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滅門3

第十章 滅門3

飯廳里哀哭聲一片,張家的僕婦家小們個個都從喉嚨里發出了他們這輩子最絕望最讓人憐憫的聲音。作為北方帝國的順民們,他們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君,而不是愛國,君王下達的詔書就是他們無論如何都要絕對服從的神諭,哪怕是讓他們死,他們也必須毫不猶豫地砍斷自己的脖子。

劉督軍手中的這道聖旨,首先從心理上擊潰了這些人,從道義上擊潰了張家的絕大部分反抗力量。不僅僅是僕人們哀苦漫天,就連跟在張雲身後的30多個張家的好手們,聽到聖旨后臉色也瞬間蒼白了。在越發黑暗的飯廳里,他們蒼白的臉色也越發接近鬼鬼魂的形象了。

張雲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這麼靜靜地跪在地上,維持著跪拜大禮的最後一個姿勢,靜靜地涯過漫長的五秒鐘。

飯廳里一時間安靜地可怕,只怕有一根針掉在地上聽起來也能像鞭炮那麼響亮。劉督軍,聶將軍,黑羽軍,還有張家的僕婦家小,張家的30位好手們,一齊把目光落到了飯廳正中間的那道匍匐在地的身影上。銀塵甚至能夠感覺到張雲高高拱起的後背上承擔著什麼樣的壓力,那是比一座小山還有巨大的壓力,那是一整個家族生死存亡的壓力。

張雲就在這樣的壓力下一動不動地趴著,後背高高拱起,一副十足的順民奴才相,彷彿要剛剛的那道聖旨之中蘊含了什麼惡咒,將他瞬間變成了一座扭曲的蠟像。寂靜的飯廳里沒有人動彈,無論黑羽軍還是張家人,此時都彷彿變成了一尊尊面容扭曲的蠟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張雲的身上,等待著他的回應,那氣氛簡直像是在等待審判。

沒有人注意到,甚至就連具備領域感應力的銀塵都沒有注意到。恭恭敬敬跪伏在地上的張雲已經動了,在劉督軍宣讀完聖旨之後就展開了行動,或者說展開了攻勢。表面上靜靜跪伏在地的張雲,似乎是故意地將右手掩藏在寬大的袖子之中。他的右手五指在袖子中難以察覺地移動著,慢慢地,悄悄地從袍袖中探出一點點指間。

他就那樣跪伏著,用後背承載著飯廳里所有人的目光,或者說故意用一個蜷縮著的佝僂的後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食指從平鋪在地的袖子下邊悄悄地伸出來一點點,伸出來還不到半個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點點,和他的食指一起伸出來的,還有一根細得幾乎看不到的暗紅色毒針。

當他的食指尖上突然射出一道極其微弱的罡風時,飯廳里的所有人還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張家的主人已經做出了某種決定。飯廳的人都在等待著張雲的反應,等待著看他在那樣一道聖旨之下能做出什麼回應。有一多半人在幸災樂禍地等待著,而另外一少半人則在驚恐絕望六神無主地等待著。

光線越發暗淡了,飯廳里依然填滿了黑暗凝滯的壓力和各種各樣的心情。直到劉督軍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這種凝滯的氛圍菜被打破。

劉督軍幾乎是瞬移一樣地向後飛退。拿著扇子的右手閃電般彈起,捂住左邊的胳膊。他退到了堵住門口的持劍甲士的身邊材停下來,氣急敗壞,嗓音嘶啞地尖叫道:

「張雲!你真卑鄙!」

張雲依然沒有動,也米有任何回應,就這樣維持著跪拜大禮的最後一個姿勢。安靜地耐心地等待著黑羽軍中有人亮起一支火把,照亮了劉督軍的左臂。

劉督軍的左臂是完好無損的,至少在銀塵的視野里是這樣的。一名黑羽軍士兵扯下劉督軍的衣袖,露出他光潔細嫩的胳膊,仔細檢查,卻在開頭的一旦時間內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直到劉敦軍的左手臂上慢慢滲出一個小小的黑點,然後噴出一道細細的黑紅色的線來。

刀劍出鞘的聲音陡然大作,張家人首先拔出了各自的武器,他們已經明白了,家主看來是要死戰了。

想想也是,如今的世道,混亂浮躁,人心不古,無論是南北兩個帝國還是其他的什麼國,什麼家,對內的統治力都比以外大大衰弱。起兵叛亂者如過江之鯽,山頭林立如同雨後春筍。張家人被北邊的朝廷嫌棄了,被黑羽軍包圍了,大不了併肩子衝出去投奔南方!

「這是……鉛心紅熱蠍的毒!」黑羽軍中不知誰下意識地喊了出來,結果讓那邊的軍心一陣搖蕩。持劍甲士們和其他的黑羽軍人都齊齊退了三大步,甚至有人都推到外面去了。

「張!雲!」劉督軍咬著腮幫子從牙縫中擠出來兩個字,渾身上下的衣衫都彷彿充了氣一樣鼓脹起來,頭髮更是一根根直立起來,硬是讓他的腦袋變成了一顆爆炸頭。他怒啊,他恨啊!那鉛心紅熱蠍的劇毒,是她能夠知道的最為噁心歹毒的毒藥了。據說那種毒,首先從得了紅熱病而死的人的屍體上切下肉塊,再和蠍子的尾巴蝮蛇的毒牙搗碎了一起放入汞齊中煉製成藥,最後摻入鉛沙進行二次煉製成型,是絕對不會存在所謂解藥的死毒!劉督軍從一個小小衛兵做起,一步步靠著阿諛奉承和不俗的實力爬上督軍的位置,這乾癮還沒過幾天呢,今兒個卻要栽在這麼一間小小的菜館里!

他這麼一發怒可不好了,眼見著一片片黑紅色的斑塊從皮膚上凸出來沿著手臂一路向上,最後甚至爬到了左臉頰上。

「督軍!督軍大人!」手下的六名「衛所」里的黑衫人忙不迭地圍了上來,扶住正要向後栽倒的劉督軍。然而就在這個時刻,跪伏在地上的張雲右面的袖子突然鼓了起來,緊接著「咻咻咻」幾聲微弱的罡風破空聲,一把又一把毒針從袖子里飛射而出。

那六位身穿黑色長衫的人根本沒來得及防備,就被一排排毒針命中了全身各個要害。大量的毒素狂猛地擁進他們的身體,不消一息功夫,這六個人就無聲無息地委頓在地。

張雲從地上慢悠悠地爬起來,故意做出一副輕鬆寫意的樣子,而事實上他的眼神里只有瘋狂,破釜沉舟捨棄一切的瘋狂。「百年之前,張家追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無數功勛,冊封輕車都尉,定海侯爵,賞賜『千里飄雲術』以彰戰功!」張雲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齒地述說著家族曾經的輝煌,彷彿那些不世的功勛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一般:「想不到啊想不到,哈蘭唯亭的子孫,居然是這樣一群氣量狹窄,猜忌忠良的蠢夫!我們張家,居然會因為先帝的賞賜而落得今天這般下場!家門不幸啊!哈哈哈哈!家門不幸啊!」他大聲說著,大聲笑著,那毫無笑意的笑聲中充斥著尖銳的諷刺意味,不知道是諷刺張家自身,還是諷刺堂堂北方帝國的皇帝。

「住口!不許你毀謗陛下!」劉督軍臉色青白地大吼道。他的半張臉是青白色的,大概因為聽了張雲的話被刺激得不輕,另外半邊臉卻迅速變得暗紅,甚至散發出隱隱的血光,那是中了「鉛心紅熱蠍」劇毒的反應。

「哼!陛下?他算個哪門子陛下?不就是弒殺父兄陰謀篡位的雜種么!」張雲不管不顧地冷冷回敬道:「北方帝國容不下我們張家,容不下我們這些忠良的後人!大不了我們投奔南方去!我們張家以勇武立足於世上,最鼎盛的時候,你們所謂的黑羽軍還么有成立呢!」他說著,威嚴又不是優雅地從一位下人手中接過一把長劍,握在手中,卻沒有拔劍出鞘。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主廳里的每一個黑玉軍的兵士,那威嚴堅定的目光,甚至讓幾個實力遠高於他的人微微顫抖了一下。那目光之中,沒有丁點怯懦鶴哀求,只有一股絕望的瘋狂,一股擇人而噬的瘋狂。張雲的表現讓那些還在號哭哀求的下人感到安心了一些,也都羞愧地閉上了嘴,畢竟家主還沒有喪失掉戰鬥的意志,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還乾嚎個什麼勁呢?

「牛皮到時吹得山響,只怕你們張家,今天晚上就得從這世上除名了!」似乎是發現黑玉軍這邊士氣低落了下來,一位隱藏在持劍甲士中間的老者發出了嘲笑聲,。說真的,著位瘦小得如同猴子的老頭縮在甲士群中間,還真難被旁人發現。銀塵也是直到他說話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人,發現這個實力甚至超過自己的可怕人物。

「牛皮響不響,你親自試試不就知道了么?」張雲語氣輕蔑地說道,他此時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即將被滅門的家族的領導者,而更像一位機關算盡勝券在握的統帥。也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無數飛針從房樑上陡然落下。

這是第二波「鉛心紅熱蠍」劇毒攻勢。發射這些毒針的不是人,而是早就安裝在房樑上的一些暗紅色的小盒子,鬼知道那是用什麼樣的機關驅動的東西。牛毛般的細針如同溫柔的雨,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降臨到了黑羽軍中幾位實力最強的人身上,在一片驚慌絕望的慘叫聲中,包括剛才那位猴子一樣的小老頭在內的絕大部分「高手」都紛紛中招。

「亂臣賊子!就地處決!」張雲來了以後一直沒有做聲的聶將軍這時趕緊下達了命令,同時他還用帶著鐵手套的右手接住了幾根細針。他全身披甲,纖細的毒針無法穿透,只要護住腦袋就可以保證安然無恙。

「殺!」巨大的聲浪從每一個黑玉軍士兵的嘴裡爆發出來,匯聚成一股令人膽寒的一往無前的氣勢。持劍甲士們紛紛抽出腰間的雙劍,大吼著鼓盪起罡風向張家人撲過去,張家的那些好手們也大喝幾聲為自己和同伴壯膽,掄起趁手的兵器紅著眼睛迎了上去。

一場修士間的混戰就此展開了……

張雲一馬當先,對上了已經身中劇毒的劉督軍。「鉛心紅熱蠍」的劇毒無藥可救,但似乎不會立即死亡。這讓自知必死的劉督軍反而放開了手腳,完全放棄了防守,彷彿破罐子破摔一樣地大開大合地和張雲幹上了,也讓躲在暗處觀戰的銀塵真正了解到了這些修士的可怕。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沒有來得及點上燈的主廳顯得更加黑暗,也將修士們透體而出的罡風襯托得更加明亮燦爛。

青色的元氣從雙方一共70多個人身上爭先恐後地冒出來,這些元氣原本是一股股類似於青色水霧般的柔和的發光體,在離開修士們的身體的一剎那就變成了一叢叢尖銳的,半透明的風刃一樣的東西,帶著一道道扭曲的空氣波紋無情地砍殺向各自的目標。這些看起來像是發光氣流或者光波一樣的所謂「罡氣」中,蘊含著讓銀塵根本無法理解的極大推力,那些看似柔弱甚至虛幻的風刃,甚至可以在木頭牆面上留下一個個或深或淺的坑洞,那想過簡直和銀塵在原來世界中觀摩過的衝壓機床一模一樣。風刃本身似乎顯得不太鋒利,或者說並沒有像修士們手中的刀劍那樣鋒利,無法直接切斷哪怕一條凳子的腿兒,可是那些風刃一旦附著在修士們的刀劍之上,附著在他們的手掌上甚至是隨手舉起的桌椅板凳上,就會顯示出巨大的破壞力。躲在暗處的銀塵眼睜睜地看著兩位僅僅達到清風訣八重的修士掄起各自的長劍對拼了一記,劍刃上附著的青色罡風在接觸的一剎那就發出了一聲彷彿兩輛汽車相撞般的巨大鈍響,一道環形的衝擊波從兩把長劍的接觸點上轟然擴散,不禁撕裂的兩個人身上的衣服,也將他們腳下的地面狠狠掛掉一層,形成里一個至少有三四寸深,方圓六尺的淺坑。兩人各自輕輕退了一步,接著拎起看起來絲毫無損的長劍繼續乒乒乓乓地廝殺起來,每一劍遞出,都發出一陣陣彷彿巨大的集裝箱從高空摔落般的,沉重又震撼的響聲,哪有一點劍走偏鋒,身法輕靈的氣象?

這還僅僅是兩個嘍啰之間的拚鬥,那些清風訣十重甚至以上的強者,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彷彿都有著可以開山裂石的力量。銀塵看著這些人亂成一片的混戰,不無惡意地想象著他們也許可以單手舉起一頭大象。他當然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更廣闊的區域中,這個想法不幸就是事實。

純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瞪得老大,帶著精緻魔紋的瞳孔中折射出來的神色不是恐懼,而是驚異和好奇。銀塵從來沒有想到過人類居然可以擁有如此非凡的力量,準確地說是如此超凡脫俗的物理的機械的力量。魔法師們具備的超自然力量緣於他們本身可以和天地溝通,他們是超自然力量的直接命令者,而這些所謂的修士們,似乎是通過吸收自然界中某一種很平常的能量,在身體內部產生了這種超自然的力量,甚至於,他們是將平常的**力量硬生生提升到了超自然的強度,變成了所謂超自然的力量。從魔法師的角度來看,這些修士,無異是神秘而強大的,他們比起那些傳說中可以靠著自己的修鍊舉起最多兩噸重的物體的劍士和聖騎士來說,實在強大得沒邊了。

銀塵這樣想著,目光不自覺地被戰場最中心的兩人吸引,那兩個人不是這些人中最強大的,卻是最拚命的。他們之間的戰鬥遠比周圍的人激烈許多。兩人一個使喚一把還沒來得及出鞘的長劍,一個使喚一把看似普普通通的紙扇子,揮手之間,兵器上蘊含著的罡風彼此相撞,發生炸藥般的爆炸,攪動著周圍的空氣,轟隆地變成一道方圓一丈二尺的粗大龍捲,那狂烈的風暴,竟然颳得讓周圍的人不敢靠近。

那兩個人,就是張雲和劉督軍。

銀塵閉上眼睛,通過領域仔細地感應著張雲和劉督軍體內的變化。他清楚地感應到一股金青色的氣旋從張雲的丹田處沿著任脈上升,在胸口檀中穴擴散向奇經八脈,然後通過每一條經脈上無數的穴道噴出體外,形成一股護體的罡風,緊接著這些罡風就和第二股從任脈上升的元氣一起,向著張雲左手的幾個大穴衝去,最終在勞宮穴匯聚成一團旋轉的暴風,被張雲一掌推出。

而他面前的劉督軍,則是勉強從丹田裡提起一股藍紫色的元氣,經過檀中穴流向右手,然後從右手五指上的五個穴道中噴射而出,化成罡風包裹著他的那把扇子,猛然向張雲扇去。兩個人體內的元氣都是很溫和的能量,可是一旦離開了身體都變成了一種叫做「罡風」的力量。那種力量形似風刃,卻有著讓人難以理解的起重機般的巨大機械推力,甚至罡風互相撞擊擠壓的時候都發出一陣陣重鎚互相砸的沉悶巨響。銀塵駭然張開眼睛,看到張雲的青金色罡風和劉督軍的藍紫色罡風以他們各自為中心團成兩個一丈左右的巨大圓球,彷彿兩顆碩大的鉛球般相互碰撞傾軋著,兩人之間的空氣不時發生一陣陣激烈的扭曲,而他們腳下的地面則已經變得坑坑窪窪,一個個圓弧形狀的淺坑出現在他們周圍的地面上,彷彿那塊地面已經不時堅硬的木頭地板和更堅硬的夯土地基,而是可以隨意揉捏的橡皮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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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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