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交換演奏

「我在開車。」蘇明箏壓低了語聲,蘇蓉涵敏感地覺得她不想讓自己聽見說出的話。

停了一會兒。

「你在哪兒？」蘇明箏問出口，語氣卻雜了絲不耐煩，連帶眉頭皺起。

最後揚起結尾的是聲幽淡的嘆氣，「我知道了。我會等你。」

氣溫直下,車壁上宛如結起了冰霜。蘇明箏倔強地抿著嘴,蘇蓉涵只能由側後方看見她埋在夜色里的側臉,蘇蓉涵也閉緊了嘴，寧願不去提醒她關於自己的存在。

有種預感，將要發生些不能猜測到的事情。所以,蘇蓉涵要留在這，等著事情發生。

自蘇明箏將車再開了段路,並停靠在路邊,兩人靜靜地等了近半個鐘頭。猶如擊碎冰塊般的事件,是幾聲清脆的敲擊車門聲。

「明箏，是我。」

是讓蘇蓉涵有種似有若無熟悉感的聲音,聽來自信而昂揚。並沒辦法憑聲識人，但蘇蓉涵的汗毛都在瞬間立了起來，神經都被直覺觸動，讓她更將自己藏在椅背的陰影后。

解開車鎖的聲音接著響起。然後是拉開車門的聲響。

先是一陣香水的芬芳侵＼入這輛車內,攜著這股香味的女主人略蹲下＼身、輕巧地鑽進車裡,在蘇明箏身旁的副駕駛座落座。幾乎在車門還沒重新闔上的時刻,那名新來的女子已經柔若無骨地將身體偏向蘇明箏，左手抓住蘇明箏無意識握住排檔桿的右手。

由後座看見周筠若由陰影晃過射＼入車內的光線,最後歸於蘇明箏那半邊陰影的臉，使蘇蓉涵莫名抓緊了自己的手,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蘇明箏坐直了身體,望著曾無比親近,而後遠離、最後陌生的青梅好友，明面的意識想要抗拒，更深層的意識卻抵不住那股拉近的熟悉感。

喜歡過十二年的女人呀──

即使在昏暗不明的車內，借著路燈的光亮，周筠若那透著職場菁英氣息的模樣：剪裁高雅的套裝、合身A字裙，合宜妝容、略略盛氣凌人的冷靜雙眼，依然映入蘇明箏的眼中。

但蘇明箏看見的彷佛永遠是高中時，周筠若穿著貴族學校的精緻制服，綁著一絲不苟的馬尾，抬頭挺胸走動於學生群時，裙襬搖搖，既美麗又快樂，純白無塵，引得自己老喜歡走在她後頭一步的位置。

自己和她的關係：既了解彼此的生活愛好，一起享受校園生活，可以一起玩樂，也可以親吻。

「怎麼忽然要見面呢？」見到了本人，蘇明箏的語聲不由自主地虛軟了些，聲音一出，自己都覺得彷佛投射進了名叫記憶的空井。

「想見你。」周筠若依然抓著蘇明箏的右手，語氣有些迫切。

不明所以……

就好像自己老爸上次舉辦婚禮的島上，在鋼琴館偶遇周筠若那時候，她拉著自己說要談談，結果交換演奏了彼此過去曾演奏的曲子。

『我們能不能繼續當朋友？我們曾經是那麼好的朋友……至少還能當朋友。』鋼琴館中周筠若這麼問。

就為了說這句話嗎？周筠若？那時就很想這般反問。

「我不能見你嗎？」周筠若由下向上的目光脈脈，質問有點撒潑或撒嬌的味道。

至今不懂，蘇明箏不懂為什麼周筠若又和自己聯絡起來，自某次於社交場合見面，之後蘇明箏就收到了周筠若要求加好友的訊息，訊息中周筠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沒過多地流露什麼，就好像冷冰冰的工作通訊。

過了這麼多年，蘇明箏判斷自己不需要再過多地罣礙過往的事，便促使自己冷靜地點了同意她的加好友邀約。就當多條人脈，也無傷大雅，畢竟周筠若也是個成功的大小姐呢，蘇明箏那時自嘲地想。m.

但沒想到周筠若並不是有什麼工作的事需要蘇明箏，也不是讓蘇明箏帶她去擴展人脈，也不是加了從不交流的空號。

不算十分頻繁的頻率，周筠若在兩人賬號的聊天窗口留下了她的生活。周筠若用通訊軟體分享了她的工作、心情，附上偶爾隨手拍下的照片，美食有、美酒有、由窗口拍下的美麗夜景有。蘇明箏能感受她近期應該是心情不好的，但她沒有涉入，而是裝作不知道、不痛不癢地簡短回復她，總是比她發來的文字少上好幾倍。

莫名其妙兩人就好像一般的，久別的同學在出社會重逢后，試探地修復關係，拉近彼此的距離，試圖跨越離別這幾年的生疏感。

卻也一直沒見過面。

蘇明箏不明白周筠若的用意。

「你不理我也不要緊，讓我在這坐會兒吧。」周筠若將背貼緊椅背，宛如人已經和椅子合為一體。

心中產生了這會是場持久戰的預感，蘇明箏努力揮散這股預感。

蘇明箏感到周筠若正側頭盯著自己，並且輕輕嘆了口氣。

轉頭過去將目光落在自己右側，蘇明箏忽然心中一動，她用左手按開了車內照明燈，在鵝黃的燈光下仔細地由上到下打量周筠若。

明明是套高貴的套裝，卻打理的有些凌＼亂，領口…前襬的鈕扣處……皺起的袖管，還有髮絲落在了髮夾外。

蘇明箏默默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連帶著舉起抓住不放的周筠若的手，她將周筠若的套裝長袖往上推，幾道紅腫的手印落在周筠若纖細的手腕上，明顯是被人狠狠地抓住了不放，而且依照手形的大小使用暴力的應當是個男人。那漸漸發燙起來的傷痕看來猙獰而疼痛。

「還有哪裡傷了？」蘇明箏吞下了卡在喉嚨的話。

被蘇明箏拉起袖子的周筠若表情有些怔楞，一時像個蒼白、僵硬的雕像。過了片刻，活過來的她以深有意味的視線深深地注視蘇明箏，她也沒想到蘇明箏會這般迅速發覺自己的異樣，然後認輸地拉起因坐姿蓋住膝蓋的裙襬，露出破裂脫線的絲＼襪以及磨傷了一大塊的膝蓋。

「坐好，拉上安全帶。」蘇明箏掙開周筠若的拉扯，簡短地交代。她重新啟動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