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聽雪樓上(一)

第三十九章 聽雪樓上(一)

?蘇嵐目送著邵徽從城樓上緩緩離去,若有所思。

她認識邵徽時,他已是高州刺史,二十五歲出任一州封疆大吏。即使楚國世家多出少年高官,他這成績亦是驕人。

邵徽出身商家,年少雙親俱喪,寄居舅家。他舅舅行商,一心想叫家中子弟搏個好前程,因而傾盡家財,在邵徽十六歲那年給他捐了個縣令。邵徽十七歲那年,州縣正欲洪災,唯邵徽這一縣,早有準備,受災最小,因而得了朝廷的破格嘉獎,特特召入京城。

邵徽這一入見,便得了納蘭瑜青眼,同年任東宮冼馬,二十歲時在納蘭瑜保舉之下任中書舍人,二十二歲出雍州高陽郡郡守,知高陽時,在納蘭瑜的支持下一力查出了震動朝廷的圈地案,二十五歲那年恰逢高州刺史死於周人手中,邵徽臨危受命,拜高州刺史。二十八歲時,反水,由蘇嵐保舉改投納蘭瑞麾下,納蘭瑜至死尚不知悉,江源下獄,正是邵徽一手交上的投名狀。

邵徽這光鮮的履歷之中,納蘭瑜這三個字佔了太重的分量。邵徽知高陽時,關於他與納蘭瑜的傳聞一度甚囂塵上,人人都說,邵徽乃是納蘭瑜的心頭之愛,說難聽些,就是男寵之流。雖說,這傳聞被納蘭瑜狠狠壓住,可直至今日,尚有人講論此事。

「真或假又如何呢。」蘇嵐笑了笑,隨意攏了攏披風,走下了城牆。如今死的是納蘭瑜,而邵徽,仍舊春風得意,少年高官。

「大公子今夜值守乾安殿,傳信來叫您放心回家。」酈遠將蘇嵐扶上車輦,「朝雲已經啟程去朔方了。」

「朝雲?」蘇嵐問道,「朝陽在哪?」

「這趟來高州的是朝雲,朝陽被絆在燕國了。」酈遠笑了笑,「對了,晉先生後日離京去燕國,您見不見了?」

蘇嵐嘆了口氣,道:「這攤子我當真是分不出神來管,這樣,既然朝陽在燕國,就讓他多待些時日,晉容那,你去傳信,告訴他甭走,過幾日跟我一起出京。」

「陛下派您出京?」

「如今西北道除了我何人可用?」蘇嵐笑了笑,「這權位更迭之時,聖人不會有大動作的,也就是京兆會變動幾分吧。所謂三年無改於父命,咱太上皇可還活著呢。」

「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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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安殿里。

「北宮那邊如何?」納蘭瑞站在高大書架背後,瞧著殿外高懸的月,由缺變圓滿的日子裡,讓人覺著欣喜。

「司徒岩若傍晚便帶著幾個侍衛出了宮,並未見任何人。」燈火的暗角里,一個人伏在地上。

「蘇嵐可有與他接觸?」

「蘇嵐半個時辰前出宮回府,蘇府之後並無人出入。」

「繼續盯著。」

直到那人退出乾安殿,納蘭瑞才緩緩從書架上抽出個奏摺來,雋秀的瘦金體勾出蘇嵐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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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您來了。」一襲青衣的蘇嵐穿過梅花林踏入了聽雪樓,晚開的綠萼梅同她身上衣袍相映成趣。

「就差翻進姑娘家的閨房了。」蘇嵐笑了笑,「你當初給我園子里留了條暗道,真是有先見之明。」

「那位在眉姑娘房中。」掌柜笑了笑,道。

「好,置辦桌我愛吃的就成。」蘇嵐點了點頭,「瞧著些風聲。酈青來了就叫他直接來見我。」

蘇嵐進屋的時候,司徒岩若正含情脈脈地聽著琴,唇邊笑容瀲灧,如三月春風,見得蘇嵐,笑著道:「這等佳人跟著你也是糟蹋,贈我可好?」

蘇嵐瞧也不瞧他一眼,徑直走到眉意身邊,與她相視一笑,道:「今兒你哥被我留在府里了,你且先歇著去吧。喏,給我做壺奶漿,你哥怎的也學不會你的手藝。」

「是,再配上酥酪,並幾樣點心如何?」眉意笑著起身,「我昨兒做了蛋酥,有些沉茶想著丟了可惜,就做了茶糕,也不錯。」

「好。」蘇嵐點了點頭,含笑瞧著她。

瞧著眉意出了屋子,一直倚在貴妃榻上的司徒岩若拍了拍手道:「不想你裝男人裝的久了,還挺像。」

「這溫柔的貴介公子,你扮的挺像。」司徒岩若瞧著蘇嵐毫無波動的臉繼續道,「我真是差點被騙過去,以為來人真是你哥。」

「過獎。」蘇嵐坐到桌邊,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你家新主還未見,就防備起我。」司徒岩若也坐到桌邊,笑著看著蘇嵐,「我這一路,可墜著不少尾巴,不過,你家這地方看起來確實不錯。」

「噓,這隔壁院子可是范陽鄒氏在京城的子弟包下的。」蘇嵐難得地笑了笑,「他家小公子先前和我有點過節,礙於他家長公子,我可是忍而不發呢。」

「我瞧著你把我當錦鯉來用了。」

「錦鯉?」

「連大神官近來愛寵,周國貴族家家都養著,說是,可助人心想事成。」司徒岩若也給倒了杯茶,噙著笑瞧蘇嵐。

蘇嵐「撲哧」就笑出聲來,未曾想到,錦鯉這梗竟然也穿越了。

「周國寒冷,錦鯉哪裡養得活?」蘇嵐收了笑,「我見你不易,長話短說。」

「開榷場之後,新城選址何處?」蘇嵐當先問道。

「雲關以南八十里有一地勢平坦之地,可以築城,納萬餘人。」司徒岩若微微一笑,「楚國雁門如何經略?」

「雁門不設榷場,以西百二十里,改白城為榷場。」蘇嵐緩緩道,「白城雖然毀在你手裡,可城猶在,還可以修的。」

「誰人蔘涉其中?」

「九家皆要設商社。」蘇嵐微微一笑,眼底一片冷厲,「你不知道世家可是最喜歡賺錢的。」

「周國有幾個皇商參與其中,遼梁謝氏不好相與,我深惱之。」

「謝氏?謝之儀他家?」

「正是。」

「你用他不是挺順手的。」蘇嵐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

司徒岩若目光落在她左手手背上,一道貫穿傷疤,長的刺眼。

蘇嵐放下茶盞,將手攤在桌上,似是嘲弄一般笑著看向司徒岩若。司徒岩若卻是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撫上那道傷疤,道:「用了那麼多葯也去不掉?」

「為何要去了?」蘇嵐搖了搖頭,「這叫勳章。」

司徒岩若苦笑一聲,道:「你原來可是生了個痘都要帶著臉紗的人。」

蘇嵐瞟了他一眼,道:「你原來可是連笑都不會。」

「好了,謝氏你要如何?」蘇嵐悄悄抽回手,道。

「謝之儀我不想用,謝氏我也厭惡。」司徒岩若笑了笑,「喏,傷了你,我更厭惡。」

「下一戰耗死他?」蘇嵐笑的頗為冷厲,「行,算是對你的回報。」

「你我之間,何談回報。」司徒岩若笑容淺淡,「我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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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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