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傷殘人士

第15章傷殘人士

739是部隊的訓練基地，至於說是哪一支軍隊，具體的編製是什麼，誰也說不清。這兒地處郊區，離江坪縣城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路程，十幾輛大巴車拉著浩浩蕩蕩近千人的學生，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夏天郊外的夜色十分動人，燦爛的星河，皎潔的月色，裊裊蟲鳴聲，讓不少沒去過農村的學生覺得新奇有趣，一下車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的攀談起來。

然而這種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有一隊身穿作訓服的士官列隊跑步過來。

「立定！稍息，立正！」

洪亮的聲音立刻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女孩子們再度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無非是說這些當兵的人又酷又帥，男生們則在幻想著這段時間有沒有可能會摸到槍。

陸駿遠提著背包站在人群後邊，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第一次來到鄉下地方，他並沒有不適應的感覺，彷彿在哪裡都能隨遇而安一般。

「班長！」一個女孩子拍了拍陸駿遠的肩，「老遠就看見你了，聽說你暑假的時候跟肖寒臨打架了？」

依稀記得這個叫李佳佳的女孩子跟周嘉怡玩得比較好，陸駿遠以為是周嘉怡說的，便點頭嗯了一聲。

「真的啊！班長你暑假沒上網吧，咱們班群因為這件事都炸了！」李佳佳激動不已，好似自己已經要親手撥開陸駿遠身上高冷的面紗一般，追問道：「你和肖寒臨結了什麼仇？他在咱們班群里放話說以後跟你勢不兩立呢。」

知道不是周嘉怡說出去的之後，陸駿遠便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老師讓集合了。」

李佳佳識趣的沒有再問，擺擺手道：「那我就先走了啊，我在四班，咱們班的陳楚楚、葉楠、潘佳明都跟我一個班，你要是有空，過來找我們玩啊！」

軍訓為期半個月，學生們多多少少都帶了些行李，像陸駿遠那樣只背著一個背包來的，著實是少數。

以每兩個班級為單位，各分配了兩名教官來檢查學生的行李，那些背包和箱子一打開，借著燈光裡面五花八門的物品顯露無疑。

陸駿遠他們班的教官姓嚴，二班的教官姓詹，上來二話不說，先是將零食、香煙沒收，MP3、手機等電子設備更是嚴查的對象，有個女孩子因為帶來的玩偶熊被沒收了，委屈地辯解著，說自己認床，離了床怕睡不好覺才帶了這個來，請教官不要拿走。

「你們這些學生，在家裡養尊處優，連個行李都不會收拾，剛剛有幾個人的箱子是整齊的，衣服亂丟，吃的和用的放在一起，簡直是生活不能自理，我們部隊是個大熔爐，就是要煉化掉你們這些壞毛病，幫你們建立良好的習慣。」看到那女生哭起來，嚴教官拔高了聲音，「哭什麼哭，屁大點兒事兒就流貓尿，管用嗎？你們以前這一套好使，但在我這兒，統統沒用！」

「好凶啊！」有人低聲抱怨。

「再說話，等我們檢查完，原地站十分鐘軍姿再回去休息，每多一個人說話，增加十分鐘，你們最好給我安安靜靜的。」

整個氣氛立刻緊繃起來，檢查還在繼續，詹教官從一個黑色的行李箱中倒出來半箱子速食麵，品牌口味齊全，學生里不知是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周圍的人都受到了感染，嚴肅的氣氛瞬間消失。

「加罰十分鐘軍姿！」嚴教官說完這話，詹教官緊跟著強調道：「我們這裡有食堂，每天的飯菜講究營養搭配，這樣才能堅持訓練，不管是哪位同學的，這些東西先放在我這裡，等軍訓結束之後你再來找我拿。」

在所有人強忍著笑的時候，站在前排的肖寒臨心中十分緊張，祈禱教官不要發現他藏在背包夾層里的PSP，這東西可是他託人從省城帶回來的，還沒玩上幾天呢。

然而老天爺通常喜歡上演怕什麼來什麼的戲碼，背包夾層撕拉被打開的聲音就像是扯了一下肖寒臨的魂兒，他整個人綳得緊緊的，生怕教官說出竟然還藏起來，情節嚴重之類的話。

不過興許是這樣的學生見得多了，兩位教官沒說什麼，只是照樣將東西全部沒收。

很快，一百個人的行李物品全部被清理了一遍，在所有人罰站軍姿的時候，嚴教官講完了這些天要遵守的規矩，才說道：「剛剛在所有人的行李物品中，只有一個人是合格的，陸駿遠，在這裡提出表揚，未來的十五天，希望你表現的能像今天一樣優秀。」

陸駿遠默默地想起周嘉怡在他包里塞得那些東西，暗暗慶幸他有先見之明地拆了包裝，並且塞到了鞋墊盒子里。

結束訓練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大多數人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

規定的洗澡時間，半夜緊急集合的口哨聲，大太陽底下暴晒站軍姿、練習正步、軍體拳，對於江坪一中的高一新生們而言，軍訓的每一天似乎都在重複之前的動作，卻又好像全然不同，唯有在夜幕降臨時，幾個連隊湊在一起拉歌的時候能聽見歡樂的笑聲。

高一新生的痛並快樂，身在補習班的周嘉怡全然不知，此時此刻的她正全心全意的同各種各樣的試卷鬥智斗勇。

無論是哪一門課的試卷，一道選擇題都沒有，這是周嘉怡特意給自己準備的加料。

開學摸底考試全年級第三，一方面是因為她暑假突擊複習的效果，另一方面，也是由於初三新生剛開課，在心理上還沒有適應節奏。周嘉怡知道鬆懈之後會是什麼結果，所以在沒有了陸駿遠的監督下，她依舊在堅持著。

只是偶爾課間的時候，她也會朝南看一看。

轉眼之間，小半個月將過去，初三學生進入到了備戰中考的狀態，整個補習班已經過完了七年級上冊的所有課程。

陸駿遠也要回來了。

不太巧的是，陸駿遠是坐著輪椅被人推回來的。

李秋梅和周建平怎麼也沒有想到，好端端的人送過去，回來卻成了傷殘人士，這可讓他們怎麼向陸博毅交代。

「小遠哪，是不是那些教官拚命的讓你們訓練，所以你從受傷的？還是他們看你不順眼把你打傷了？」李秋梅皺著眉問出自己的猜測。

陸駿遠苦笑不得的搖搖頭，「我們教官人還不錯，臨走的時候好多人都捨不得他們呢，我這傷真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在基地也讓醫生看過來，沒什麼大事，三兩個月就好了。」

「當然得三個月，傷筋動骨一百天，小遠，你們這回放幾天假？傷好之前啊，上學就讓你叔叔接送，知道了嗎？」李秋梅叮囑完，又道：「你坐著別動，我現在出去買大骨，晚上給你燉湯，吃這個好得快。」

陸駿遠還來不及阻攔，李秋梅就風風火火的拎著包出了門。

周建平最近換到了白班開車，現在不在家，李秋梅一走，整個屋子裡就剩下了陸駿遠一個人，他因為軍訓的緣故，連手機都沒帶走，此刻身上竟找不出一個能打發時間的東西，目光隨意掃了掃，落在了書架上，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有幾本書籍上寫著「高一」「高考」之類的字樣。

心裡忽然升騰起一股兒小小的好奇，這書是給自己的嗎？是叔叔阿姨，還是粥粥？

陸駿遠看了看書架，坐了下來，可還是忍不住又看了過去，儘管一再告訴自己不能亂動別人的東西，但仍舊抵擋不住心中的疑惑，傷殘人士單腳蹦著跳了過去。

半倚著書架，陸駿遠順利的拿到了擺在最上面的高中地理圖冊。全彩印刷，十分厚實的一本書，其餘的都是些習題集，各種類型都有，甚至裡面還塞了兩盒英語磁帶，估摸著就差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周爸周媽雖然關心他，但很少能想到這方面上來，應該是粥粥，陸駿遠剛在心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冷不防的就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

周五晚上沒有晚自習，周嘉怡早早的就回來了，她剛剛完成了一套英語試題，閱讀理解填空只錯了一個，這會兒心情不錯，一路上還哼著小曲，結果一開門就瞧見客廳站了個人，手裡還拿著她前兩天買的書。

「喲，眼神不錯嘛。」周嘉怡笑起來，將書包丟在沙發上，打開冰箱拿了個西紅柿出來，咬了口問他：「你要嗎？」

陸駿遠搖了搖頭，揚起手裡的書，「給我的？」

周嘉怡笑，「不是你還能是誰，我也沒個哥哥在上高中，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堆參考書嘛，這個就當是禮尚往來了。」

「你哪裡來的錢？」周嘉怡每天的生活費有數，陸駿遠是知道的，這麼多參考書放在一起可是不小的花費。

「你管那麼多。」周嘉怡湊到他跟前，「來，我瞧瞧，一張帥臉晒黑了沒有？」

陸駿遠朝後躲了躲，卻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個傷殘人士，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攀書架，拉到的卻是周嘉怡的胳膊。

沒有偶像劇里什麼互撲親吻的戲碼，兩個人誰也沒倖免的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周嘉怡手裡沒吃完的西紅柿吧唧一聲被壓成扁的，汁水濺到兩人的臉上，周嘉怡笑著舔了舔嘴角，「挺甜的。」

陸駿遠在心底默默地應了一聲，是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