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葯谷
一枚不過巴掌大的銅鏡，樣式古拙而玄奧，靜靜地躺在葉蕭的掌心，散發着淡淡的黃色光芒，映照着銅鏡內的景物扭曲而幽遠。
「這枚銅鏡名為幻光鏡，是一種低級法器，不過經我之手改進過，對敵時起不到絲毫作用，但用來進一步鍛煉神識則有很大的作用。既然束魂絲已經無法再鍛煉你的神識，你就改用這枚銅鏡，需要提醒你一點的是，這幻光鏡里的景物全是虛幻，你需要堅守道心，不可沉迷！」
葉蕭盤膝坐在地上，運轉當初當雜役弟子時學到的清凈心法，然後把神識凝聚到了幻光鏡的鏡面上，只覺光影一陣扭曲，朦朧中識海出現了種種虛幻景象來。
先是一個身材玲瓏，身着輕衫的女子出現在了眼前，如花嬌靨上一雙似水雙眸閃露出萬種風情，葉蕭覺得這女子有些面熟，恍惚間憶起這女子卻是自己在十三歲時遇到一個心善的千金小姐，當時那個千金小姐曾施捨了自己幾兩銀子，讓他三個月中不曾受饑寒之苦，這麼多年來一直藏在記憶深處。
萬種誘惑隨之而生，幻景中的女子千嬌百媚地作著各種讓人噴血的動作，那胸前的一抹雪白，那高高隆起的丘壑讓葉蕭這從未見識過女子的年輕男子不慾念橫生。
該死的，那老不正經的傢伙居然用這個來考驗自己的道心，增強自己的神識，葉蕭心裏一陣惱火，偏偏識海中不存在閉眼這一說，只好在識海中不斷地念著道德經。
「道可道，非常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對於女色誘惑終於變得不那麼在意的時候，識海中幻象又是一變，恍惚中葉蕭又回到了從前，流浪在世俗之中，種種欺凌羞辱的遭遇一次次翻騰了起來。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葉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本心，那種憎恨和怨怒，心中瀰漫的怒火和衝動讓他想將這些曾經欺凌和羞辱自己的人全都殺光。
隨着情緒的波動，葉蕭只覺識海中的自己舉起了屠刀，將一名曾經放狗來撕咬自己的惡少斬作了兩段，血腥遍地。
葉蕭悚然而驚，心中殺意驟消，本質上他是一個心性純良的人，雖然也做過一些小壞事，但絕對不是那種敢於去隨意殺人的人。
「呼……」長舒了一口氣，葉蕭壓下種種幻象中萌動的本心。
站在不遠處觀看的林景玄也舒了一口氣，「修行之路，艱難曲折，心魔難去則天魔難防，我不想為宗門培養一個日後的天魔，只是想要將我畢生所學所傳得人！」
……
神識從幻光鏡中出來，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葉蕭只覺神識確實強大的一些，但進境遠不如開始用束魂絲來鍛煉神識的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又開始重複著，林景玄依然沒有教葉蕭正式修行的打算，葉蕭仍是每日看書和鍛煉神識。
而林景玄房間里的書，似乎永遠也讀不完一樣，永遠都沒有重複的時候。
雖然心裏不免有些失望，但對於現在的生活，葉蕭還是很滿足，至少，比起當一名乞兒來，現在無疑好過百倍千倍，永遠不會再出現饑寒交迫的情形。
這一日，葉蕭在書堆里挑了一本《百草圖譜》，林景玄看到葉蕭的選擇，悠悠說道：「你既看這本書，不如實際比較一番，去一趟藥王谷。」
葉蕭聞言心裏欣喜，這紫木峰上風景不錯，但就三間茅草屋，葉蕭早就有些膩味了，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可是這一次，林景玄並沒有帶着葉蕭飛行，而是走路，這讓葉蕭十分地鬱悶。
順着山道往下，曲曲折折，一路頗為難行，好在次此時的葉蕭早非昔比，被鍛體丹改造過身體，溝通了天地二橋，相當於一名剛剛晉級先天的俗世武者，所以，一路下來翻山越嶺也不算是難事。
一路上林景玄都沒說話，只是邁步走在前邊。
兩個時辰后，來到崇山峻岭之中的一個山谷前，林景玄停下腳步，說道：「這走一路，辛苦么？」
「還行，不算辛苦！」確實算不上辛苦，比起流浪俗世時的經歷，走這麼點山路實在算不上什麼，但是能夠御劍飛行卻走路，這不是有病么？
「我輩修行，雖是逆天奪命，爭取長視久生。一刻都不敢懈怠，但是，很多人其實都忘了作一名凡人的感受，事事都依賴法術神通，這種心態並非修行人該有的心境！」林景玄似笑非笑道。
葉蕭有些詫異，想不到還有這樣的說法。
「天道即人道，葉蕭，我們都是修行者，但我們都是人，和普通凡人雖然有所區別，但別忘了，修行之人雖心性淡泊，萬物不羈於懷，卻不可脫離人道，人道與魔道的區別，正在這一點之上！」林景玄臉上有一絲悵然，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麼。
「弟子定當銘記在心！」葉蕭說道。
林景玄沒有再說話，率先走入了山谷之中，隨着穿過眼前一層似真似幻的薄霧，眼前景色大開，馥郁的芬芳葯氣瀰漫在了虛空之中，眼前一片開闊，一條小溪潺潺從山谷中流過，小溪兩側是連綿不絕的葯圃，在遠處稍高之地，有着三進的木屋，雖不大氣，卻勝在雅緻。
才一踏入，自木屋大門已閃出一人來，近百丈的距離片刻飛掠而過，落在了葉蕭二人面前，卻是一名身着輕衫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身上帶着濃郁的葯氣。
「原來是景玄師叔，實在是有失遠迎，家師正在念叨師叔，說師叔剛一出關卻收了弟子，忙於教導，竟是連葯谷也不過來了呢！」
「清行，你是盡撿好聽的說，你師傅的脾氣我還不知道？怕是恨不得我不來吧，我一來往往就糟蹋他一些珍稀藥草，他肉疼得緊呵！」林景玄嘿嘿一笑，毫不客氣地說道。
「師叔說笑了，您和師弟還是進百草園內說話吧，家師已在那等候！」作出一個請的姿勢，林景玄雲淡風輕地邁開步走在了前頭。
「還未請教師弟大名？」刻意落後一步的輕衫修士和葉蕭並肩而行，說道：「愚兄忝為葯谷大弟子，任清行！」
「原來是任師兄，小弟葉蕭！」葉蕭連忙回應。
「能成為景玄師叔的弟子，可見葉師弟你福緣不淺啊，葉師弟以後若有藥草的需要，可來葯谷找我！」任清行說道。
葉蕭心裏有些訝異，久歷塵俗的他哪能不知道這是明顯的示好？
「多謝師兄好意，小弟日後定不客氣！」葉蕭笑着說道，心裏卻不由揣測起林景玄在清源宗內的身份來，似乎看起來，這便宜師傅的身份並不低呢？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卻已來到了百草園的大門之外，林景玄當先邁步而入，在濃烈的藥草香氣之中，葉蕭看見一個矮胖的老者站在大門后的大堂內，爽朗的笑聲中，「林師弟，有段日子沒來了，可讓我想得緊。來啊，奉茶！」
「何師兄，怎麼，難道又有丹藥的火候掌握不好了？」林景玄呵呵一笑，話語很隨意，看來兩人的關係很好。
清源宗葯谷何景能，清源宗少有的煉藥大宗師，在清源宗身份地位都是極高。
葉蕭連忙上前見禮，並沒有過吩咐的林景玄看了也微微點頭。
何景能看起來很和氣，上下打量了葉蕭一陣，而後對葉蕭擺手，雙方分賓主落座。
落座之後，有葯谷弟子端茶上來，看到從大堂一側的門進來奉茶的人之後，葉蕭不由愣了一下，這名奉茶的弟子卻是他的熟識。
等到這弟子將茶分別奉上，最後走到葉蕭所坐的位置后，一抬眼剛好看到葉蕭，也是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了一聲驚呼。
「尚風！」葉蕭低聲喊了一聲。
主座上的林景玄和何景能兩人朝葉蕭二人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
「尚風，想不到你拜入了葯谷門下，恭喜啊！」葉蕭壓低了聲音說道。
尚風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也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雜役弟子上百人，最終入門的只有二十三人，我運氣還不錯……」
「清風，既然你和你葉蕭熟悉，那就帶他一起到外邊走走，順便給你葉師兄講解一下藥圃里的所有藥草的作用和功效！」
「是，師傅！」尚風恭敬地回應了何景能的話，然後和葉蕭二人邁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