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走過舊夢2
衛貴妃從來都不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之所以對她另眼相待，多還是為了她那個能征善戰的哥哥。
既是如此，自然也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衛無疾一心忠君愛國，並且又如此識相，懂得放手兵權，對於他這一片赤子之心，皇上在感動之餘也有絲絲的愧疚，是以對於衛無疾的要求自然是儘力去滿足。
所以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在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後，衛貴妃當是也要隨著她的哥哥衛無疾走出皇宮，歸隱田間。
在宮中鬥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斗到最後，爭到最後，卻只剩下兩手空空，心如死灰。
這樣的結局唐菲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壞。
她更不知道，這樣的結局，衛貴妃是會欣然接受，還是會滿心抗拒。
也只能叫人感嘆一句；『自古多情空餘恨』，如此而已罷了。
瑤華宮再往南，便是凝香齋。
這個小小的院落是曾經唐菲的妹妹唐芸居住的地方，如今早已經落寞的不成樣子。
就像一朵開得燦爛、凋謝得也迅速的小花兒，唐芸如同流星一般劃過皇宮這片天空，然後被所有人遺忘。
曾幾何時，唐菲也曾經將唐芸視作自己的心腹大患，覺得她是自己宿命的對手。
可是如今再看來，往事竟是如煙塵一般可笑。
人嘛，就是這樣啊。
不斷的向前奔跑著，只要速度夠快，就沒有什麼穿不過的障礙。
便是一塊鐵板，卻也能夠被一顆小小的子彈擊穿。
對於唐芸，現如今的唐菲甚至已經記不起她的容顏。
對於她的所有記憶，似乎只剩下她在忠義候府時求自己讓出入宮名額時那撕心裂肺的痛哭。
也是個傻女人啊！
凝香齋雜草叢生，而今看來，頗有幾分曾經李采衣李韻詩居住的破落小院的樣子。
唐菲也不願意在這樣的荒蕪之地多呆，似乎這樣的慘敗風景總會刺痛她的雙眼，讓她的心也跟著逐漸的荒蕪。
從凝香齋轉頭向東，便到了長安郡主居住的咸福宮。
咸福宮原本是大雲行宮最熱鬧的宮殿了，如今倒是也沒有變的冷清。
只是先前的熱鬧是屬於唐菲的，可是而今的這些熱鬧，卻是再與唐菲無關。
咸福宮先前住了五位后妃。
主殿的賢妃娘娘，落梅居的長安郡主，承明殿的謝婕妤，壽城殿的劉玉淳，浮雲閣的柳瑩。
而今賢妃娘娘、謝婕妤和柳姐姐都已經不在了，原本屬於她們的宮殿空了下來，卻也很快的入住了新的秀女。
雕欄玉砌猶在，芙蓉面卻已經換了新的面孔。
就像是這個皇宮，唐菲走了，卻也不會因此便有半分的凋零，還會有趙菲、李菲、張菲…
不過既然走到了咸福宮，自然也不能不進去看看長安郡主。
對於自己這位一向賢惠大度的長安姐姐，唐菲感念其情分，卻也沒有辦法開口將皇上的計劃悉數開口告與她知曉。
無論這計劃是成與不成，恐怕對於唐菲與長安郡主來說，這便是永遠的分別了！
不過唐菲來找長安郡主，一方面是為了告別，一方面卻還是為了託孤。
唐菲曾經答應過賢妃娘娘要照顧盛瓊公主一生無憂，可是世事無常，她一路行至如此死路，自是沒有辦法再完成當初的承諾了。
唐菲一向是個格外信守承諾的人，而今雖然身不由已，卻也想要盡自己的努力在臨走之前將盛瓊公主託付給一個可靠的人。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唐菲與盛瓊公主早已經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對於這個外表看上去很任性傲嬌，內心卻無比的善良柔軟的小女孩，更是滿心的憐愛。
說實在的，唐菲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將盛瓊公主帶出宮去，陪伴在自己的身邊生活。
可是如此行徑，到底還是太過自私了。
盛瓊，她到底是個尊貴的公主啊！
自己此番逃難，是不是能夠瞞住天下眾人的眼睛暫且不說，只說便是順利逃亡，卻是不知自己日後過得會是何種的日子。
若是艱難困苦呢？若是貧窮挨餓呢？
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一向是最辛苦也最不易的，唐菲便是心裏面捨不得盛瓊，又如何會願意讓她陪著自己過那樣前途未知的生活呢？
既不準備帶走盛瓊，可是唐菲又著實放心不下她。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只能將盛瓊公主託付給長安郡主。
在這個後宮中，長安郡主大抵便是最可靠，也最值得信賴的人了罷！
長安郡主品行賢淑，性格更是柔順，便是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想來也不會苛責盛瓊公主的。
加之她是皇上的嫡親表妹，無論得寵與否，想來依著皇上的性格，長安郡主的地位應當都是穩固的。
如此一來，盛瓊的生活質量也可以得以穩固。
加之長安郡主與唐菲一貫便有著相互扶持的朋友之情，就算是念著與唐菲的情分，長安郡主想來也會對盛瓊多上幾分的耐心，多上幾分真心實意的關懷吧。
長安郡主入宮這麼久，卻也一直都沒有孩子。
對於唐菲的請求，她自然是滿口的答應，並且鄭重其事的像唐菲許下了承諾。
如此一來，倒是終於叫唐菲也放心不少。
對於唐菲的處境，長安郡主心中自然也有些明了。
只是對於眼下的種種事端，便是皇上都只能無奈的妥協，更何況這小小的長安郡主呢？
長安郡主心中知曉，唐菲今日來此，大概便是來做最後的告別的。
她心中鈍痛，卻也只能拉著唐菲的手，默默流淚。
唐菲不喜歡這種離別的悲涼氛圍，又愧疚於不能告訴長安郡主實情，更是坐卧難安。
背過身子偷偷拭去自己眼角的淚水，還是找了個借口與長安郡主告辭。
行至咸福宮的大院，隔壁宮殿里幾個長相陌生又青春年少的女子正隔著門帘偷偷的向著自己張望。
她們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又帶著惋惜，帶著憐憫，帶著一絲絲的忌憚與疏離。
就像是看著一個傳說，看著一個傳說的隕落。
本是看客心，卻不知自己早已經不知不覺的站到了戲檯子上，走到舞台中間，成為了旁人眼中的戲中人。
長江後浪推前浪，倒是讓唐菲一時也不禁生出了一種繁華落盡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