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洞房花燭

華國的傳統一向是訂婚酒擺中午、成親酒擺晚上。

而且是越晚越好。

葉凌修去接沈子清的時候就已經是略晚的下午了，等他們乘飛行器到主星葉家的時候，天已經臨近黃昏。

夜色過處，燈火正濃。

兩人剛下飛行器、還沒走到葉家門口，就被幾個早已等得急得不行的老人給拉了進去，動作甚是粗辱。

「哎呀，真是的，都這時間點了怎麼才到，誤了吉時可怎麼辦！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

領頭的老人大約60來歲，頭髮灰白卻很是精神抖擻，著一身濃紅碎花擺裙，一邊碎碎念，一邊動作麻利地往葉凌修和沈子清兩人手裡匆匆地塞了根紅繩，就急急得把兩人推進了禮堂中央。

霎時間被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的沈子清：「……」

沈大元帥扯了扯手裡的紅繩，一臉懵地看向身邊的葉凌修：「什麼情況？」

傳說葉凌修父母的雙親不都早已去世了嗎？這擠滿了整個大門的「大媽團」是個什麼情況？

葉凌修看一眼沈子清，輕咳了一聲：「家裡請來的老人，在葉家的時間長了，非說要來湊湊熱鬧。」

沈子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想來是葉家以前請的傭人僕從之類，現在年紀大了自然就清閑了下來。

這種主家大事不願錯過也是正常。

不過這些老人能如此「理直氣壯」且「不辨尊卑」的對待葉凌修和他，也足以說明了葉家的幾個主人確實都是心性極好的。

幾個老人匆匆忙忙地給葉凌修和沈子清整理了一下儀容著裝，見沒有什麼大問題，便又歡歡喜喜的退了下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也不知去忙什麼別的去了。

倒是熱鬧的很。

沈子清環顧四周，見這禮堂被布置得頗為隆重，到處張燈結綵的，喜慶又不失端莊。

這裡的布置多是以古華國沿襲下來的習俗為主的，葉凌修和沈子清的這一身大紅喜服也是，不遠處的樓角上甚至還被貼上了畫著龍鳳呈祥圖樣的紅紙。

沈子清前世的時候民不聊生、後來又一直住在空間站里，只從書上見過這些精緻而華貴的東西，便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葉凌修見他這樣卻以為沈子清是在緊張，便伸手拉了他的手道：「跟著我就好。」

沈子清抬眼看了他一眼，卻覺得這外表看起來面無表情、風輕雲淡的男人實際上才是在緊張的那一個，便也回握了下對方牽得有些緊的手，抬腳向前走去：「嗯。」

這禮堂里的人其實不多，但個個滿臉笑意，倒是顯得熱鬧得很。

沈子清看了幾眼，見多是一些上了歲數的老人，或者是一些表情嚴肅、一看就是軍人出身的年輕人，並沒有其他，便也明白了這裡的人大約都是葉家的老活計、或者葉凌修的直系下屬。

不遠處的主位上坐著葉凌修的父母葉楓明和殷唐，兩人背靠著雕花的紅木高椅，也是穿得極為正式。

殷唐笑得風情萬種，葉楓明卻是也面癱著一張臉，一看就知道是葉凌修親身的父親。

沈子清垂了垂眼，只乖乖地跟著葉凌修的腳步向前走去。

此時的婚禮和古法的進程大致相同，因為葉凌修如今身體不太好的緣故，也沒弄太多花哨的環節，僅僅只是幾個基本步驟。

拜天、拜地、拜良人。

唯一不同的也許就是手裡拿著的那根紅繩了。

沈子清記得以前的習俗用的是紅綢，中間還多會夾朵紅綢花，現在卻不知為何該成了一根小指粗的長長的紅繩。

蜿蜿蜒蜒地連著葉凌修和沈子清，還不許弄斷。

不，也許……是紅線？

門外在兩人對拜完后直起身的瞬間順時地響起了爆竹聲。

沈子清側頭看向葉凌修，就見對方也正看向自己，一貫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也被一堂的紅色染得添了幾份暖意。

紅線繞指，許是「莫失莫忘」之意吧？

沈子清低頭笑了笑，華國民眾總是如此浪漫。

原本禮節過後該是挨桌敬酒的活計，但因為葉凌修此時情況特殊，人們便也不擺這排場，只讓葉凌修回房間休息。

沈子清這才明白了葉凌修此時的情況到底有多糟。

難怪婚禮準備的這麼急。

沈子清倒是被留了下來。

留他的還是頗為熟悉的吳涯。

沈子清看了他幾眼：「你這個時間急急忙忙的叫我出來，是有什麼大事？」

刻意加重了「大事」兩個字。

吳涯頓了一下，也知道自己這樣把人從婚禮上單獨拉出來有些不好，只得訕笑了下：「情況特殊，我也沒辦法。你等會，我傳點東西給你。」

沈子清愣了一下，不禁想是什麼重♂要♂資♂料，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傳？

吳涯動作很快，沈子清還在表情詭異地看著他，對方就已經結束了動作。

沈子清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卻愣住。

他低著頭，久久不能言語，臉上的表情卻慢慢地沉寂了下來。

片刻后沈子清抬起頭，看向吳涯：「這是……」

吳涯：「話不多說，我知道這人對你重要，我就想問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人？

打算什麼？

若是旁人在這，一定會對吳涯此時的問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沈子清卻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沈子清沉默片刻，吳涯看他不住的握緊手指，幾乎以為他要忍不住轉身離去了，男人卻突然道：「麻煩你……幫我看著她點。」

吳涯一愣，抬頭看沈子清。

沈子清卻道：「只能這樣了……不然還能怎樣呢？」

男子輕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離去的方向卻不是他曾以為的大門方向，而是——喜房的方向。

是啊——還能怎樣？

吳涯站了片刻，終轉身離去。

沈子清一個人走在掛滿了大紅燈籠的走廊里。

今晚月色不錯，一片明堂。

沈子清推開門走進卧房的時候，葉凌修正坐在床邊。

見他進來，便抬頭看他。

沈子清看了他片刻，卻是突然笑了笑。

惹得床邊的男人一臉奇怪地抬頭看他：「你笑什麼？」

沈子清笑了笑，沒立即回答，而是取了桌邊放著的酒杯，遞了一隻給葉凌修后，才道：「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這麼坐在這等我，好像……你才是嫁人的那個一樣。」

沈子清笑得眼睛微挑，調侃之意溢於言表。

葉凌修：「……」

葉凌修看了沈子清幾眼，見對方一直微抬著下巴笑著看自己，不禁微眯了眯眼。

下一刻男人突然長身而起，一把抓住沈子清的手腕！

沈子清嚇了一跳。

他的手裡還拿著那隻酒杯，葉凌修手裡也有一隻。

沈子清幾乎要以為兩杯酒都要灑了，葉凌修卻動作更快。

男人速度飛快地用自己拿酒杯的那隻手繞過沈子清端酒杯的手，穩住了那堪堪欲灑的酒液；另一隻手卻動作更快的將按住沈子清的肩。

將其牢牢地向後壓去。

沈子清被他的動作弄的有點懵，幾秒后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被抵在鋪著大紅床單的床沿上。

沈子清眯了眯眼，看向葉凌修：「幹嘛？」

葉凌修抬了抬手，帶著沈子清的手臂也略略向上抬了抬：「喝。」

沈子清一愣，這才發現這竟是個喝交杯酒的姿勢。

沈子清無奈，只得仰頭喝下。

葉凌修見沈子清喝了不禁靠得更近，亦仰頭喝下。

沈子清安靜地看了他幾秒，等對方咽下嘴裡那口酒，才突然伸手握住葉凌修近在咫尺的手腕，一個翻身將人狠狠的壓在身|下。

葉凌修難得穿一次紅衣，道也別有一番風味。

沈子清：「我記得我上次說了，讓你注意點投懷送抱的姿勢？」

葉凌修卻是臉色不改的抬眼看沈子清，片刻后竟是笑了笑，瞥了眼一旁被弄倒的酒杯道：「你搞得那麼激|烈，不怕明天收拾的人看到了多想？」

沈子清愣了一下，順著葉凌修的視線看了片刻，才突然領悟了過來。

那酒杯中原本還殘存著少許酒液，這一翻身間帶翻了酒杯，那杯中的酒液自然也就傾倒而出，浸濕了床單的一角。

一旁本還放著一個小小的矮桌，現下卻是也翻了，上面的紅棗、桂圓等散了一地。

看起來確實……很是曖昧。

沈子清沉默片刻，葉凌修卻突然抓著他的手又一個翻身，從上而下帶著笑意看向他：「所以說……你還是乖一點吧，嗯？」

沈子清沉默。

葉凌修卻繼續笑道：「畢竟說了那麼久的『劫色』……你也總得配合一點才好。」

想到自己當初一時嘴快說的話，沈子清：「……」

見沈子清不說話，葉凌修笑了笑，俯身在沈子清的頸邊輕蹭了幾下，微微起身，在沈子清默默注視的眼神里，慢條斯理地拿出了……那根在禮堂里兩人一直牽著的紅線。

沈子清：Σっ°Д°;)っ！

等等好像哪裡不對！

葉凌修看了沈子清一眼，笑了笑，借著壓在他身上的姿勢，動作溫柔的用那根紅線將沈子清的雙手纏了起來。

沈子清：「……」

葉凌修：「幹嘛這麼看我？你以為這紅線是用來幹嘛的？」

沈子清：「……」

是我太甜……

這果然就是條紅繩……

我還真沒想到5000年後的華國人民竟然如此的……污。

葉凌修看了沈子清半晌，俯下身輕輕的親了親他的唇角：「你……把耳朵再變出來給我看看好不好？」

當時在醫院，應沈子清的強烈要求，最後醫生還是給沈子清打了藥劑，現在沈子清的發間並沒有那對紅火的耳朵。

沈子清：「……」

被氣樂了的沈子清咬牙切實：「那要不你也露出來給我看看？我記得你獸型是狼吧？狼的耳朵可也好看的很！」

葉凌修笑了笑，低頭又輕輕的吻過去，用牙齒細細密密的咬過沈子清的唇角，幾乎貼著沈子清的唇道道：「你想看？」

沈子清：「我！想！看！的！很！」

葉凌修便又笑，一隻手卻順著沈子清衣服的領口慢慢的摸|進去：「那……看你表現。」

來自每時每刻都想罵人的沈元帥：「……」我%#&@*￥！

葉凌修笑了笑，俯身吻上沈子清的眼睛，動作輕柔，一如第一次見面時的動作。

他開口，輕聲道：「子清。」

沈子清愣了下，抬眼看他。

卻見男人正定眼看他，一雙黑玉般的眸中映了桌上的燭火，竟露出了一股從未見過的欣喜之感。

襯得葉凌修整個人都溫柔了起來。

沈子清閉了閉眼，終是嘆氣。

是夜。

夜已極深。

沈子清從床上起身，隨意披了一件外衣，從桌上取了一杯酒，走到窗前。

今夜月色極好，當是美滿之色。

沈子清看了那月光半晌，卻是突然笑了笑。

笑得有些悲。

男子抬起手，竟是將手中的酒完全的撒在了地上。

以敬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