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報告組織，我覺得我受到了驚嚇。

林總的表情很誇張，一副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一樣。他剛剛看到斯塔克的時候特別殷勤，一看就是帶著任務來的，但此刻似乎已經顧不上那個東西了。

「那個，潤潤啊……」林總的聲音有點打顫：「叔叔要不然今天就，就先回去了。」

「林叔叔您等一下！」

格潤看到林總的臉，嗷地一聲跳了起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個樣子！」

斯塔克先生優哉游哉地吃著漢堡，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繼續添油加醋：「……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Green，你竟然想要否認這種鐵一樣的事實？」

林總開始滿頭冒汗，格潤則一瘸一拐地拉著林總的袖子。

「林叔叔您聽我解釋……」

「這有啥好解釋的……」林總眼皮直跳：「我，我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吧……」

這個已經開始油滑的中年老男人有種危機感，把袖子扯走就往門外靠：「那個，叔叔下次再來看你啊。」

「誒喲真成。」

格潤簡直受不了林總那個神腦洞：「這話我必須說清楚。」

林總一臉「這還有啥好說的？！」的表情，完全推辭的狀態：「不不不，你們一家人還是先好好聚聚，我就不打擾……」

「一家人？」斯塔克咽下漢堡：「只是輸個血而已，為什麼我就要多個莫名其妙的家族成員？這是中國的規矩嗎？」

林總一愣，轉頭看向格潤。

感謝上帝，剛剛他們都在講英文。

格潤鬆了口氣，剛要說些什麼，刀口有是一陣劇痛。

「唔——！」

她捂著刀口蹲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林總也蹲下來看她的傷，而斯塔克跳起來摁了鈴。

「怎麼回事兒？」鋼鐵俠問：「傷口裂了？」

「都怪你！」

格潤同志怒吼道：「疼！！！」

還在學校的時候，格潤即便受了傷也是不會叫的。

她的年級一共四個女生，分了三派。其中兩個組團斗另外一個，她吃瓜圍觀，偶爾跟男同學一起賽跑拉練。

軍營這種地方充斥著傳統的性別歧視，由於奉行暴力，生理結構上有弱勢的女性會被天然地視為第二種人。那些男人會給女性冠上軍中之花的美譽，一邊捧著她們給予一些特權，打著「大自然的規律」這個旗號，給她們分配更少的任務更多的休息時間，一邊在晉陞的時候將這些東西拿出來作為女性偷懶怠惰的借口，然後說一句「女人就是不行」。

格潤不喜歡這樣，所以她從來不示弱，比所有人都拼。拼到跑步跑回來抱著馬桶吐，在深山裡被蚊子咬了腫到走不動依舊抄近路拿了越野第二名，在帶著新學弟軍訓時帶著他們跑步跑到所有人倒下而她依舊站起啦。

漸漸地，那些質疑她漢子婊和愛表現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敬佩她「是條真漢子」「格二爺不服不行」之類的話。

她其實也不喜歡，因為她好不容易做到比男人還要好了，最後誇獎她的話，竟然還是把她歸為男人。

無論在國內，還是在伏龍芝，亦或是桑赫斯特，全部都是這樣。

這樣的經歷最後搞得格潤有時候不敢露出自己哪怕一點軟弱，否則又要重新悲傷「我就說女生怕疼」之類之類的標籤。

所以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從來沒有講過自己的傷勢如何讓她難受，那是面對著異常真誠的隊長也一樣。可她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想說了，她想說自己很疼很累，想說自己覺得這裡一點都不安全還是家裡好。

她變得軟弱了起來。

「潤潤啊，你沒事兒吧？」

林總在詢問過醫生后還是抑制不住地擔心：「你說這怎麼就這樣了？早知道我就問清楚，不讓你這麼著急了。」

斯塔克癟癟嘴，完全不覺得他有過錯：「你以為自己是史泰龍，一身是傷還能日穿地球嗎？」

林總皺了皺眉：「斯塔克先生，你的語言不是很恰當。」

鋼鐵俠攤手，坐回去拿了一杯可樂：「汽還很足。」

格潤別過頭，不去看他。

在剛剛那段時間裡，林總已經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且對格潤的血緣關係不再質疑。格潤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躺平。

「所以，叔叔你們這次因為公務來的，那麼事情談得怎樣了？」

她想看到了舊人，還是很友善的舊人，那麼就起碼幫人家把事情辦完。這樣也算是對這個以前曾經抱過她，還讓她差點砸了婚禮場子的長輩儘儘心。

「不急，不急。」

林總已經沒有了之前看到斯塔克的急切，說起了中文：「生意上的事情慢慢聊也可以。你現在身體要緊，不用管別的。叔叔在這個崗位上時間也不短了，事情能辦成挺好，辦不成也沒什麼，換一家就是了。」

「那我就先走了，潤潤，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叔叔。」他留了張名片：「你要是有什麼想吃的這邊又買不到的，告訴叔叔，叔叔回國給你寄一點。」

「林叔叔，我記得阿姨……好像是南方人，很會做那個……青團？紅豆沙餡兒的？」

「知道了。」林總一臉笑意：「不過那東西是時令點心，現在不一定還有艾草。我回去打電話給你阿姨問問。」

他拿起包正要走，一旁吃薯條的鋼鐵俠抬了抬眼皮。

「所以你們的那個懦夫想怎麼處理？」

林總一頓，回頭看過去：「你說老齊？組織會處理他。」

「組織。」

鋼鐵俠用一種傲慢的語氣重複了這個詞：「他要交多少錢，才能彌補這次的失誤呢？」

林總皺眉：「斯塔克先生……」

「他家庭所有的財產都會給我。」

格潤搶先說：「所有動產、不動產。現金，珠寶，字畫，都歸我。」

鋼鐵俠有些意外：「然後呢？」

「然後我會放過他，不予起訴。他之後會被遣送回國。差不多就是這樣。」格潤看看林總：「叔叔，還有什麼嗎？」

浸淫宦場多年，林總竟然立刻理解了格潤的想法，有些贊同地笑了笑。

「我回去就跟國內聯繫。」他說：「小丫頭長大不少。」

斯塔克一開始並沒理解格潤什麼想法，但腦子轉了轉就知道她什麼意思了——對於這種做法，鋼鐵俠先生可以理解，但是覺得不夠盡興。

「我說，只是拿走了錢而已就已經能讓你覺得可以了嗎？」宇宙大富翁很不理解：「你是不是有點容易滿足了？」

「是的，」格潤不計前嫌地賞臉開始吃肯德基：「我最大的優點就是知足常樂。」

鋼鐵俠用一種看鼻涕蟲的眼光看格潤。

「雖然他家的錢總共也沒多少，但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他喜歡錢。」

格潤第二次解釋著她這麼做的原因：「你猜他要是知道這錢要全給我，會不會生不如死？」

「他回到國內可以繼續……『掙錢』。」斯塔克很隱晦：「或許會弄更多的錢來。」

「得了吧。」格潤翻了個白眼：「他要是還有點錢，估計打點打點還能坐在這個位子上。現在的情況是，他回去就是窮光蛋了，還有個之後都不會被用的黑歷史。就他老婆和他女兒的工資，連他們房子的物業費都不夠。」

格潤笑笑，有點得意：「不，現在是我的房子了。」

她的語氣很頑皮，就好像在向父母討要一隻棒棒糖一樣，完全不像是正在毀滅一個人的家庭和人生那樣。

一個壞蛋的家庭和人生。

鋼鐵俠糾正了自己的想法，意外地發現這麼舉重若輕的樣子其實看起來很可愛。

上帝保佑。

他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

「你父母要是知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會作何感想？」他還是忍不住打壓一下她，覺得這樣她的反應會很有趣。

果然，格潤機警得如同兔子。

「跟你沒關係，別用我父母的口氣教訓我。你又不給我零花錢。」

托尼·斯塔克轉轉脖子，掏出一支筆，一本支票簿。

「你要多少？」

格潤嚇得瓜都要掉了：「Sorry？」

「如果能教訓你的話，我願意出錢。說吧多少。」

鋼鐵俠想了想：「數字你自己填，我簽字。」

他唰唰唰地簽了字，將支票異常霸道總裁地一扔。支票如同一片葉子，慢悠悠地飄落在了格潤的被子上。

目瞪狗呆的格潤有點不可置信，懷疑地看了看斯塔克。

「你有什麼陰謀。」

「很多。」

斯塔克站起來，慢慢逼近格潤：「很多，很多。」

他看起來異常溫和，長睫毛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泛著灰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有些暖意，可格潤打了個冷戰。

「站住不許動。」她拿著雞骨頭對準他：「再走一步我就報警了！」

「我可以幫你打999.」斯塔克又上前一步：「讓我看看，超級英雄Green，看起來好像在害怕。」

格潤這時抱著枕頭。

「我說了別過來！」她揮舞著雞骨頭：「中國人飛花落葉皆為武器，你如果不想被雞骨頭打穿琵琶骨的話就回去！」

鋼鐵俠想了想，握了下拳，瞬間裝備了全身裝甲。

他有點想向格潤炫耀一下他的新發明，畢竟他之後不用帶箱子了，隨時隨地可以裝備裝甲投入戰鬥。

可他還沒開口，就聽到了正派又憤怒的聲音。

「斯塔克，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