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靈的祭品？

一零一號地牢，藉著小窗透過來的暗光，6行開始了每天晚間的例行修鍊。

裸露的上半身佈滿傷痕，有的甚至是舊傷新崩開的口子，血肉模糊。不過6行早已經疼得麻木了，臉上連一絲多餘表情都不帶。

「砰砰」

「砰砰……」

他像一根笨重木頭，機械地用身體撞擊着地牢石牆。上面早已經撞出了一個人形輪廓，無數灰塵撲簌簌散落着……

不大一會，少年瘦削的筋骨下就像有一隻只小耗子在上躥下跳，又好像一頭老牛在開墾荒地，不停地撐開血淋淋的傷口，血腥暴虐。

「啊」

不知道修鍊了多久，6行終於痛的吼出了聲。隨後他猛地雙拳捶地，靠着石壁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不過，在坐下的瞬間，他雙手熟練地揪住地上一把青草就生吞地塞進了嘴裏，汁液從嘴裏溢出來，顏色竟然是血紅色的。

「呸，腥氣，這淬體草真他娘的難吃！」6行小聲嘟囔著，疼的呲牙咧嘴。

「小哥，你可不要小看這淬體草，在外面可是武道修鍊的好寶貝。還有你現在修鍊的武道真經，這可是天元大6武道的精華篇，等你練到脫胎換骨境界你就成了一品武徒，可比凡人強多了。這還多虧咱們成了神靈的祭品，要不然這待遇還享受不到呢。」6行的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回答，不過聲音忽高忽低的，聽不習慣的話能把人給噎死。

「老色鬼，不要自欺欺人了，寶貝再好也得有命享用才是。咱們天天被外面那群豬妖逼着修鍊，最終的下場就是成為神靈的血食。每天練武還不是為了讓身體的肉更結實，等獻祭的時候讓神靈嚼起來更筋道、更美味一點。一想到我才來到這個世界就要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神靈吃了打牙祭，我就感覺自己命好苦。哦，我差點忘了，你這老色鬼連肉身都沒有，衣服都不穿。不過等你腦袋裏的鬼火成了靈珠子，也逃不了被吞食的命啊。」6行邊嚼邊喘粗氣，仰起頭看着黑暗處，怨氣頗重。

「誰說不是呢……哎呦……疼……呲呲……這該死的鳥籠子，每次電我的時候都不打招呼，就會搞突然襲擊！」突然，小老頭哀嚎起來，瞬間牢裏一陣陣電光亂竄，黑暗短暫褪去。

只見，6行的頭頂果真懸著一個半人高的鳥籠子，裏邊關着一個光屁股小老頭。不過這老頭身體竟然是虛幻的，只有腦袋裏閃著一團鬼火。小老頭剛才一激動碰到了籠子的柵欄，就被電的冒煙，身體直接四分五裂。現在他正在用雙手撈著自己的腦袋往脖子上塞，一裝上鬼火蹭蹭地亮了不少。

「大半夜叫喚什麼，是不是白天修鍊還沒嘗夠味，明天再讓你們見識見識殺威棍的厲害。對了，老葫蘆瓢，今天輪到你獻酒了。別磨蹭，否則，你的葫蘆瓤子可就保不住嘍。」

6行對面的地牢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膀大腰圓的豬妖走了進去，表情硬的像外面瓢的小雪一樣。

隨後拎着一個胖乎乎的、孩童大小、正張著嘴的白葫蘆精，一個皺巴巴的老人臉拓印在上面，葫蘆口飄着的兩片白葉子倒像極了老人的眉毛，不時一聳一聳著。

「你們這些豬崽子，竟敢如此對待我葫蘆大神！這要是在上古，我們葫蘆一族七大神聖移山填海、吞雲吐月的時候，哪輪到你們那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毛神在這耀武揚威，肯定跪在我們葫蘆巨藤下哭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呢。還有你們這些天殺的肥豬頭，長得這麼難看，肯定是你們野神和未化形不入流的野獸雜交出來的，還想喝老子肚子裏的酒，就你們這些雜種也配……嗚嗚……說撕就撕……疼死你大爺我了……」

猛地，從老葫蘆嘴裏出口成髒的垃圾話戛然而止。

6行仔細一看，原來是那老葫蘆已經被不耐煩的豬妖硬生生地劈開兩半，真成了兩個葫蘆瓢了，而且豬妖還殘忍地將老葫蘆的嘴綁住了，讓他開不了口。

此刻瓢里盛着金燦燦的液體，空氣中飄起一陣酒香。隨後走廊走過來一排排豬妖，一個個端著破碗，吆五喝六地從葫蘆瓢中舀酒喝，還行起酒令來，根本不管底下老葫蘆的死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老葫蘆這張嘴，可真夠毒舌的。不過他這輩子毀也毀在這張嘴上了，要不是每月還能憑天賦本領釀出點葫蘆酒，恐怕早就炒成菜被他們吃下肚了，哎……」老色鬼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場景，唏噓不已。

不過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6行，用手搓了下腦袋裏的鬼火，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了。

夜，開始深了。

6行雙手捂著臉，蜷縮在地牢的角落裏，心思卻開始神遊物外了。一個月了，他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整整一個月了。

6行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他今年剛滿十八歲，小時候因為一出生心臟就有疾病，親生父母狠心將他拋棄了。

六歲的時候在福利院被人販子拐走，在那個骯髒的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了十二年。雖然剛成年卻早已經經歷過大場面：見過了街頭火拚、見過了燈紅酒綠、見過了五花八門、見過了旁門左道……可以說見慣世間冷暖，歷經人世滄桑。

至於他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源於他在深山老林挖野參販賣時，無意間闖進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古廟。他在那倚著神像睡了一覺后就來到了天元大6。一出廟門還沒有來得及呼吸幾口新世界的空氣，就運氣欠佳地被一隊巡邏豬妖抓到了地牢，光榮地成了神靈的祭品。

這一個月，他從老色鬼和其他牢友口中逐漸了解到外面的情況。

天元大6是個惡神當道、弱肉強食的黑暗世界，以神為尊，神靈之間上下等級分明。但真神、正神都不在、信仰凋零，妖魔鬼怪橫行，常奴役人類當血食。

這裏有死屍國、醜人國、女兒國、矮人國等各種千奇百怪的國家，又分公、侯、伯、子、男五級，上一級宗主國每年收取下一級附屬國的孝敬，層層盤剝，凡人是最底層，想往上走只有靠武道一途。

天元大6人間武道繁盛無比，不過一品武徒數量最多，越往上修鍊人數越少。二品武士丹田聚氣、凝氣成罡后就可以凝練周身竅穴。修鍊完一百竅穴就自動晉陞為三品武師，二百竅穴圓滿成為四品武宗，三百六十五正穴修滿是五品武尊，再修滿一百零八暗穴，人體五百六十穴位修圓滿就能坐地成就六品武王。

武道修鍊整體成金字塔排列，六品武王絕對屬於國寶級人物，只在四大公國作為皇室大供奉存在。還有一些是武道聖地及傳承宗門的掌教巨擘級人物，更稀少的在深山老林、海外神島等人跡罕至的地方避世隱居，潛心鑽研武道，輕易不出山。

在天元大6，妖魔鬼怪都有各自的天賦本能，生來就比人類高級。修鍊功法更是百花齊放，但都脫不了一至六品的品級秩序。而人間武道之上則是至高至上的神道，神道是屬於傳說中的禁忌法則，任何敢染指神道修鍊的，無論是誰都都會被各大轄區內的滿天神靈追殺，至死方休。

天元大6，神靈統御國家，皇族統御領土。每一級國家的皇族獻祭的數量和質量若能讓神靈滿意，就能享受到神靈的饋贈和護佑。

而且護國神靈會挑選皇家子弟、民間天才皈依神靈門下，號為神仆，以神的名義行走天下，播撒光輝。只是自古以來人們就祭祀各種神靈以求平安，但正神、真神卻從不在人間顯露真跡，倒是國與國之間時常常在護國神靈的旨意下展開神戰，人間時常硝煙瀰漫、生靈塗炭。

6行地牢所在的這個區域屬於江南子國的南郡，原先的護國神靈是一頭猛虎成神，不過後來被現在這個憑空出現的霸道神靈一刀斬下，連神魂都被吞個一乾二淨。同時他連敗附近各路妖魔鬼怪，一舉統一了南郡神道，和江南北郡的木靈神隔江對峙，神戰一觸即。驚得江南子國的皇族連夜北上向宗主國請教，可惜到最後不了了之，似乎沒有人知道這霸道神靈究竟是何方神聖。

此外，每個地牢存在的時間很長，無論被哪一方神靈佔據，對地牢裏的人都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反正都是神靈的祭品。這裏關押著形形色色的囚徒，每個神靈駐地的地牢一般都關着兩類人，一種是冒犯了神靈威嚴的瀆神者，一般都有一身通天本事，是駐地神靈的死對頭。

還有一種是像6行一樣即將擺上貢台的祭品。據說成為神靈祭品的條件不低，要求筋骨驚奇、天賦異稟。比如老色鬼屬於鬼族，腦袋裏的鬼火只要修成鬼靈珠就能讓神靈垂涎三尺。還有那個毒舌腹黑的老葫蘆精，屬於精怪類，一出生就有天賦本領，是神靈療傷的大補之物。

無論哪種都是神靈的祭品，都逃不了被神靈吞噬的命運。除非能連闖六道生死玄關晉陞駐地神仆，不過據老色鬼說成功的概率萬中無一，每一個都在天元大6成就了一段鐵血傳奇。

「鈴鈴鈴……」一陣陣鈴聲在走廊盡頭響起，6行的思緒被打斷了。他豎了豎耳朵，迷惑不已，地牢啞鈴輕易不會響起，除非有重大緊急情況。

「又怎麼了，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還有沒有公德心啊，不好，這是……哎呦……不好……」老色鬼一聽到鈴聲刺激，剛裝好沒多久的身子直接哆嗦地碰到了籠子邊緣，一陣電光閃過，又悲催地分家了。

外面貪杯的巡邏豬妖把碗一扔，一個個站了起來，目光仰視，身子筆直，似乎在向他們的神靈獻上自己的絕對虔誠。

「玄字地牢，韓廷，突破三品，戰生死玄關！」

「勝，晉陞神仆；敗，淪為血精！」

「明日，神選之戰開啟，生死不論！」

連續三聲洪鐘大呂響徹地牢，此後再無聲息，但是地牢裏卻炸開了鍋，人聲鼎沸。外面的巡邏豬妖將老葫蘆往對面牢裏一扔，維持秩序去了。

地牢裏，6行一臉茫然，望了望老色鬼，卻現他連散開的身體都沒心情組裝了。

「6小哥，出大事了。這次，你真的要死了！說不定連個全屍都沒有。可惜了你這個白花花的身子……嘖嘖……要是能給我附身多好。」

藉著星光，老色鬼扭頭色眯眯地看了一眼6行的身體，嘖嘖惋惜起來，眼神中透著貪婪。但是6行分明從他那一閃一滅的鬼火中看到了一點東西，這個老色鬼，他分明是，害怕了！

神選之戰，到底有什麼貓膩，能讓老色鬼這般恐懼？

夜，似乎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