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初春,時局開始有些緊張,奉系軍閥從上一次十月中旬的直奉戰爭中恢復,便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廣州國黨面對上海對外關係的擴大,也漸有些坐不住的趨勢。

但這種微妙的局勢似乎並不影響上海灘富貴權勢之間的歌舞昇平,以及日復一日的紙醉金迷。

自從趙一然離開上海,花聽便再沒踏足過百樂門,但這****離了賭場剛準備回家,竟心血來潮想去百樂門看看,這沒有趙一然的百樂門,將會是什麼樣子?

然而百樂門大廳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冷淡,席間眾賓客該喝酒的喝酒,該聊天的聊天,似乎並沒有因為趙一然的離開而有所不同,百樂門它該是什麼樣子,現在就是什麼樣子。

花聽進場的時候,將披在身上的一件呢料外套脫下交給門侍,便清清爽爽地穿著一件露臂高領蓮葉邊襯衣,腰身扎在修身的黑色長褲里,踏了一雙平跟的皮靴。她本就身材修長,穿著襯衣褲裝便帥氣得令人移不開眼,但領口的蓮葉邊和纏繞的黑色絲帶又添了一份柔媚,渾身包裹得這樣嚴實,只完整露了兩條纖細又肌膚細膩豐潤的玉臂,舉手投足間便多了一種誘人的性感。

這樣矛盾的中性氣質讓她毫不意外地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百樂門大廳高高的頂部中央,巨大的琉璃吊燈反射著全場的五光十色,各路名流言笑晏晏。三三兩兩地舉杯歡談。

花聽一眼便看到了貴賓座旁的簡亦,這傢伙似是應酬得有些累了,便攜了一位日本軍官在一旁坐下。

這位日本軍官年紀看著應該五十多歲,雖說不年輕了,背脊卻挺得筆直,面龐堅毅,瞧上去正是一副征戰多年的軍人模樣。

花聽也懶得同簡亦招呼,便裝作不認識,在他不遠處的一方雅座上坐下。

簡亦手中端著一杯香檳,眼瞧著不遠處的花聽的側影。笑意盈盈地向她晃了晃杯中液體。他今天依舊是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裝。一隻腿隨意地翹著,乾淨修長的手指捏著透明無瑕的高腳杯,模樣看上去只是一個氣質華貴的富二代。

花聽視線一轉,便看到了以往蔡炳榮座位上的陳樹。

怎麼現在的人談生意都喜歡來百樂門呢?

從花聽進場那一刻開始。陳樹的視線就從未在她身上離開過;或許當事人並不知道。她骨子裡的氣質像美酒一般帶了讓人微醺的迷離。釀得愈發醇厚,陳樹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深,深得不該出現在他這張冷眉淡目的臉上。

舞池裡的樂曲變了調。一曲《醉玫瑰》的前奏旖旎開場。

一番沉沉的嗓音在舞曲惑人的曲調中顯得也並沒有花聽想象中的那般沒有顏色,她忽然就有些感傷,沒有了趙一然的百樂門,還是它最初的樣子,沒有任何改變。

燈光迷離中,她看不清對面陳樹的表情,只看到他的一雙眼透過人群,直直地鎖定在自己的身上。

花聽也從那雙眼睛里看見了一汪難以述說的情意,於是撇過頭,不去看他。

妖冶的舞曲還在繼續,花聽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想起那日陳樹抱著她跳舞的一番神情……回過神來,那人已站定在她眼前。

「可以同我跳支舞么?」

花聽淺啄了一口香檳,目光悠悠然道:「陳幫主是沒看到我夫君在那頭嗎?」

陳樹順著她的視線輕聲接道:「跳支舞,我想簡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

「可是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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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亦那方的動靜似乎變得熱鬧了起來,花聽尋聲望去,發現他坐的那張紅皮雙人沙發椅上此刻又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是個讓人看了分外眼熟的女人。

哦,原來是上海當紅影星施因愛。

施因愛原本是唱粵劇出道,還與一位叫什麼何青青的女人,一個清麗花旦,一個反串俊俏小生,假鳳虛凰的一個組合倒是偶合了眾人的鮮,一時名聲大噪,紅透香港及廣粵地帶。

只是如今粵劇式微,電影這一稀罕事物反倒漸漸進入眾人的視野,簡亦便也改了路子,跨行投資電影去了。

可令花聽訝異的是,簡亦在上海很少會有什麼女性朋友,就除了她跟陳景之外,簡亦的身邊幾乎不會出現第三個女人;可是他今兒個倒是賣力地為這位已經五十好幾的日本軍官介紹起身邊的施因愛來,舉著酒杯一副調笑侃侃的模樣頗有種做中間人的架勢,花聽倒是好奇了,他什麼時候跟施因愛那麼熟的?

「這位當紅影星施因愛好像跟簡亦挺熟的,」陳樹難得八卦,「已經不止一次在百樂門碰見了。」

「是嘛。」花聽扯扯嘴角輕笑道。

施因愛在簡亦身邊總愛笑,雙頰漾起淺淺的笑渦,卧蠶愉悅地堆起,偶爾露出一顆稚氣的小虎牙,與那些庸脂俗粉的女明星們不一樣,施因愛的俏皮模樣令人看著不討厭,還分外討喜。

花聽突然就站了起來,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角,抬頭對上那張劍眉星目的面孔道,「不是說跳舞么?」

陳樹稍稍一愣,伸出手來。

花聽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了探戈的架勢,長腿輕輕一勾,踏出華美的舞步。大腿微抬,在他的腿上輕輕碰過,又誘惑地往外探了出去,一轉頭,一回身,劉海微動,優雅的下顎抬起,生出了不容侵犯的矜端。

真是去這類風月場所去的多了,各種舞都學會了點。

可陳樹就不一樣了,對於探戈,他顯得較為生疏,一直被花聽帶動著肢體動作而僵硬地跳動著。

一個轉身,花聽淡淡地掃了眼側方位置上的簡亦,竟恰好與他對上了視線,花聽眯眸一笑,便又輕快地轉開了。

明明是這樣誘惑的舞姿,她卻表情清冷克制,強烈的反差生出了一種禁慾的姿態,挑逗得人想要深入探尋。

陳樹瞧著她的目光微變,思緒似飄了很遠,手間力度一緊,將她設為被動,一路帶著她輾轉到了舞台的後方。

「想幹嘛?陳幫主。」花聽略挑了濃眉看著他。

陳樹的臉就在她一指寬的距離,瞳孔里倒映出她這張充滿英氣而又魅惑的臉,暖暖的鼻息淺淺地拍打在她的鼻端。

在這樣曖昧的距離里,陳樹依然可以看出花聽眼底的嘲諷。

他眼神一眯,緩緩下移到她溫潤的唇角,闔上眼,一雙冰冷的嘴唇覆上她的。

花聽微一皺眉便要推開他。

陳樹卻一手扶在了她腦後,吻著她的雙唇張合,並低低地吐出一句:「你和他,是不是也經常這樣?」

花聽的心似被狠狠一紮。

陳樹輕佻的指尖從她的腦後游移到肩頸,又婉轉勾勒到她的前胸,然後一路往下,握住了那隻冰冷的卻戴有20克拉鑽戒的左手,道,「你和他,是不是也經常這樣?」

花聽有些僵硬地看著他,稍稍向後退了一步,與他隔開一些距離,語調卻還是最初的那番倔強與張揚,「關你什麼事呢陳幫主?」

這雙琥珀色的眸子里儘是冷漠,嘶啞的嗓音凄涼又直白,「回到我身邊吧,花聽。」

「我說過了,」她冷冷地回視他,「不可能!」

她與陳樹之間的關係似乎總是這樣,像一壺開了又涼的水,大多數時間是沉寂的,間或沸騰一下,而後再陷入漫無天日的靜默里。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陳樹微亂的氣息裡帶了些猶豫的驚疑不定。

「當然。」花聽的目光肆無忌憚又愛意纏綿,笑容純粹乾淨又帶有萬千決絕。

陳樹的下唇被咬得發白,臉上卻木然,即使是隱忍到眼眶發紅,隱忍到胸腔都在顫抖,依然吐不出一個字。

花聽倔強地高抬下巴,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永遠,都……無法原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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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迷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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