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7.第七章

?周且聽在試鏡時嚇哭現場助理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其實表演室的隔音效果並不算好,當時在現場的不少藝人隔著牆都能聽到他的咆哮,甚至有幾個演技沒那麼硬氣的在聽到后就決定放棄這個角色的試鏡了。

而站在門外焦急等候的呂品則完全被嚇傻了。

甚至在周且聽神態自若,完全沒有「憑白嚇哭小助理」作案人該有的愧疚感,異常平靜地走出表演室的時候,他被嚇得不敢近身,只能在幾步外徘徊。

周且聽見狀似乎也並不怎麼在意,只是整了整衣領,面色如常地向門外走去。甚至連周遭那些平庸的競爭者不堪一擊的破裂表情都沒有多看一眼。當然也就沒有在意呂品明顯受到了驚嚇、小兔子一樣可憐巴巴的眼神。

周且聽一面向前走著,一面卻在心裡思索著另一樣事情。

方才他演完戲后特意觀察了對面三個評委的表情,顏儒自不必多說,而那個編劇完全就是一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表情。然而當他把目光放到坐在最左側的年輕人臉上的時候,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奇怪的敵意。他待人向來涼薄而直爽,喜歡了不會有太明顯的體現,厭惡了卻會非常乾脆地表現出來,因為沒有在外人身上投入過太多關注,也不會產生什麼極端的負面情緒。

可是在那個只一面之緣的男人臉上,或者說身上,他居然看出了對自己的敵意,而且似乎蠢蠢欲動地醞釀著什麼。這讓他十分不舒服,於是也就草草離開了表演室,連這幾個人最終的評價都沒聽就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

與其糾結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他認為還是關注一些其他事物比較有益健康。於是上車后,他對身邊一直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呂品說道:「我之前想要加進去的動作,效果確實不錯。」

哪知呂品還未緩過勁來,小助理聞言打了個哆嗦,細聲幽幽地問:「你……你齣戲了沒?」

周且聽覺得這話問得好笑,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現在還在戲里的分明是問話的人,這人居然還問自己有沒有齣戲?

「你被我嚇到了么?」他這話的尾調有點難得的俏皮。

哪知呂品居然誠實地點頭如搗蒜。

周且聽見他這副模樣,收了輕鬆的表情作嚴肅狀道:「你不是被我嚇到了,而是被霍達。」

呂品有點發矇,「什,什麼霍達?」

「我只是把霍達會做的事情做了一遍,所以錘牆嚇哭別人的不是我,是霍達。」

呂品聽他胡扯,又見他一副神棍的樣子,只覺得欲哭無淚,委屈得不行,「你神經病啊!你今天早上還衝我丟枕頭來著你騙誰呢!」

周且聽覺得實在冤枉,可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不太落忍繼續欺負下去,只得一笑作罷。

也許旁人會覺得顏儒把他從英國挖過來卻只給一個算不上主角的試鏡未免太過寒酸。不過對於周且聽而言,演戲這件事根本沒有主要角色與龍套的區別之分。從某種角度來講他是個極其老實本分的人,他可以把挑大樑的男一號表現完美,也能夠任勞任怨躺在地上做一具開局殺的炮灰屍體。無論是演繹一位人格分裂的心理醫生還是安靜挑一擔水從主角身後緩緩走過的小市民,每一位參演的人員對整部作品都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周且聽自小就在戲劇院的角落中偷看那些在歐洲大陸堪稱一流頂尖的戲劇演員們綵排,在無言中潛移默化。他對表演敏銳到極點的感受來自天生,無論是兒童時期靠一張漂亮的娃娃臉騙取行人的同情心賺錢吃飯,還是青年時期穿梭於英國所有的大劇院中做一個真名從未對外公布、一直用化名的低調駐場演員,他堅信經過二十餘年的糾纏,表演早已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雖然不是那種會分外表現出對演藝熱愛之情的演員,但在內心的深處他非常清楚這項事業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不懂得演藝圈的各種規則,更不在乎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做個演員和做個廚師、當個鐵匠沒有任何區別。賺錢並不是目的,能夠糊口即可,真正讓他快樂的不會是天價的酬金,而是作為演員,登台表演的每分每秒。他甚至不會介懷分配給自己的是怎樣不打眼的小角色,甚至沒有台詞也可以,只要能夠演戲,他就會非常滿足。

所以當初顏儒來勸他這樣一個唯心主義的人回國發展時著實動了一番腦筋。其實像周且聽這樣的人是十分好誘拐的,只要向他證明在中國做個拋頭露面的演員也可以愉快地過他之前那種演戲吃飯睡覺三點一線的單純生活就可以,一旦他終於相信這套說辭,讓他去爪哇國都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這種演員有一點非常討投資方的喜愛——他不會在薪酬上跟你有一絲一毫的討價還價,甚至你包他吃住就能輕鬆拿下。

更何況當時的周且聽正處在人生的又一個低谷,他在被顏儒糾纏到最後臨近妥協的時候也曾想過,最差的他已經經歷過,似乎也沒有什麼好擔心會失去的。

然而,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聽信顏儒的話回國后即將捲入的是怎樣的一個圈子……

試鏡在周且聽的表演結束后就已經跟著收尾了。

春山雨算是三人之中的唯一外行,不過作為一個外行來說他方才看熱鬧真是看得目瞪口呆,只恨不得拍案叫好了。

「這個!就他!就讓他來演霍達,沒跑了!我天,我雞皮疙瘩現在還沒下去呢。」

顏儒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熱茶,側過頭去看看仍默不作聲的裴冀,優哉游哉道:「你認為呢?」

裴冀還是那副正經的模樣,被問到后沉吟了幾秒,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好啊,相當好。不過春山,我有個小小的要求。」

春山雨莫名其妙,「什麼要求?有我什麼事兒?」

「我要你給霍達加戲。」

兩人聞言皆是一愣。

顏儒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番裴冀,這孩子跟他相識多年,脾氣秉性早就熟悉透了。此刻略一思索,他心下已瞭然。

而春山雨繼續兢兢業業扮演著沒頭腦,傻愣愣地問:「加戲?不都要定終稿了么現在還加什麼戲啊。」

「也不需要太多,你只管給我加幾場和這個人的對手戲就好。」裴冀如果現在能夠照照鏡子的話,他就會發現說這話的時候自己就像是一頭摩拳擦掌好鬥的獅子,蓄勢待發著一次對決。

裴冀出身表演世家,從小就跟著父輩祖輩出入各種劇院片場,見識過真正的表演藝術家是怎樣的人物,多年的熏陶下他早已對這一類人有了極其通透的了解,那是一群真正醉心於表演藝術的前輩,不求名利,只為做個最純粹的演員,他們演繹作家筆下的角色時所表現出的投入是一般藝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在這些人的身上他能夠體會到一種莫名的氣場,就像是古老貴族所攜帶的一種高傲,這樣的高傲不需要任何高人一頭的表現,更不是所謂的耍大牌,而是對於自己能夠熱衷於自己所愛、能夠將這種熱愛發揮到極致的一種骨氣一般堅硬的高傲。

他可以從手藝嫻熟的技師、五星級餐廳的主廚甚至頂級體育盛會的冠軍的臉上看到這種傲氣。那是他一直追求的,而今居然在一個還沒自己年長,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了。感到震驚之餘,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這個男人,然後徹底超越他。

剛看完周且聽的表演時他極其的不冷靜,如今終於恢復了理智,他在腦海中思考了很多,也猜測了很多,卻無論如何也猜不透這人的來歷。

不過人是顏儒挖來的,他自然知道底細。

白天時當著別人的面他不好直接詢問,等到天色已暗,他敲定了諸多簽約合同的細則終於回到自己的公寓后,直接撥響了顏儒的電話。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定會沉不住氣打電話過來。」顏儒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氣,笑呵呵道,「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裴冀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拿到璀璨的燈光下端詳起來,「我上網查過他的名字,連國外的網站都翻牆看了,無論是周且聽這個名字,還是他的英文名,都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老師,他究竟什麼來頭?」

顏儒並沒有他想象中的爽快,而是回答道:「這個我不會告訴你的,我答應過他不會說出去。不過也許有一天你們成為朋友,他會親口跟你坦白。」

裴冀倒也不惱,聞言也笑了出來,「顏老師,我可是您的得意門生啊,您忍心瞞著我么?」

「個臭小子,跟我撒嬌也沒用。想知道的話你就自己去問吧。」

裴冀也自知不會那麼容易就讓顏儒跟自己實話實說,幽幽嘆了口氣,真假摻半地苦悶道:「唉,才個把月沒聯繫,師徒關係就生疏成這樣,虧我還給您送了這麼大一單生意。」

聽筒那邊傳來顏儒的笑罵聲,裴冀心中卻思索萬千。

「顏老師,」收了玩世不恭的語氣,他突然正色起來,「周且聽,不會和您有什麼親緣關係吧。」

那邊果不其然沉寂下來,良久,才聽到顏儒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轉化為電流信號的聲音有些失真,但話語間的警惕與慍怒裴冀絕對不會聽錯。

「這不是你可以管的事情。我明早還有活動,先休息了。」

說罷,電話掛斷,「嘟」的一聲鑽進裴冀耳蝸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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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向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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