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145章:

145.145章:

?線索中斷後,齊淑芳就不方便出面調查了,她總不能直接跑到陳三川跟前問他吧?也不好派人去調查陳三川送給除陳老、陳遲以外其他人的東西有哪些,畢竟即使有馬天龍的遺言在先,自己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更不用說賀建國和金教授了。

因此在收到慕雪尋電報的當日,齊淑芳立刻通知了馬瑚。

彼時有海底電纜,電報可以發往中英法等國家,更別說本就屬於自己國家的香港了。

馬瑚身家已高達上億,旗下既有珠寶公司,又有娛樂公司,幾次往返內地又在暗中收購了不少浩劫期間所抄沒封存的古董,可以想象到將來必獲暴利,不在乎馬天龍留下來的遺產,打算全權交給齊淑芳處理,遺言中說給自己兄弟姊妹的一半珍寶也沒打算要,然而那件仙人乘鳳翡翠擺件卻是他母親生前鍾愛之物,因此他當機立斷地乘飛機再次來到古彭市。

「這麼說,陳教授果然拿到了馬老遺留下來的東西?」雖然馬天龍家破人亡,手裡的東西很有可能早就流出去了,但不會這麼巧。

馬瑚沉聲道:「先父手裡的名貴物品我多多少少都記得一些,畢竟經常見到么,你說過的翡翠獅頭鎮紙我不僅見過,而且練書法時用過一段時間,慈禧用過的,先父吹噓了不知道多少次,因為我是長子,得到的東西用過的東西數目最多。包括九眼天珠在內的幾件東西都是先父時常把玩之物,我都很有印象。仙人乘鳳是先母之物,先母亡后就一直放在先父的書房裡。澄泥硯我不記得了,田黃石猛虎鎮紙我也記得,如果我沒記錯,有一個猛虎少了半個耳朵,那是我和先父吵架時,先父抓起來砸我,我躲過去,鎮紙砸到門框上摔的。」

不會吧?陳寧手裡的三件東西有兩件東西都有出處?齊淑芳回想自己在陳寧淑芳里看到的田黃石雕虎鎮紙,確實有一個略有殘缺,和馬瑚的話合上了。

「那和田玉異獸鎮尺……」還有送給慕雪尋的碧璽翡翠鑽石。

「我不記得了。」馬瑚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很快就推翻了自己剛剛的回答,語氣也帶了一點厭惡,「先父手裡很多珠寶我都不清楚,畢竟我不是婦道人家,我只見過大件的擺設一類。先父書房裡有這麼一對白玉鎮紙,後來給了三姨太生的老三作生日禮物,是不是陳三川送陳遲的那對,我沒親眼見到,不知道是不是。先父給出去的東西一般都不會要回來,藏匿的珍寶應該是他自己的,總不會把給子孫的珍寶要回來再藏下來,所以我不確定。」

馬天龍手裡珍寶無數,即使馬瑚是他的長子,也沒有全部見過。

金教授道:「有這幾樣證據就夠了。再加上我聽老馬說的翡翠獅頭鎮紙,只要在老陳手裡,就能確定他確實隱瞞了老馬的遺言。」

他說到這裡,金婆婆皺皺眉:「怎麼才能讓老陳承認?然後誠實地說出老馬的遺言?」

齊淑芳也覺得困難重重,陳三川那批珍寶里可沒有翡翠獅頭鎮紙,她現在就記著這對鎮紙,如果最終拿不回來,那麼真夠鬱悶的。

馬瑚淡淡地道:「本是先父之物,何必拐彎抹角?」

馬瑚的身份註定他沒必要和陳老鬥智斗勇,明明是可以簡單解決的事情。

可是,他必須找一個契機。

這時候賀建國憑著自己多年來攢下的人脈沒查出副市長曹金虎得了金條以外的東西,卻無意間查到陳宇曾經去銀行賣過幾次大黃魚,曾經在黑市出手過一對翡翠鎮紙,賣了一百塊錢,買家他也認得,是自己家原本的主人林老師。

林老師賣了這所院子后就去兒子分的房子居住,一住多年,就在小山縣,是霍劍鋒的鄰居,和霍家來往時,賀建國很快就和他熟識了。

林老師晚年酷愛書法,修身養性,本人又極有見識,見到這對翡翠鎮紙就知道是好東西,沒有還價就買了下來,哪知道會是馬天龍之物,所以面對登門拜訪的賀建國夫婦和馬瑚,聽他們說有人說他在黑市買了一對鎮紙,疑似馬瑚先父之物,立刻拿了出來。

翡翠獅頭鎮紙!

這就是馬天龍提過的翡翠獅頭鎮紙吧?

尺上雕獅頭,一公和一母,雕工粗獷,線條硬朗,比較抽象,和實物神似,透著百獸之王的威武,並不是栩栩如生那種,仍然能讓人認出來雕的是獅頭。

齊淑芳心頭猛地一跳,這對鎮紙所用翡翠的種不算好,只能算是糯種,就是比一般糯種翡翠的質地更緊密更細膩一些,沒有很明顯的顆粒感,近乎冰種但沒達到半透明,勝在水頭不錯,而且顏色濃陽,雖然不是通體均勻一致的綠色,但也算得上是翡翠中的上品。

內行看種,外行看色。

翡翠以綠為尊,這對鎮紙是過度比較自然的滿綠,獅頭色最濃,然後漸趨淡化,部分是淡綠色,有慈禧太後用過的來歷,當然是好東西。

馬瑚拿在手裡撫摸片刻,道:「是先父之物,底下有我刻的字。」

手掌一翻,公獅鎮紙底部果然露出歪歪扭扭的「馬光宗」三個字,「我姓馬名瑚,表字光宗,取自光宗耀祖,我弟弟的表字就是耀祖。」馬瑚道。

馬天龍可沒這份文雅,光宗耀祖其實是他給自己和弟弟取的名字,可馬天龍的好朋友是個文人,覺得太直白了,更名為馬瑚、馬璉,說瑚璉是祭祀的重器,於是光宗耀祖則成了表字,只有比較親近的人會叫他們的表字。

林老師直截了當地道:「既是令尊遺物,你就以原價拿去吧。」

這麼容易就拿到手了?

不止馬瑚覺得驚訝,賀建國和齊淑芳也覺得不可思議,隨即想到林老師的豁達性格,瞬間瞭然,到了這把年紀,很多人都看開了很多事,沒那麼難纏。

馬瑚反應過來,連聲道謝,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林老師,因為這對鎮紙先父曾有遺言送給後輩,所以我就拿走了,等我料理完先父遺留下來的事情,挑一對差不多的鎮紙送您,算是與這對翡翠鎮紙交換,您看如何?」

已經確定了陳三川竊取的行為,東西肯定都要拿回來,他完全有資格處理其中一部分東西,林老師通情達理,自己自然不能讓他吃虧。

一聽沒了翡翠鎮紙,還有另外的鎮紙可以到手,林老師立刻就答應了。

但是,馬瑚請他指認賣家時,他卻拒絕了。

「黑市有黑市的規矩,買家賣家偷偷摸摸地交易,都不能隨便透露對方的樣貌底細,翡翠鎮紙你們拿走可以,可我不能做這不仗義的事情。」

聽了這句話,馬瑚等人沒有強求。

接下來就是拜訪陳老,省略掉大部分內情,馬瑚只說自己曾經托齊淑芳留意自己先父先母之物,偶然見過仙人乘鳳擺件就告訴了自己,所以想高價購回,連同田黃石鎮紙一起,因為那是他父親之物,有著自己和先父吵架的紀念意義。

齊淑芳向陳老和陳寧請罪,本來這是陳三川送給他們的東西,沒有自己這些人多事調查的話,這些東西就歸他們所有,現在正主找上門來……

即使他很清楚自己做法沒錯,在這時候也有點不好意思。

陳寧好意請她賞玩自己得到的東西,她卻拿著這幾件東西作為證據把馬瑚請了過來,東西勢必不會再歸陳寧所有。

陳老聽完,立即問道:「你們別瞞我,是怎麼回事?」

他想問陳三川口中的浩劫前藏匿之物怎麼變成了馬瑚父母的遺物,猛然想起陳三川下放到賀樓大隊時曾經和馬天龍朝夕相處,現在陳三川送給自己隱含炫耀三房揚眉吐氣之意的東西居然是馬家之物,真相太殘酷了,還用問嗎?

別人可能不知道陳家三房的經濟情況,他卻是一清二楚,三房雖然沒到一窮二白的地步,但只能算是殷實之家,陳三川平反后突然有那麼多錢和東西,他心裡也嘀咕了很久。

齊淑芳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瞧見她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歉然之色,陳寧性子急,「淑芳姐,你就實話說吧,我可是什麼事都經歷過了,什麼都能承受得住。再說,這些東西是我和爺爺不勞而獲所得,失主找上門來,我們理應歸還。」

捨不得是捨不得,可捨不得不是他拒不歸還的理由。

陳寧年紀不大,性子卻很穩得住,懂得什麼東西可以擁有,什麼東西不可以。

「阿寧,你去你奶奶那兒,看她做好晚飯了嗎。」陳老忽然道。

「我不要!爺爺,我要聽。」陳寧一口拒絕,正色道:「爺爺,我是陳家子孫,現在咱家這一輩就我一個人,我是大人了,家裡的事情不應該瞞著我。」

陳老搖頭道:「這是你三川爺爺的事情,你是晚輩,不準聽。」

也對,大人的醜事自己確實不適合聽。

大不了自己等事後問爺爺好了,陳寧一邊想,一邊撇著嘴出去了。

片刻后,覺得他應該走遠了,陳老看向馬瑚,「馬先生,現在可以說了嗎?你想拿回東西,總得跟我說說原因吧。」

馬瑚看著齊淑芳,覺得這件事應該由她來解釋比較好。

「陳老,希望您別怨我魯莽。」齊淑芳上前一步先道了歉,然後將馬天龍生前跟金教授所說翡翠鎮紙一事和陳三川告訴自己馬天龍遺言等事娓娓道來,「陳教授把馬老的遺言告訴了我,卻沒有馬老藏匿之物的下落。過去這麼多年了,雖然當初覺得很可惜,但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們也沒有放在心上,誰知最近發現了馬家的東西,有我們老師提過的,也有馬先生說過的,這批東西不是我的,覺得陳教授身上有疑點,我們就忍不住悄悄調查了一下。」

「結果怎樣?」陳老問道,臉上難以掩飾住震驚之色。

賀建國把話接了過去:「陳老曾經去過上海,租住過馬家的房子,現在送給您的東西是馬老和馬老夫人之物,我們也找到了陳教授之子賣出去的翡翠獅頭鎮紙,已得到馬先生的確認,準備去問問陳老。」

陳三川行事也算很謹慎了,馬天龍死後這麼多年,他都把這件事瞞得嚴嚴實實,壓在心底,自己平反后也沒有立即去把東西取出來而是等了一二年,只是他不知道馬天龍曾經和自己老師說過不少關於珍寶的話,也沒想到自己的老師那麼細心,根據種種蛛絲馬跡起了疑心。

如果陳三川知道馬天龍在遺言之前就交代過翡翠鎮紙,如果他知道馬瑚會出現,他還會這麼做嗎?或者做了之後還會這麼堂而皇之地花用嗎?

也許會吧,他當時在上海見到馬瑚時,應該已經竊取過東西了。原因很簡單,那時候金教授早就從上海返回古彭市了,按照他租住馬家房子在金教授到達之前來推算,他很有可能已經把東西拿到手了,不然好端端得租住馬家傭人房幹嘛?

金教授和金婆婆說自己家把東西藏在傭人房下面的地窖里,齊淑芳才有戲言,金教授去查探后沒發現線索,她還失望了一下,現在看來她的戲言未必是戲言。

和陳老相比,賀建國當然偏向自己的老師和妻子。

馬天龍先是威脅然後以財物換取衣食,一開始他沒安好心,可是雙方貨銀兩訖,陳三川從頭到尾都是沾了馬天龍和金教授的光。金教授也沾了馬天龍的光,但是金教授有自己和齊淑芳這兩個徒子徒媳,很多事都是看在金教授的面子上暗中幫助他們,算不上凈沾光。只有陳三川是一點都沒付出地享受到了和他們的幫助。

就算自己夫婦待他不如金教授親密,也沒怠慢過他吧?他得到的和馬天龍不相上下,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隱瞞馬天龍遺言而自己竊取的事情,實在令人不齒。

不管那些珍寶自己夫妻要不要,陳三川不應該做出這種事。

賀建國留心查了一下細節,發現陳家暴富是最近幾個月的事兒,也就是說馬瑚離開后的很長時間裡陳家還很窮,是不是可以說明陳三川的謹慎?

陳老羞愧不已,「果然證據確鑿?」

賀建國沉吟片刻:「*不離十。」其實基本可以確定了,然後看著陳老的神態,賀建國忍不住緩和了一下語氣,陳三川是陳家人,作為長房長孫的陳老一定覺得難堪。

陳老聽了,沉默不語。

齊淑芳很沉得住氣,馬瑚不吱聲,賀建國不說話,她也睜著雙眼站在旁邊。

過了大約一刻鐘,陳老聲音乾澀地開口道:「我叫阿寧去把他叫來,你們有什麼話,當著我的面直接問他。雖然我們三房早就分了家,現在各管各家的事情,但是他做了這種事情的話,我一定不會姑息,一定讓他原物奉還。」

馬瑚道:「用不著這麼嚴厲,已經用掉的送出去的就算了,把剩下的東西還給我們就行了。如果不是先父先母之物,我不會跑這一趟。」

他表現得越是豁達,陳老越是臉紅。

陳三川被叫來后見到賀建國夫婦和馬瑚頓時一愣,卻沒有一絲驚慌失色,身著舊中山裝的他仍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書獃子模樣,和平常一樣地向他們打招呼。

齊淑芳暗暗佩服,這得多好的心理才有這份鎮定?

齊淑芳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馬瑚比陳三川更加沉著冷靜,他默不作聲地把取出翡翠鎮紙放在案上和田黃石鎮紙、仙人乘鳳擺件和澄泥硯並列,「陳教授,不知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些東西的來歷?我覺得和我家曾經用過的東西一模一樣。」

「什麼意思?」陳三川反問道。

「什麼意思?」陳老沉不住氣地往案上拍了一巴掌,眼睛紅紅地沖著他低吼道:「馬先生家的東西為什麼在你手裡?」

陳三川皺了皺眉,「是我從黑市裡買來的,怎麼和馬家扯上關係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向馬瑚解釋道:「我曾在上海市見過馬先生一面,當時就跟馬先生說過我是去上海市買書,其實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祖上為了防止後輩子孫沒有錢花特地藏匿了一些金銀細軟,我因為建國后很多政策的原因一直沒有取出來,幸虧沒有取出來,這才避開了浩劫期間的抄家。浩劫結束后,我把金銀取出來,為了不在古彭市引來注意,我特地去上海換錢,偏偏我家學淵源,對古玩有些研究,就在黑市買了些東西回來送禮。難道……難道我買到了你們家流落到民間的東西?」

陳三川的臉上一片震驚之色,不似作偽。

齊淑芳才是真震驚,這番話陳三川怎麼說得出口啊?買到馬家一件兩件東西確實有可能是巧合,但連續好幾件難道都是巧合?騙傻子嗎?

陳老也沒料到陳三川會這麼說,瞪著一雙老眼:「你……你……」

他氣得結結巴巴一句話沒說完,陳三川就道:「堂哥,你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的話嗎?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最清楚。」

「我就是清楚你的為人,清楚你的家底,我才來問你!」陳老氣憤極了。

馬瑚不聽陳三川的花言巧語,直截了當地道:「陳教授,當年我來給我父親收屍,特地去上海拜訪過你,向你打聽家父生前之事,你也跟我提過家父的遺言,所以後來我很敬佩淑芳同志的坦誠。我曾經當你是個赤誠君子,現在我收回這句話。因為……」

他指著案上的東西,一字一句地道:「翡翠鎮紙是家父跟金教授說過送給七斤的,仙人乘鳳擺件是先母之物,田黃石鎮紙是家父之物,一切證據都說明你沒把家父的遺言說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七十年代紀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七十年代紀事
上一章下一章

145.14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