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恐怖的時刻

1916年6月21日，東南風3-4級，多雲。

黑夜的籠罩下，偶爾響起了一聲轟然的巨響不是在打雷，那是炮彈從炮管發射出去之後，經過一些時間的飛射落在地上發出來的爆炸聲。

總說大戰前會充滿寧靜，但事實總是與傳聞有那麼一點不同，索姆河區域陳兵各自數十萬的協約國和同盟國雙方都知道一場大戰就要在這片土地上爆發，可是誰也沒有想要消停的意思，時不時都會向對方的陣地上發射幾枚炮彈。

當然，協約國的炮擊帶著一種惱火的性質，他們近期可是被德軍的暴風突擊隊攪得非常惱火，以至於在醞釀一波大攻勢的前提下仍然忍耐不住會進行炮擊。

夜幕之下，多雲天氣掩蓋了月光，一片漆黑之中不注意觀察的話，根本就無法發現幾個以匍匐姿勢正在緩緩向前爬行的人影，他們是下半夜二點出發的李奇突擊隊。

戰爭打到現在已經是靜態戰爭模式，既是塹壕滿地的戰場環境。這種環境下，不同陣營的兩支軍隊都是拉起鐵絲網躲在塹壕，中間會留下一條距離不固定的地帶。

匍匐姿勢前進的那些人移動的速度和頻率並不固定，每當頭頂上有照明彈的時候，他們就需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作為出發前的準備，李奇弄了不少像是迷彩一般的披風，那是在風衣縫上了與土色和草雜色的布條，製作起來相當簡單卻比想象中來得實用。

像是現在，一顆照明彈從協約國的那邊被打向半空，匍匐前進的突擊隊隊員都是用經過特製的披風蓋在自己身上，哪怕是有明亮的光線，除非是事先就知道那裡有人，不然根本不會注意到那些與周圍顏色融為一體稍微有隆起的東西有什麼異常。

一顆照明彈在空中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40秒，匍匐在地上的李奇，為了看清楚景色他只能拉起了臉上的防毒面具，然後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立刻就鑽進了鼻孔。

強忍著嘔吐的生理機能，李奇借著披風微小的空隙向對面的陣地看過去，那邊在光線的反射下能看到玻璃片的反光。他知道那是一種塹壕用的望遠鏡，能夠躲在塹壕裡面就進行窺探，不需要將腦袋伸出掩體。

惡臭來自於兩軍之前互相進攻時陣亡的士兵遺體，因為沒有人在戰後打掃戰場，陣亡的屍體是一直丟在原地。

李奇這支小隊匍匐的位置周圍就有不少戰死者的屍體。

戰死者屍體有的還算新鮮，那是近幾天雙方發動試探性進攻時留下的屍體，每一屍體都會保持臨死前的表情，又因為中彈后倒下去的角度不一樣而擺著各種各樣的姿勢，看著就像是存在人間的地獄模樣。

其實，戰場上更多得是已經腫脹和腐爛的屍體。

腫脹的屍體通常是肚子隆得高，手腳和臉部也膨脹得十分厲害，配合戰死後因為摔倒而扭曲的軀體看去非常的恐怖。他們是因為天氣炎熱導致體內發膿，瘴氣排泄不出去而腫脹。恰是因為腫脹，一些膨脹到了皮肉韌性支撐不住的時候，就會「bombe」地一聲爆炸，然後青色的腸子亂拋，體內的蛆蟲也會被爆炸力灑得到處都是。

腐爛的屍體看上去倒是比那些腫脹的屍體要好上那麼一些些，所謂的好一些些指的是模樣不是那麼恐怖，但爛肉和不斷聳動的蛆蟲看著依然噁心，特別是爛肉和蛆蟲涌動的地方能夠看到骨頭。

打了兩年的老兵對戰場上有各種心態的屍體早已經習慣，讓他們受不了的是惡臭。幸運的是，因為之前協約國和同盟國都在頻繁使用毒氣彈，兩個陣營都緊急製作了防毒面具，他們得益於有戴上防毒面具不用去聞難以忍受的氣味。

照明彈很快就落下，周圍的再次沒有光線之後，一陣悉悉索索的地面摩擦聲再一次細微地響起，十來個稍微的「隆起」緩緩地向前移動。

「鐵絲網。」

「使用鉗子的時候注意點，不要讓掛在上面的罐頭殼子發出聲響。」

「沒問題。」

一聲聲輕微的「咔嘣」聲，然後是鐵絲被剪斷的聲音。

剪斷的鐵絲又左右兩邊各一人卷著移開，第一個人過去，然後是第二個人，到第六個人的時候先是一聲「啪！」隨後是一段「咻」的聲響，半空中一道光亮綻放。

突然出現的照明彈讓這支突擊隊的人都是一個激靈，他們現在太集中了，且是處於鐵絲網的位置，要命的事情還有這片地方的眾多鐵絲其實是被向左右兩邊卷開，留出一個大約一米的空隙。

這一刻，時間彷彿變得難熬，誰都是緊繃著神經，特別是離鐵絲網豁口越近的突擊隊員額頭上的冷汗越多，他們肯定是一個個在心裡進行祈禱。

默念讀秒的李奇讀到36這個數字，半空中的照明彈總算是熄滅，可是沒有等他鬆口氣，下一秒對面竟然又打出一顆照明彈，這顆照明彈的位置還是他們的正上方。

不知道是誰用著顫抖的聲線，盡量壓低聲音說：「哦，上帝，難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李奇認識這道聲音，聲音的主人叫安德里亞斯.海森堡，今年二十七歲，是李奇的老隊員了。平時他表現得非常穩重，沒想到現在卻違反戰場紀律隨便開口說話。

對面的塹壕中傳出了一串話聲，因為是英語的關係，李奇聽懂是在說些什麼。那是有英國的瞭望手在奇怪，說鐵絲網這邊的情況有點不對勁，建議重點觀察這個位置。

「對方還不十足確定，但是……」李奇的呼吸變得非常的沉重，他心裡無比的忐忑：「但只要是懷疑，他們肯定會向這邊進行試探射擊！」

英國佬還在不斷喊話，然後一陣法語也出現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第二顆照明彈熄滅的時候，沒等李奇或是突擊隊的隊員做出什麼反應，第三顆照明彈又被打到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