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蒙面人

92.蒙面人

一場春日宴鬧得風波不停。

等到能主事的長輩們趕來,袁秉生才從溪里被撈出,渾身掛滿淤泥水草,整個人面色慘白,喘著粗氣橫癱在泥草地里。

袁夫人初見這場景,差點眼一閉背過氣去,嗚呼哀聲還未出口,被袁老爺一把攔住,而後抬手向公孫雲越作了個揖,勉強維持着恭敬口氣:「雲越公子,不知不肖子又惹出什麼禍端來,何故至此境地?」

公孫雲越這時又是一派清冷脫塵模樣,拈著青釉瓷杯,自顧嗅着嘉陽汾酒,聽得袁老爺相問,緩緩抬首思索了片刻,才風輕雲淡道:「吾等正觀景對詩,一觴一詠,無盡暢意,大約興至酣處,袁少爺欲習古人,『浴乎沂,風乎無雩,詠而歸』,這才跳下溪去罷。」

公孫雲越話一出,在場眾人面色各異,臉色青白不定如袁家幾位,尷尬不已如周家主事人,幸災樂禍的自然不在少數,剩下的多是哭笑不得,或是忍俊不禁。

甚至連原本心虛不已的夏豆,都忍不住埋下頭去,不忍直視。公孫雲越后又讚歎了幾句,說什麼袁秉生沉醉詩文,痴迷大雅之道,詠得詩也不錯,又如此崇尚古學,當真前途無量。

說到最後,在場書生青年們齊齊都贊起袁秉生來,一人一句誇得袁家幾位還口不能,袁夫人一臉蒙怔都忘了哭嚎,一向只聽人說自家小兒不學無術,只肯習些歪門野詩,又何曾被眾儒生這樣讚不絕口過...

夏豆還在費勁綳著臉忍笑,忽而有人在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回過頭,見一襲墨衫的蒙面男子已背着手往修竹院方向走,夏豆瞭然,垂目一笑,趁著眾人都在看熱鬧,也趕緊偷偷地退離了人群,跟了上去。

眾人恭維捧場了半晌,不多時袁秉生自己緩過氣來,自覺丟臉,閉口不談先前的事,就當默認了是自己跳下去的,周府人喊了轎子來抬他回府去,隨後公孫雲越先行回房,眾人便也散了場。

最後才有不少人想起夏豆來,左右顧看了遍,都不見人,只道這姑娘怕惹出事來先溜之大吉了,不過暗地裏不少人都在笑嘆,那姑娘真是機敏又彪悍,還能得公子云越的有心庇護,怕也不是尋常人物。

之後,因着周玉棠竟領着小姐們去和來客男子對詩,罔顧規矩不知禮數,還被周家幾位夫人一通嘲諷,背地被自己母親訓斥了好幾句重話。

周玉棠忍着委屈獨自跑去小竹林,暗自啜泣了半晌,忽然被腳步聲打斷。

「誰?」周玉棠一時驚慌起身喊了句,無人應答,周玉棠又喊了好幾聲無果,又自覺在此哭泣惹人笑話,正要邁步先回房,這時茂竹之中才起了颯颯聲,末了鑽出個人來。

「你是誰?」周玉棠一時怒起,看眼前這丫頭的穿着,應當是自家不入等的粗使丫頭,竟在此故意裝神弄鬼嚇人,「再不說話,我喊了人來打斷你的腿。」

「六...六小姐,」那丫鬟形容憔悴,衣着破舊,打着顫兒帶哭腔喊:「小姐息怒,奴婢,奴婢是畫春啊!」

「畫春?」周玉棠蹙眉,「畫春又是誰?」

丫鬟這才瑟瑟發抖的抬起臉來,那副容貌倒也不可怖,就是個相貌尋常的小丫頭,周玉棠心落了地,板着臉訓斥道,「哪個院的雜婢,何故在此裝神弄鬼。」

「小姐,小姐您聽我說,我原是鴻泥院的二等丫鬟,貼身服侍過五少爺的,」畫春跪在地上紅着眼喊,「並非有意在此驚嚇六小姐。」

「五哥的丫鬟?」周玉棠想起那荒誕不經的五哥頓感頭痛,既是他的人便也罷了,也懶得和這婢子計較,隨手便要打發她趕緊走人,「看在五哥的份兒上,這次便饒了你,偷偷摸摸做賊似的,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畫春叩頭,「奴婢今日候在此處並非有意,但,但,」她囁嚅著要說什麼,周玉棠煩得跟這種不入流的下人多說,抬腳就要走,畫春顧不得其他趕緊喊住,「小姐,奴婢有事稟告小姐。」

她見周玉棠腳步不停,又連忙說,「是關於修竹院那位夏姑娘的,奴婢,奴婢知道她的底細。」

周玉棠愕然回頭,「你說什麼?!」

*

這邊夏豆離了人群后,又走了好一段路,但始終跟前頭的人有幾步距離,那人在逗她似的,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加快腳步,夏豆原本心裏還是歡喜佔了上風,被這樣逗了一遭,當即惱怒得便不肯再走。

索性站在路旁以手作扇喘氣,前頭的人見她不走,反過身來心虛地看她兩眼,夏豆鼓圓了眼睛瞪回去,「蒙面人,你走吧,跟不上,我不跟了。」

蒙面人俊眉一揚,闊步朝她走近,聲音裏帶着笑意:「為什麼不走了?」

「太累了,走不動了,」夏豆故意憋嘴,沒好氣的道,「哪有你這樣捉弄人的,我還生著氣你看不出來么?」

待那人走近,又趁其不備突然跳起來掀開他的面巾,這才解了氣,得意洋洋的揚揚面巾:「熱不熱啊你,裝什麼神秘哼。」

晏祁舒眉一笑,整個人像是發着光似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夏豆差點看愣了去,又跳着抬手去給他系面巾,「圍上圍上,莫被人看了去。」

晏祁被逗得哈哈笑出聲,心情大悅,俯身抬手,將夏豆打橫抱起,飛快地朝一旁的小路飛奔而去。

「哇!」夏豆一驚呼剛出,又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又驚又喜,抬手圈著晏祁的脖頸,嗔笑:「幹嘛啊你!」

「你不是走累了么,抱你走,」聲音里滿是不正經:「不知這法子能不能將功補過,還望姑娘恕罪。」

夏豆吱吱地捂著嘴笑,又攀着他脖子四處望,「你也太膽大了吧,這可還在周府,不怕被人看了去。」

「看了去便看了去吧,」晏祁笑道:「總歸過不了多久,便要光明正大的,當着所有人的面兒,八抬大轎抬姑娘走的。」夏豆小弧度的踢踏着腿以示矜持,又忍不住心中歡喜,別過頭去暗笑,「哪裏學得不正經。」

忽而抬眼看見他耳根子兩處通紅,更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晏祁假裝肅然的咳了咳,「在下素來再正經不過的,」話雖這麼說,耳脖邊的熱度更熾。

途經穿山游廊,一路繁花馥郁,頓而起了些微惠風,吹得人熏熏然眼都睜不開,夏豆埋頭附在他脖頸邊,心口的甜意像是要漫出來,晏祁挺了挺胸膛,嘴邊揚著愉悅的弧度,昂首闊步地往園後走。

「到了,」許久后聽得晏祁輕聲一句,夏豆掙脫了他的手下了地,仰著腦袋四周看了看,這處園角似乎有些熟悉,「這是?」

「帶你出去玩兒,」晏祁說罷幾下蹬上了樹榦,而後在樹上朝她揮手,「待我看看你功夫可有精進?」

「你,」夏豆立在原地跺了跺腳,這才想起這不就是修竹院的園子偏房,從前除夕夜時,也正是從這處爬樹進的周府。

「晏祁,」夏豆不解其意,以為他這是存心逗弄她,仰著頭直呼其名:「你今日這是存了心招惹我不成,哪有你這樣的?」

晏祁見她面色不喜,連忙一躍跳下來認錯,左右哄著,夏豆咬着唇哭笑不得,「怎麼這般幼稚?」

「原是想着法兒逗你歡喜,」晏祁頗有些無措的抬手揉了揉眉頭,「不想弄巧成拙,總鬧些笑話,當真為難。」

「誰給你出的餿主意?」夏豆伸手推他,「鬧些甚麼么蛾子。」

晏祁面上無端浮了些紅,不肯多說,只皺着眉頭忖思,「公孫那廝說得'若即若離'的法子,怕凈是些邪門歪道,尋常女子吃這套,在小夏這裏萬萬是行不通的。」

「你可千萬別鬧了,」夏豆乜他,「這一別就是這麼長日子,原本我這心裏就不大安定,你還這麼飄忽不定的,我啊,唉,」撐著下巴嘆口氣,「這戀愛談得啊,有點讓人發愁。」

「小夏,」晏祁心中無端一陣發慌,不顧禮節連忙擁住她,「都是我之過。你再等些日子,不須多久,朝廷那頭,公孫那邊的事情,都快妥善的處置好了,屆時你我成親后,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夏豆悶聲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調笑道:「可是嫌我醜媳婦見不了公婆,娶進門就想帶着走得遠遠的?」

「你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晏祁眉頭一緊,解釋道:「並非不願帶你去見爹娘,委實是...」他忖思片刻,依舊不知從何說起:「這事說來話長,晚時再與你細說,眼下另有要事,得先帶你出去逛逛,許久之前便應諾你的,總未能兌現。」

「好吧,晚上說便晚上說,」不知他是有意抑或無意的轉換話題,夏豆揚了揚眉頭,故作輕鬆:「不過你既有意娶我,要成親的兩人總該彼此坦誠,你的為難之處我理解,可是,晏祁,你也總該相信我。」

「哪裏是不肯相信,」晏祁嘆了嘆氣,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總差一個恰當的時機罷了,對你我哪裏有敢隱瞞的呢。」

夏豆見他提到雙親臉色便變了不少,心中不願太為難他,想是這些事情還是得慢慢來,便自個找了個台階下,笑言:「你方才說要帶我出去玩兒,可是還有驚喜不成?」

「這個,」晏祁側頭擁了擁緊她,下巴在她頭頂上摩挲了片刻,柔聲道:「只盼夫人給在下一個賠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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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貨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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