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 逐客

三位夫人未把明欽放在心上，一心要找萬歲狐王和天後，明欽綴在後面卻是如魚得水。

「定然在這裏。」

三位夫人來到萬歲狐王的丹房外面，萬聖公主叫道：「老狐狸，快和那賤人滾出來受死。」

九靈仙姬身形一閃，不等萬歲狐王答應，已然破門而入。

正迎著天後飛身而出，九靈仙姬臉色一冷，揮拳便打，嘴裏叫道：「你給我躺下吧。」

九靈仙姬是天獅世家之人，一身修為出神入化，連萬歲狐王都要讓她三分。

九靈仙姬的拳法剛猛霸道，極為少見。天後識得厲害，不敢攖其鋒銳，身形一閃，退避開去。

萬聖公主叱罵道：「你這賤人，當年勾引我家狐王不成，還敢找上門來。」

天後冷笑道：「可憐花千秋韜略滿腹，就毀在你們手中。」

「一派胡言。」

桃花夫人怒氣上涌，登時面色潮紅，「老狐何在，還不滾出來見我。」

天後哂笑道：「本后沒功夫陪你們爭風吃醋，花千秋就在裏面，你們自己找去，本后告辭了。」

「三妹，抓住她。」

桃花夫人吩咐一聲，和萬聖公主衝進內室，目光掃視，不由發出一聲驚呼，急叫道：「千秋，你怎麼了？」

只見萬歲狐王委頓在坐處，面色灰敗，鬚髮如銀，一副被吸干精氣的模樣。

九靈仙姬神通精強，和天後正是對手，方要抖擻精神和天後大戰一場，忽然聽見桃花夫人和萬聖公主聲音有異，無心再和天後比斗，連忙衝進去查看。

「大姐，二姐，出了何事？」

桃花夫人切齒道：「這個賤人，把千秋害了。我要將她千刀萬剮。」

天後明知萬歲狐王情狀有異，桃花夫人三人見了必不肯善罷干休。覷見九靈仙姬不戰而走，便想抽身離開。

不妨一個容貌嬌美的少女跑了過來，口中叫道：「爹，你快出來。」

天後微微一怔，這少女年紀不大，卻生得如花似玉，身上一種柔媚之氣，正是花千秋的女兒花璇卿，人稱玉面公主。

「你來得正好。隨我修行去吧。」

天後展動身法，橫身攔住去路。

花璇卿嚇了一跳，她方才在洞中玩耍，不料花太歲尋隙而來，言語調戲，花璇卿十分惱怒，跑來向萬歲狐王告狀。

花璇卿雖是萬歲狐王之女，卻修為平平，如何能是天後對手。天後對九靈仙姬頗為忌憚，若是桃花夫人她們拚命報復，恐怕脫身不得，正好將花璇卿劫作人質。

「公主小心。」

明欽見天後朝花璇卿撲去，立時猜出她的用意。他自知不是天後對手，好在九靈仙姬離得不遠，只要能阻攔一時，九靈仙姬一至，天後便當知難而退。

明欽展動雲梭玉步，飄如煙幻。雲梭玉步是天女門絕學，脫胎於天孫織法，天後修為縱強，身法一道卻未能遠過。

明欽見識過天後月輪相，出神入化，勝過方娥綠十倍。只能出其不意，朝天後身後撲去。

天後要抓花璇卿只是舉手之勞，不妨明欽突然從旁竄起，身法靈妙一時難以辨識，天後心念一動，體內明光大盛，施展出月輪相，遠非尋常護體罡氣可比。就算道行高手也很難靠近。

豈料明欽修鍊金剛法相，又有神遊鏡護體，竟然能抵擋月輪寒光，一把將天後攔腰抱住。

天後吃了一驚，她對敵無數，還沒有遇到過如此打法，武人最忌近身，一旦肢體纏鬥，便成了以力相角，雖有高明技法，也難以施展巧妙。修行者飛天遁地，殺人於千里之外，被對手衝破護體神光，無疑是兇險異常。

明欽的兩儀氣是月老所創，能融會日月神力，天後運用月輪相竟然掙之不開。

花璇卿看得滿頭霧水，她不認識天後，也沒見過明欽，不過也知道明欽意在相救，急道：「你快放開他。」

雖然明明是明欽抱住天後，使得她難以脫身。在花璇卿看來，卻是明欽受制於人。本來以天後的修為，如若騰出手來，足以一擊斃敵。

桃花夫人三人聽到花璇卿的聲音，驚覺不妙，紛紛搶了出來。

明欽見九靈仙姬趕至，氣息一泄，天後冷哼一聲，畢竟修為強橫，真氣略微變轉，便將明欽震飛出去。橫掠至花璇卿身邊，玉手一招，將她攝入掌心。

「小璇——」

桃花夫人驚呼一聲，欲要上前相救，誰知天後早有計較，將明欽的身體朝着三人撞來。

九靈仙姬本領雖強，心性卻甚是慈柔，不肯濫殺無辜。舒展手臂，將明欽接了下來。這一停頓的功夫，天後已然抓起花璇卿奮飛而去。

九靈仙姬連忙將明欽推給桃花夫人，「我去救小璇。」

九靈仙姬在三女中修為最強，單打獨鬥，桃花夫人和萬聖公主未必是天後對手。

桃花夫人轉手把明欽推給明欽，畢竟他是為了搭救花璇卿才被天後所傷，桃花夫人雖心傷夫君慘死，女兒被人劫走，心緒煩亂，也不欲讓他無辜送命。

桃花夫人和千靈仙姬追躡天後而去。明欽也在三女手中轉來轉去，腦中暈暈乎乎，只覺得香氣撲鼻，也不知是哪位夫人的體香。

「喂，你沒死吧。」

萬聖公主抽身不得，探了探明欽的鼻息，拍着他的臉頰，滿心無奈。

天後自負其能，藝成以來還沒有窘迫到這種地步，她懷怒出手幾乎無所保留，幸好明欽有神遊鏡護體，天後又要利用他牽制桃花夫人三人，不想弄出一副屍骨橫飛的場景。

明欽緩過氣來，心中后怕不已，遺憾的是沒能救下花璇卿。

「我沒事。」

明欽掙了一下，離開萬聖公主的懷抱。

萬聖公主打量了他一眼，目露讚許之色，「你拚死相救璇兒，倒也難得。青眼虎麾下有你這樣的人，未免明珠暗投。也幸好那賤人倉皇逃竄，否則你哪有命在，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就跟着我吧。」

「這個……」

明欽怔了一怔，他倒沒想到萬聖公主如此爽快，居然因此青眼有加，跟在萬聖公主身邊自然比青眼虎手下當嘍羅更有前途。不過他的身份本是隨口胡說，可經不起查實。

萬聖公主的父兄是地行龍之王，身份高貴，說一不二，沒有反駁的餘地。

萬聖公主返回丹房，卻見萬歲狐王已經現了原形，卻是一隻毛緞如雪的白狐。

萬聖公主嘆了口氣，淚光潸然，「可憐千秋你一世聰明，卻被姓江的賤人所算。人都死了，還留着這個皮囊做什麼？」

萬聖公主口吐妖火，立時將萬歲狐王燒得屍骨無存。

明欽看得目瞪口呆，妖族風俗特異，不如人族禮俗繁複，養生送死，規矩眾多。鳥獸的毛羽皮革亦為人族所寶，何況萬歲狐王年屆萬歲，若被盜去遺體，製成皮裘之類，豈不更加難堪。萬聖公主此舉雖嫌簡率，卻也情有可原。

桃花夫人和九靈仙姬未能追及天後，回返丹房不見萬歲狐王的遺體，自然追問。

萬聖公主解釋道：「千秋死後現形，我怕你倆看了傷心，已用聖火焚去了。」

「什麼？」

桃花夫人不滿道：「二妹，你行事怎可如何草率，不等我和三妹回來就焚掉了千秋的遺體。」

九靈仙姬蹙眉道：「千秋修行萬年，未必不能返魂重生，天界靈丹妙藥甚多，咱們盡可以設法醫他。二姐怎可將他焚殺了。」

萬聖公主面色漲紅，反駁道：「三妹，你這是什麼話。千秋丹道無成，咱們三人一清二楚。他壽元萬載，身死不為夭壽，葯醫不死之病，今已神消氣散，豈是丹藥可醫？」

世間所謂靈丹妙藥，實也是其人生機未絕，方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含識之類，修鍊智識，可以成為神魂。元神、法相也不外如是，肉身經寒暑侵蝕，日久病壞，譬如樓宇久經風雨則敗頹，神魂存活時間雖長，長生久視也只是程度不同罷了，宇內萬物，因緣聚散，神仙也逃不過天人五衰，緣散之後只能冀其復聚而已，此中有偶合，並非絕無可能，只是機會太過渺茫。

萬歲的狐妖絕世稀有，就算沒有天後加害，萬歲狐王也已是壽元將終。桃花夫人三人自然清楚。

九靈仙姬搖頭道：「千秋究竟如何被天後加害，尚未查明。你竟然不與我和大姐商量便將他遺體焚毀，與謀殺有何分別？」

萬聖公主亦感委屈，氣惱道：「三妹，你這話好沒道理。現今洞中妖魔正多，如若千秋去世的消息泄露出來，咱們幾個寡婦，未必能保全他的遺體。還是想個安身之計才是正經。」

桃花夫人素知萬聖公主甚有心機，擔心她將萬歲狐王的遺體藏了起來，另有圖謀，這卻不可不妨。

「二妹，你當真將千秋的遺體焚掉了？」

萬聖公主怔了一怔，變色道：「大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姐妹一場，我難道會騙你們不成？」

「此事是他親眼所見，可以為我作證。」

萬聖公主說着一指明欽，這事幸有他能作證，否則真是百口莫辯。

「他？他又是誰人，可以為你作證？」

桃花夫人、九靈仙姬對明欽並不熟悉，多年姐妹尚且信之不過，遑論素未謀面之人。

萬聖公主啞口無言，冷笑道：「事實俱在，你們不信又待怎地？」

桃花夫人臉色一沉，「既然你如此無情無義，我看你不適合再留在萬歲山，你走吧。」

「什麼？你要趕我走？」

萬聖公主大為錯愕，霎時明白過來，「好啊，千秋英靈未遠，你就要霸佔他的家產，其心可誅。」

萬歲狐王是天狐世家，財力雄厚，比起龍宮、丹穴也不遑多讓。桃花夫人育有一女，萬聖公主、九靈仙姬皆無所出，花千秋一死，偌大家業如何瓜分的確很成問題。

桃花夫人、萬聖公主、九靈仙姬雖以姐妹相稱，妖族不像人族禮法甚嚴，有嫡庶之分。桃花夫人想藉機逐走萬聖公主，她自然不能心服。

萬聖公主的父兄是地行龍之王，九靈仙姬則是天獅世家之人，兩女委身萬歲狐王為姬妾不免遭到家族反對。如若離開萬歲山，萬聖公主亦是無家可歸。

三女本就出身貴顯，性格強硬，花千秋在時還能相安無事，如今花千秋一死，心思各別，越說越僵，矛盾頓時凸顯出來。

萬聖公主和桃花夫人不歡而散，回到住處仍是恚怒未消，起坐不平。

明欽沒有置喙的餘地，他關心的是萬歲狐王的死因和射日弓的下落。天後聲名要將射日弓作為壽禮奉贈於花千秋，兩人進入丹房交談，時候未久，花千秋因何突然去世，實在疑點頗多。

「老三不幫我，桃花這賤人，千秋屍骨未寒，她就想趕我走，獨佔家產，真是可惡至極。」

三女相處多年，自然知根知底，桃花夫人曾是天族宮妃，亡國之後被花千秋所救，萬聖公主料她沒有強援，不足為懼。但九靈仙姬是天獅世家之人，神通高強，不好對付，桃花夫人極力拉攏，形勢對她頗為不利。

「小子，你有什麼主意？」

所謂關心則亂，萬聖公主一籌莫展，目光落到明欽身上，隨口一問，也沒指望他說出什麼高明計策。

明欽提醒道：「夫人，狐王萬歲壽辰，賀客盈門。這麼久不出去會客，總該有個說法。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忙着內鬥，將客人先送走再說。」

洞中賀客多是兩界山妖魔，無一善茬，若知萬歲狐王，沒準會心生歹念。介時後果不堪設想。

萬聖公主悚然一驚，起身道：「沒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先將滿洞的妖魔鬼怪送走，再和桃花較量不遲。」

「夫人，不好了。」

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副驚魂甫定的模樣。

「什麼不好了。本夫人好端端地就在這裏。」

萬聖公主斥罵了一句，起疑道：「莫非桃花那賤人要加害於我。」

丫鬟愣了一下，不知萬聖公主所言何意，搖頭道：「外面的妖王洞主吵著要見老狐王，還說老狐王再不露面，就一把燒了我們的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