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莫家在縣城也算是有門路的人家，祖上幾代是靠打家劫舍起家，後來在縣裡置辦了產業，倒也算是有些家底。又因為跟縣丞大人有交情，而且家裡出過一個舉人，還當過押司，所以這家人就越發的蠻橫起來。別說是在附近的村子里了，便是在縣城裡都是向來蠻橫的主。

如今他們看中了河灘地，卻又不想破費銀兩，自然就想著用些下作手段了。尤其是在趙牛蛋打聽過以後，知道那家人其實沒啥背景，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土包子，就會掙錢。

莫家幾個人一合計，乾脆帶了幾個家丁打手就去了趙家村。

偏生近日裡被趙家落了面子的張大廣也有些不順心，天天被家裡的婆娘嘮叨讓他學學朱方六掙錢的本事，又念叨著讓他把每個月衙門發的餉銀交到家裡。這般時間長了，他那小心眼自然就越是憋屈，覺得世事不公，怎得一個被衙門裡打了板子按了罪名的人，過得竟然比他還好？

回頭又一想，指不定是朱方六變了心性，為了得到他東家的賞，竟然不認兄弟了。來回一思索，他就更加認定趙家兩口子不是東西了，就準備啥時候看他們倒霉呢。

這一日他當值，剛到衙門，就見趙家村的人有人來報官。粗略問過幾句，知道是趙二石一家被人尋了麻煩，他嘴上說著先讓人回去，他們隨後就到。可一轉臉，竟然私自壓下了這件事兒。

也是來人不湊巧沒碰上別人，又因為慌張沒有進了衙門廳堂，見穿著官府衣裳的人應承了他的話，自然就匆匆忙忙的趕了車往回跑。

且說莫家大兒子到了趙家，倒也沒有上去就打砸搶奪，只讓打手們站做一排。然後跟趙二石兩口子談起了生意，無非就是要一百兩銀子買了他們的虎頭山跟河灘地。

「莫大少可別是跟我們開玩笑的，當初買地的時候我們可用了二百兩銀子，加上山上養的雞鴨跟河灘地的建造，光是本金可就不下三百兩。如今您張口就吞了一大半，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趙二石見來者不善，也不敢驚動屋裡的周氏，只讓錢氏幾個護著自家媳婦，他落座跟莫家人答話。

莫家人雖然已經不做強匪的勾當，但到底骨子裡還有匪徒的習性，見趙家人軟硬不吃，當下就要動手。

本來來做工的人，有膽小怕事兒的早就躲得遠遠的了，也有腳程快的往裡正家跑著去吆喝人的。當然，還有幾個婦人瞧見了，也張羅著自家血氣方剛的男人去搭把手瞧瞧。

也虧得這會兒幾個人都在前院，沒有驚動了後院的孩子跟周氏。加之朱方六跟趙二石都有些身手，又有林大海幫襯著，也沒讓莫家佔了便宜。

「呸，你們這群泥腿子，且等著吧。」莫家人沒得了好，啐了一口吐沫，嚷嚷起來。

這一嚷嚷，趙二石可就聽明白了，感情這家人當土匪當慣了，打算來自家這裡搶奪好生意呢。又聽聞他們所謂的縣老爺怎麼長怎麼短的，卻讓趙二石皺起了眉頭。

趙二石臉色陰沉，若他們口中的老爺是徐子欽那可該如何是好？到底民不與官斗，更何況據說徐子欽是打京師來的人，那可不是他們能斗得過的。

可一想到自家辛辛苦苦立起來的產業，要被眼前的惡棍霸佔了，自家媳婦的心血要被那些人毀了，趙二石就恨不得立馬把人打死的好。

許是他身上的殺氣過於明顯，就連被人護著的崔玉都忍不住讓錢氏去告訴朱方六一聲，千萬要拉住他。莫要因為這個，惹上人命官司。

等里正來的時候，這邊老少爺們早就把莫家人按在了地上。還沒等他來得及詢問，張大廣那邊也帶了人過來。瞧見趙家人並沒有吃虧，他心裡不由暗恨，話里話外除了奉承莫家大少爺，自然就是勸說趙家人別跟銀子過不去，有一百兩便是一百兩。

這話別說外人不愛聽了，就算是那幾個跟著來的衙門漢都覺得有些刺耳。可他們到底也不敢說什麼，畢竟張大廣可是自兵營里調到衙門當值的，跟的還是鄉老的女婿，便是在鄉老跟前他都能說上幾句話。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在這個年代，那是不爭的事實。

最後這件事自然是莫家人被齊齊押送到衙門才罷休，雖然知道多半會因著莫家塞銀子而不了了之，但至少讓大伙兒瞧瞧窺視別人家財產的下場。

這件事剛剛平穩下來，趙二石就琢磨著跟朱方六幾個收幾個護院。左右日後要是再有人來鬧事兒，他們也不至於沒有個應對。

說是護院，其實也算是從做工人裡頭尋幾個身強力壯的湊在一塊，專門看顧家裡的產業。因為趙家每個月多加一百文銅錢，倒也有許多人報名。

朱方六早些時候在軍營里就是個小頭頭，這會兒立起規矩，且訓練起人來，一點不生疏。沒幾天，護院隊可就像模像樣了。

且不說這些，就說再次去了莫家想討賞銀的趙牛蛋，被莫家大少讓人一頓毒打丟了出去。只是心裡憋著的那口氣，他是怎麼也咽不下去的，思來想去的就纏著莫家老爺給以前有過交往的土匪窩送了信，說趙家村出了個大戶。

還真別說，以前附近匪患少，其實多半是兵營里三天兩日的上山處理。偏偏自打換了管事兒人，就開始鬆懈了這件事，也就使得近來許多草寇囂張起來。

如今又有莫家借著縣丞的名號保證，可不就讓那窩土匪動了心？

都是些搶慣了山頭的人，這會兒進了村，可不是可勁的霍霍？不過他們也清楚，來趙家村是要尋趙二石這戶人家拿好處的，倒是也沒隨意的燒殺擄掠。只是奔著河灘地那邊，對著河塘跟雞鴨一頓亂搶。

朱方六帶著人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這番景象，尤其是看到有人正拽了剛剛裝滿貨的騾子車要走的時候，當下就怒不可遏。

他是個有手上功夫的，且跟土匪打過不少交道，加上現在也顧不得會不會有損失，帶著大伙兒就沖了上去。一番廝打之後，兩方人都有人掛了彩。只是土匪到底不是窮凶極惡的江洋大盜，他們大多隻求財，如今看到朱方六幾個人這般強悍，倒生了退意。

也有識得朱方六的，知道這人惹不得，拉扯了幾番身邊的同夥兒就要往後退出去。

崔玉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時候，那幾個所謂的強匪已經被趕出了村子，倒不是他們不願意捉拿，實在是朱方六擔心把人逼急了，會傷了村民鄉鄰的性命。

「朱大哥，大伙兒沒事兒吧。」崔玉步子還沒挺穩，那話就急匆匆的問了出來。

錢氏一路小跑的跟在崔玉後頭，看著她著急忙慌的樣子，當真是心驚膽戰的，生怕她傷著自個。今兒東家不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可是讓人又害怕又擔心的。

朱方六幾個正坐在河灘地的小屋裡上藥，見崔玉來了，趕緊的回道沒事兒。都是胳膊上帶了些小傷，自個上了葯就好了。

見真的沒人受重傷，也不是真的見血見肉了，崔玉才相信下來。讓錢氏又給大伙兒添了些藥膏，又交代沒有傷著的人去尋大夫過來。

「弟妹，我瞧著這回的人不是偶來的，有人可是說起了莫家的事兒......」朱方六皺了皺眉，簡單講述了剛剛那些人來鬧事兒的過程。殺人越貨倒是沒有做，只是恐嚇加著搶東西。

崔玉聽了心裡自然也是厭煩的，沒想到莫家人這般不要臉，想來上次還沒被教訓夠了。想到自家男人今兒去縣城送貨，順便去縣衙打聽莫家那個所謂的大老爺是誰，若是徐子欽，他們少不得再往上告一告。若不是徐子欽，那自然是更好的。

其實崔玉跟趙二石對徐子欽還是有好感的，兩廂處事兒也不止是一回了。不說別的那些扇車、翻車跟脫穀機之類的，可都被他實打實的用在了老百姓身上。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貪功，該趙家得的獎勵，一點沒有私自扣下。

許是他真的為人正直，也或許是人家看不中這點功勞。但無論怎麼說，總歸不是黑心爛肺的人。

安撫好了河灘地這邊，崔玉又讓受了傷的人好生休養幾日。而今天護著河灘地的，在月底發工錢的時候，都能得了好處。

想到快晌午了，崔玉又讓錢氏幾個來輪流做飯的一塊燉了一大鍋的豬肉，還下了白面麵條，家裡有孩子的也張羅了人把孩子帶過來一起解饞。

等回了家，周氏問了幾句，才嘆息道：「當真是世道不平了，怎得咱們老百姓掙個錢就在別人眼裡容不下了？」

崔玉坐在炕上一邊跟小天台你玩鬧，一邊勸道：「哪是別人容不下啊，可不是那些占慣了便宜的人眼紅咱們，想霸佔了咱家買賣。」

倆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就見趙二石滿頭是汗挎著大步進來。

「奶奶，媳婦，你們沒事兒吧。」一進屋，見著倆人好好的坐著，趙二石的心才稍稍平復下來一點。想到自家媳婦懷著身子，還去了河灘地那邊，當下又擔憂起來，上前兩步就細細打量起來，就怕媳婦又什麼損傷。

不用問也知道，這憨子只怕是一回來就聽說有強匪來鬧事兒了，擔心她們受傷才這般急忙。想了想，她搖搖頭表示沒事兒，又跟趙二石提起了朱方六說的莫家的事兒。

趙二石見自家媳婦好好的，也就放了心。等聽說又是莫家搞鬼之後，他的臉色很是難看，丟下一句這件事兒交給他辦就又出了門。

崔玉猜想他是要去找朱方六，倒也沒阻攔。至於他怎麼處理，自然也要等他晚上在回來時候問了。再怎麼說，趙二石都是家裡的支柱是依靠，這種事兒還是由他這個大老爺們出面比較好。

後晌時候，除了那些養傷的，大伙兒都開始拾掇起被砸爛的傢伙跟被糟蹋的亂糟糟的小木屋和河塘了。這一次的損失可是比上次在趙家砸壞的東西大的多，許多雞鴨跟魚都被霍霍死了，就算送去酒樓也賣不了什麼價錢。

而且蘑菇房的蘑菇也被踢騰了不少，還有種菜的屋子，那些枝丫都被砍的亂七八糟。

林大海簡單算了一下，這次至少損失了三十多兩銀子的東西。對於這些，趙二石跟崔玉都沒有太過上心，總歸大伙兒沒事兒就是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