑鳩記憶中的童年就是被不停賣來賣去,從這個城寨到另一個城寨、從這個據點到另一個據點,後來他被賣到了老鼠城,總算結束了被當成貨物販賣的命運。

老鼠城的統治者叫「食人鼠」,他覺得當時還是小朋友的斑鳩很有意思,就把他收做自己的兒子,卻怎麼也沒想到,逐漸長大的斑鳩跟自己會越來越不對脾氣。

在斑鳩十六歲那年,食人鼠不知從哪淘換來了本《寫給青春期男孩的書》,他想給正值青春期的斑鳩做做青春期輔導,結果引得父子倆就此大吵一架,斑鳩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轉眼已經好幾年沒回過老鼠城了。

以上,就是斑鳩的故事。

在這片名為「法外之地」的荒漠中,每天都有人死去,全是些不適應這個世界的人。斑鳩和那些人不一樣,他很適應這個世界,因為他會騙、會偷、會搶,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沒什麼同情心。

因此,斑鳩才能夠獨自一人生存下來。

……

骨頭鎮遠看是一個「凹」字形的小山,山體上有許多孔洞。最先發現這處居住點的人們就住在那些孔洞裏,漸漸的人越來越多,居民們便開鑿山體,將小山內部鑿空形成巨大空間。

後來鋼牙佬帶着他的數百人軍隊佔領了這裏,原先的居民要麼歸順成為他的手下,要麼被丟到荒漠裏喂野狼。陸陸續續有過幾次反抗,可結果只是讓野狼們得到了更多的食物,於是大家都接受了命運。

骨頭鎮很早以前不叫骨頭鎮,附近的白骨多了,才有了這個名字。

斑鳩當然不是來當救世主的,他來骨頭鎮的目的只有一個,——給自己弄點補給,僅此而已。

要知道鋼牙佬手下的軍隊牢牢把守着骨頭鎮的幾個入口,外人要進入小山之內幾乎不可能,斑鳩便故意讓鋼牙佬的捕奴團抓住自己,如此一來就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層層防守,混進了骨頭鎮內。

沿着人工開鑿出的石階往上走,骨頭鎮最下層全部是奴隸,並沒有斑鳩需要的東西,他來之前已經知道,骨頭鎮的好幾個物資倉庫都建在最上層。

騷臭味淡了不少,鐵鏽味重了許多,再經過一個轉角,斑鳩便能離開滿是奴隸體味的最下層,他餘光一瞥,瞥見了旁邊一個石孔中正探頭探腦的小老鼠。

「吱吱。」

小老鼠朝着斑鳩叫了兩聲,作為回應,斑鳩向它啐了一口。

……

最下層的的鐵門前站着個新兵蛋子,也只有這種人才會被派來看守臟臭的奴隸聚集地,斑鳩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邊,先是與他並肩站了一會,然後才向他問道:

「兄弟,有煙沒?」

「有……」

對方並沒有把斑鳩當成奴隸,因為奴隸沒有敢像斑鳩這樣隨便上來跟人搭話的,他還以為斑鳩跟自己一樣在看守最下層,並沒有多想。見斑鳩問自己要煙,他下意識地掏出一根,遞了過去。

「謝了,」斑鳩隨手接過一根煙捲,推開鐵門,「我出去抽根煙,你先在這邊幫我盯着點。」

「好、好的。」

……

這一切都在斑鳩的預料之中,他輕鬆地走在前往物資倉庫的路上,就跟在自己家裏一樣隨意,身邊來來往往的鋼牙佬手下都沒有注意到他。

問那個新兵蛋子要來的煙捲一直被他捏在手上,沒被點燃,碰巧撞見了昨天將自己抓回來的那個人,兩個人擦肩而過,斑鳩把煙捲塞到了對方上衣的口袋裏,換來了那人一個感謝的眼神。

斑鳩自己從不抽煙,因為吸煙有害健康。

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最上層物資倉庫門前,斑鳩身後背着一個不知道從哪順來的背包,他旁若無人地拉開鐵門,進入了物資倉庫。

骨頭鎮外部守衛森嚴,內部卻很少有站崗放哨的,原因在於單憑「鋼牙佬」這三個字,便能鎮住所有人,除非是活膩歪了,不然誰也不會在這裏做會令鋼牙佬生氣的事情。

比如從物資倉庫里偷東西,一經發現,喂野狼都是最仁慈的懲罰。

斑鳩是個例外,他不是骨頭鎮里的人,對鋼牙佬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個大腹便便的死胖子」這種檔次。此時斑鳩吹着口哨,盡情在物資倉庫里挑選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好不愜意。

清水、食物,這兩樣是斑鳩最需要的東西。

「唔,牛肉罐頭?」

斑鳩眼中閃爍着意外收穫的光芒,毫不猶豫地將面前的幾個鐵罐塞進背包里,取代了沒滋沒味的壓縮餅乾。

突然,鐵門開了。

恰如門內的斑鳩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進來,門外的那人也沒有想到物資倉庫里真的會有人,一時間他倆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斑鳩認識這個人,不久前才見過面的鋼牙佬。

「好小子,居然偷到了我的頭上。」

鋼牙佬嘴巴一咧,露出了滿嘴寒光閃爍的大鋼牙,——這下斑鳩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叫鋼牙佬了。

斑鳩一面跟鋼牙佬互瞪,一面手上不停,快速將餘下的幾個牛肉罐頭統統塞進包里,拉好拉鏈,斑鳩還不忘從旁邊抄起兩瓶清水,握在手中。

「我說怎麼聽到裏面有動靜呢,」鋼牙佬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原來是進了老鼠。」

區區一個胖成這樣的鋼牙佬,斑鳩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裏,然而還不等斑鳩有所動作,門外便衝進來二三十個彪形大漢,膚色各異,但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強壯。

他們充滿力量感的肌肉抖動着,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撕碎斑鳩這隻落入絕境中的小老鼠。

物資倉庫僅有的出口被堵住了,剩下全是厚實的牆壁,斑鳩又不是真正的老鼠,並不能通過牆上的那些拳頭大的小洞鑽走,如此看來,他確實是落入了絕境之中。

「呼。」

閉上雙眼,斑鳩的心跳越來越快,皮膚下的血管在劇烈跳動,額頭青筋一顫一顫的,彷彿快要從皮膚下彈出來。

緊張?恐懼?都不是。

片刻之後,斑鳩的眼圈周圍已佈滿了充血后的血管,然後他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球上同樣滿是血絲,看着像是熬了好幾夜沒睡一樣。

「狂人?」

鋼牙佬的語氣中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驚愕。

斑鳩沒有回答鋼牙佬的問題,他掉轉身體,低頭向著身後的牆壁猛衝過去,「砰」的一聲巨響,近半米厚的牆壁竟然被他給撞出個洞。

夕陽之下,斑鳩正從數十米高的空中急速墜落,他張開雙臂,卻並不能像真正的斑鳩一樣振翅高飛,不過他的臉上,還是帶着一抹瘋狂意味十足的笑容。

歡迎來到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後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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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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