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牛郎
七星離開客棧，來到牛家村的時候，大雪已經慢慢停下了，她看到了那頭老黃牛，此刻老黃牛正默默地躲在牛欄里無聊地啃著稻草，實在很難想像，這頭老黃牛離開天庭以後，竟有如此安逸地過着每一天。牛家村四面環山，中間隔着一條長河，一年四季山脈上都有嫩綠之色，風景自是十分優美，而村裏人皆以放牛養牛跟耕種而生，雖不富裕但過得也算是安逸祥和。
凡間的靈氣自是不比天界那般充裕，凡間更多的是那種無法想像的渾濁感，老黃牛啃著啃著，似乎聞到了什麼東西，隨後抬頭看到了七星，臉上露出笑容。
「你來了。」
「是啊，我來了。」
「現在你看到我了，看到牛家村了不是嗎？」
「嗯。」
「牛郎父母前幾日已經死了，此刻他住在哥嫂這邊，哥嫂並不富裕，雖然哥帶她還算好，但住得久了嫂子難免會不喜這個累贅，此刻他們已經準備分家了。」老黃牛依舊卧在原地，默默看着七星。
「牛郎現在幾歲？」
「現在十歲。」
「還是個孩子啊。」
「是啊，還是個孩子。」
「你想管他？這世間上有太多太多像牛郎這樣的孩子了，你怎麼管得過來？」
「這世界，終歸只有一個牛郎啊。」老黃牛嘆息，七星則是默然。
當因果開始慢慢糾纏起來，所有東西都慢慢變化的時候，誰還會記得當初呢？隨着歲月慢慢變化，經歷的東西漸漸不同，大家似乎都變了……
「是啊，這世間只有一個牛郎。」
七星沒多久后，便聽到前方破敗屋子裏有一陣嫌棄的對話聲。
「小叔子，你也知曉，我們實在沒有再多餘的錢糧供你吃供你穿了，再者你已經十歲，也是事實自立了。」婦女聲音雖然客客氣氣的，但卻帶着一種毋庸置疑，並且氣勢十足。
「嫂子你的意思是……」童稚的聲音很虛弱，虛弱之中又有些唯唯諾諾，顯然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我與你大哥商量過了，莫不這樣，我們分家吧，這家，你父親留下也有你的一份，不過，你看我們家家徒四壁，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值錢東西實在是沒有，家中唯一值錢的便是這頭不知歲月的老黃牛，我與你哥商量了一會，便將老黃牛給於你，你覺得可成？」婦女的聲音雖然一副我為你好的模樣，但是言語之中依舊有着毋庸置疑，根本就不給牛郎任何答應的機會。
少年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咬着牙。
「嫂嫂，我要等大哥過來，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啊呀，你等你什麼大哥，你大哥外出給人做工，沒個半把年是回不來的，莫不這樣，既如此，那不遠處的牛棚也給你如何？而且，跟你說句實話，縱然你大哥過來，這家也是這般分的，我們養育了七八年，一把屎一把尿花了多少心血？你怎麼不這般算一算？」婦人的聲音似乎不耐煩了起來，漸漸開始帶起了些許凌厲之意。
「嫂嫂，我知道我是你們的拖累，只是，大哥尚未回來，我們便將這家給分了……」
「好了，就這麼做決定了，你不需要再說什麼，現在就分。」
「……」
少年面對如此強勢的嫂嫂，他還能說什麼呢？抗拒？人在屋檐下，你吃的用的全部要靠哥哥嫂嫂，你有什麼辦法？若是不依嫂嫂，恐怕今後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此刻少年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點點頭。
「這就好，晚上我去集市宰點肉，既然分家了，這最後一頓也要吃得好好的，省的外人說我薄待了小叔子，你說對嗎？」婦女見這少年答應下來，心中自也十分歡喜，於是轉身走到屋子裏的取了點錢，隨後屁顛屁顛地朝集市走去。
等到嫂嫂離開以後，少年慢慢走了過來，他看着牛棚里卧著的老黃牛，忽然嘆了口氣。
「大黃啊大黃，現在只有我們相依為命了，可是，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能做什麼……」牛郎撫摸著老黃牛，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這個少年在這個年紀承受了本不該他承受的東西。
老黃牛望了望他，只是依舊啃著稻草，牛郎本來便有這麼一劫……
隱於暗處的七星看着牛郎如此悲涼模樣，頓時心中也有些難受，畢竟讓這麼一個孩子這個年紀承受這種東西，也太不應該了，想要出來，卻看到老黃牛搖搖頭。
若是出來相見，雙方就有了因果，有了因果，便無論怎麼斬都斬不斷了，滾滾紅塵，若不想沾因果，便只遠離之，但是，因果豈能避就能避的？
「大黃，我哥哥沒有過來，我也不知道的該怎麼辦法，嫂嫂一定要和我分家，哎……我更沒有辦法……不過，分家分了也好，至少，我們還有一個住的地方，不是嗎？」牛郎再次無難受的搖搖頭，然後爬進牛棚，竟卧在老黃牛旁邊睡了起來。
雖然此刻天寒地凍，但是在老黃牛旁邊，牛郎卻覺得有一絲溫柔感。牛郎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住進了一個大房子，然後遇到了一個仙女，仙女能夠滿足他一切願望，然後他許下了永遠有吃有穿的願望……
「小叔子，你給我過來！」隨後一陣吆喝聲音讓牛郎一驚，牛郎從美夢中醒來，連忙慌張地朝嫂子家跑去。
跑到屋子裏的時候，嫂子雙手叉腰死死地盯着牛郎。
「錢呢？」嫂子厲聲問道。
「錢？什麼錢嫂嫂……」
「什麼錢？我方才放在這裏的幾文錢呢？明明有五文，我買肉拿了一文，這裏卻只剩下兩個文，還有兩文錢呢？」嫂嫂臉似乎氣得鐵青，死死盯着牛郎。
「我……我不知道啊……」牛郎愣了，然後他想起了什麼，臉憋得通紅「不是我拿的。」
「不是你拿的，莫不成他長了腳走了不成？我本以為我們分家了，你就會安分點，沒想到，小偷小摸的毛病你還是改不了！」
「嫂嫂，我……沒有偷東西，我從來都沒有偷過……」
「哼！」嫂嫂冷冷看了一眼牛郎一眼，將桌上新鮮的肉砸了砸「既然手腳如此不幹凈，那牛棚你也別要了，就抵上那幾文錢，現在，你滾出這裏，立刻，馬上！」
「嫂嫂，我，我……我真的沒有拿！」
「滾！」
在滿地都是雪的夜晚，牛郎被嫂嫂趕了出來……
然後，就連那牛棚都被嫂嫂收了回去。
他站在雪地里，看着大黃牛，然後看了看衣衫單薄的自己，冷，餓，又無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