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歸途(一)

第九十三章 歸途(一)

?楚國長平,安國公府。??·

才下了朝的蘇峻,剛走進自家院子,便被迎面撲來的小兒,抱住了腿。他人前那嚴肅端方的樣子,隨著一聲朗聲大笑,便崩裂開來,彎腰便將蘇淳抱在懷中。

「夫君,今兒怎的回來這般早。」一直站在檐下,含笑瞧著父子二人的薄慧茹,緩緩上前,「先去換身衣裳罷。」

蘇峻瞧著她,微微一笑,單手托住蘇淳,另一手卻空出來,拉著薄慧茹為他擦汗的手。薄慧茹羞澀一笑,倒也落落大方地任他牽著,進了後頭內室。

蘇淳今年三歲多,已經由蘇峻親自開蒙,蘇嵐在京中的時候,亦是跟著她讀書的。蘇峻換下朝服,與薄慧茹一左一右的坐在廳堂裡頭,蘇淳則被他抱在膝上。薄慧茹偏頭瞧著眼前的丈夫和孩子。蘇峻那張冷峻的面孔,此刻卻是柔和而俊逸,這個在外人眼中,老成的近乎陰鷙的男子,對著兒子卻是極有耐心。

只是,蘇峻平日里下了朝,從未這般早便回到家中。薄慧茹便笑著從丈夫手裡,接過兒子,蘇峻倒是順勢一送,也對她露出個笑容。她對著乳母使了個眼色,低聲哄了幾句,那乳母劉氏便上前,將蘇淳接過。·

蘇淳倒是頗為乖巧,在劉氏懷裡也不哭鬧,反而還對著蘇峻和薄慧茹咧著嘴一笑,裝作副老氣橫秋的大人樣子道:「孩兒下去,讀書了。一會再來給阿爹阿娘請安。」

他這幅樣子,倒是惹得這廳堂上的人,都笑出聲來。

蘇淳被劉氏抱了出去,蘇峻便揮退下人,攜著薄慧茹的手,回到了內室。兩人坐在窗下安置的羅漢塌上,薄慧茹才道:「您今兒,怎回來的這樣早?」

「今兒,有件喜事,也有件煩心事。」蘇峻臉上仍舊掛著溫和笑意,拉過薄慧茹的手,細細把玩著她的手指,「喜事,是玄汐上了道摺子,褒揚了王維安和邵徽一番。」

「這兩人不是高州的將軍和刺史?」薄慧茹亦不是尋常閨閣女子,雖在後院,可蘇峻從不避諱與她談及朝堂,因而對著這二人亦有印象,「他倆,我記著您說過,是阿嵐的人。」

「所以這才是件喜事。」蘇峻點了點頭,「前日收到阿嵐的信,說是近來與玄汐處的不錯,我還有些不信。」

「阿嵐那人,若真心想討誰喜歡,就算是座雪山,亦是能融化的。???·」薄慧茹微微一笑,「那煩心事是?」

「陛下這括隱先前提了幾次,倒都放下。這幾日,卻是又鄭重重提。」蘇峻揉了揉額角,又顯出幾分苦惱的樣子,「不同以往的是,陛下今次拿出的章程,妥帖完備,便是反駁,都叫人找不出理由來。」

「陛下背後高人是誰?」薄慧茹亦是訝異,新帝登基以來,倒是延續他往日溫和的風格,行事亦是有條不紊,只是括隱一事,他卻異常執著。

「我所煩心的正是這個。」蘇峻嘆了口氣,「因為,我亦不知悉。」

「才下了朝,班房裡頭炒作一團,劉彬不是世家出身,倒是不摻和這些,便由他值守,我就就勢回了家中。」蘇峻搖了搖頭道,「世家之間,誰不知道,括隱這事,咱家阿嵐首當其衝,今日,也多有猜測,陛下背後那人是她。我自然得躲。」

「北地那邊情況複雜,阿嵐才剛剛理順,哪有心思,理京中這些瑣事?」薄慧茹嗤笑一聲,「剛和扎魯赫人打了一仗,她就是有心,也騰不出手啊。」

「所以才叫我煩心。」蘇峻點了點頭,「若是她,倒也無所謂。只是,明擺著,有另一個人對此事也關注已久。」

「往大處說,此人若非我世家中人,或許會成為,世家最大的敵人。」

「往小處說,此人政治敏銳而又見地,日後,也會在朝堂上分薄我這一代人的權利。」

「真有這般嚴重?」薄慧茹眼中俱是疑惑,「一個人再厲害,也鬥不過這一群世家人啊,況且,世家哪裡弱了。」

「也許是我多慮了。」蘇峻瞧她神色里一片憂懼,便也拍了拍她的手,語帶安撫,可薄慧茹哪裡瞧不出來,他雖是這樣說,可眼裡卻是一片深沉,顯然是,憂思難解。

「這會爺爺是怎麼說的?」薄慧茹問道。

「老爺子的心思,我哪裡猜得出。」蘇峻苦澀一笑,「可惜,阿嵐如今不在京城。」

「你真以為,我就過得舒坦了,溫先生?」蘇嵐瞧著晉容與那恰交割最後一批羊羔崽子,端著杯奶茶,和溫煦坐在一旁的樹下,他們一個時辰后,就將踏上回返高州的路。

「你便是席地而坐,還有個氈子呢。」溫煦微微一笑,拍了拍她身下坐的氈子。

三日前,司徒岩若接到個消息后,只匆匆和蘇嵐道了個別,便立即動身離開。周國的消息,當夜也傳到她的手上,她展開一看,便知周國確實是出事了。

司徒岩卿在春日大祭之後,在神殿閉關三日。出來之後,卻是染了風寒。只是,這風寒至今未好,顯出幾分病勢沉沉的樣子。而司徒岩卿兄弟本就不多,他登基之後,竟就只活了司徒岩若一個。

如今皇帝重病,遠在邊關的司徒岩若,自然就得回返京城,以安人心。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司徒岩若回京之後,司徒岩卿的病竟是更沉了幾分。宮中的魏皇后雖是個脂粉堆里的英雄,卻是對朝政全無主意,而司徒岩卿膝下,也只有個庶出的皇長子,卻連話都還不會說。這等時候,她也只得倚靠著父兄。魏則中向來與司徒岩若親厚,便力勸姐姐襄助司徒岩若。

蘇嵐思及此處倒是嘆了口氣,司徒岩若哪裡肯監國,跑到司徒岩卿的寢宮裡,徑直便跪著請罪,任誰也拉不走。全天下都知道,這司徒岩若是最最乖張無禮之人,卻只在一人面前謙卑,那便是司徒岩卿。

司徒岩卿那一日難得清醒,由皇后攙著下了床,親自扶著弟弟,請他代為監國。據說,兄弟二人雙手交握的場面可是感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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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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