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雨傾盆(三)

第二十一章 大雨傾盆(三)

過了崇安門,走上八百步便是太和殿,此刻太和殿前廣場上禁軍五步一崗,在這瓢潑大雨中顯得如同假人一般。此刻已過了日出的時辰,天色依舊灰沉,極是黯淡,太和殿內已是點起了燈來,千支蠟燭照得殿內一派明亮,越發顯得這殿外晦暗,似天光盡頭一般。

這殿中到了此時,卻也還空蕩著,武將這邊更是稀稀拉拉地只站著幾個,那背著手獨自站在前頭的鄭彧倒顯出幾分蕭索的模樣。

「伯父呢?」

「暖閣里呢,現下刑部已是炸開了鍋,我爹分身乏術,也是料理不開了。」

說完這話,鄭彧嘆了口氣,卻是瞧著那端坐前頭,老神在在的蘇晉,對著蘇嵐道:「今兒三更剛過,昭獄那邊就鬧起來了,你家老爺子是頭幾個得著信的,這半宿過去,非但沒壓住,倒是鬧出這麼大一出。東邊和爺,現下都在暖閣里跪著呢。」

蘇嵐聽了鄭彧這話,心裡頭卻又暗暗腹誹自家老爺子。只覺著自己這洋洋得意的布局,只怕老爺子早就看透了,今晨,更是把自個這出當戲來看。不過,前頭死了也要攀扯李家的康延慶的妻兒不正在自己家莊子上,這事哪裡逃的開蘇家的算計,這事老爺子當初允准,只怕那時候便料到自己要做什麼了。此時倒是有幾分緊張,只因雖是布局謹慎,可連著對付張家李家,她到底還有些心虛。

這朝上官員漸到了殿內,皆是一臉的匆匆。京城地價極高,這皇城根下的好宅子,皆被這久居京城的豪強世家所佔下。朝里雖是世家勢力盤根錯節,但出身清流或是寒門的官員亦不在少數,這些人多住在京郊的大興縣。而這群體中則多以四品以下為主,又因五品京官是能上朝的一道門檻,故而這群四五品官員倒也形成了朝廷里一股勢力,世家多呼之「大興黨」。這些官吏多居文官之位,更是長期把持御史台及監察司,雖權柄不重,卻委實也算是勢力不小。

他們自是也覺出今日大殿里氣氛不對,畢竟朝會推遲了近一個時辰,早上入城時更是被堵在了東市街上,那封路的可是九門提督沈琦的手下。

「陛下駕到!」這一聲響,叫底下人收了念想。蘇嵐微微抬頭看向這位數日不見的陛下,心下已是瞭然。

這一次叫起尤為漫長。待得眾人起身時,卻發現那屬於太子的位子又是空著,另一頭三王爺卻是一襲親王朝服長身玉立,鄭鐸則站在他身後位置。

皇帝咳了幾聲,連聲音都是虛音,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這等的壓抑,連九千九百九十隻燃著的蠟燭都照不透。

「撲通」一聲,李由拉著李成浩跪在了前頭,後面跟著跪下的便是陸之言,獨鄭鐸並未下跪,只是出了班列站在了一側。

「陛下。」李由將心一橫,伏在地上,行了大禮,以頭搶地的聲音在大殿上聽得極清脆。

「曹泉,傳旨吧。」皇帝只是擺了擺手,全然不瞧那地上跪著的李家父子,倒是鄭鐸似是心有所思,竟是要將李由扶起來。

「陛下口諭:朕病居時,太子行多不端,故禁足於東宮,非詔不得出不得探視,著皇三子入宮侍疾。」

「陛下口諭:李成浩褫奪官職,非詔不得出府。」

「陸之言玩忽職守,著罰俸一年,官降一品,仍留用京兆尹。鄭鐸罰俸三年。著鄭鐸陸之言全權查辦詔獄一案。」

這幾道旨意一出,如驚雷一道,炸的朝堂一片鴉雀無聲。這旨意措辭並不嚴厲,語意更是含糊,可顯然皇帝並沒有為一頭霧水的群臣解惑的想法。

蘇嵐抬起頭與並肩的玄汐卻是對視一眼,還未細細分辨對方是何等神色,便聽的曹泉道:「陛下還有一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罷張平殿前兵馬司指揮使,然其居位數年,恤其辛勞,特封張平為錦城伯,加食邑如侯爵。羽林衛指揮使驍騎將軍冠軍侯蘇嵐,領軍數載,卓有功勛,今封殿前兵馬司副指揮使統攝職司兼領京軍。著西北道行軍都監忠勇侯鄭彧領羽林衛指揮使。張澎任京營都督。九門提督沈琦擢為禁軍大統領,統攝大內禁軍,仍兼提督,擢玄汐為兵部侍郎仍兼禁軍副統領攝神策軍。大內及京城衛戍之事,兼取殿前兵馬司副指揮使蘇嵐進止。欽此。」

這聖旨倒是頗有些不倫不類,但眼下並未有人糾結於此,這一道旨意,涉及了京中所有駐軍,顯然是皇帝對如今局勢頗為焦灼,為平衡各方勢力才下了這道諭旨。倒是事涉張家,倒顯得耐人尋味了許多,這旨意上所提的兩人,今日皆不在這朝會上,一個自然是上不了朝,另一個卻是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至於這錦城伯,難免叫人想起那位李家的錦鄉伯,先皇后的堂兄,落敗於李由未得家主位,只得了個伯爵草草收場,他的女兒有一位正是前頭跪著的陸之言的妻子。

蘇嵐倒是詫異了一瞬,儘管這副指揮使落在她頭上早在她的算計之內,只是這般早的就給了她,卻是耐人尋味啊。她的眼光不由得落在前頭端坐的蘇晉身上,自家的祖父當真比自個道行深了許多。

「諸卿,今晨之事,朝堂上不做議論。」皇帝又咳了幾聲,才緩緩說了一句,「待得查探清楚,再做計較。無事,則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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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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