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4章

鳳景若一愣，然後默默地移開視線望向了遙遠的天邊……

鳳景澤原本就只是一時衝動才有了這個提議，現在看到鳳景若這無聲的拒絕後，他的腦袋又清醒了過來。

於是，這個提議只是開了個頭就夭折了。

拒絕只因懶，但拒絕過後，鳳景若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尤其在鳳景澤沉默了下來后，鳳景若心裡就有點忐忑了。

救命恩人不會生氣了吧？

他偷偷地轉頭瞄了眼鳳景澤，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臉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在感受到鳳景若的視線后，也沒有動一下。

鳳景若：「……」所以是真的生氣了嗎？

鳳景若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抓住鳳景澤的衣袖晃了晃，軟軟地喊了一聲：「大哥哥……」

鳳景澤的表情紋絲不動。

鳳景澤自然沒有生氣，剛才那個提議也只是他腦袋一熱提出來的，鳳景若不想學於他來說並無影響。

只是，他平素習慣了不喜言語，在鳳景若沉默地拒絕後，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便也沉默了下來。

現在見鳳景若帶著撒嬌的話音喊他，鳳景澤心裡一軟，扭頭看過去。

見鳳景澤願意看他了，鳳景若開心起來，他四處看了看，站起來蹬蹬蹬地往前跑了幾步，站在一棵桃花樹下踮起腳輕輕地折了一支開得極其艷麗的桃花。

拿著桃花枝，鳳景若滿臉欣喜地跑回來，站在鳳景澤的跟前。

鳳景澤坐在地上，鳳景若站著，這樣的姿勢下，鳳景若終於不用仰頭看他，而是彎下腰，白白嫩嫩的手指握著那枝桃花，遞到鳳景澤跟前。

鳳景澤輕抬眼皮，鳳景若有些緊張，說道：「大哥哥，送給你。」

鳳景澤微微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陽光透過桃花林灑落在鳳景澤身上，他逆光坐著，這樣笑著，優雅又高貴。

而鳳景若作為一枚八歲的小糰子，也被鳳景澤的笑容給迷住了。

他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覺得大哥哥你長得比這枝桃花還要好看，但我現在找不到更好看的東西送給你。等以後我找到了與大哥哥你更般配的東西，我一定會送給你。」

鳳景澤輕笑出聲。

他不常笑，但笑起來卻異常俊朗帥氣。

鳳景若愣愣地說道：「大哥哥，你真好看……特別好看……」

鳳景澤伸手接過那枝桃花，在鳳景若期待的眼神下，甚至拿到鼻尖聞了一下。

然後他突然躍身而起，白衣飄過衣袂翻飛，晃眼間，陣陣桃花落下。

無數的花瓣從頭頂飄落，鳳景若瞪大眼睛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花落。

鳳景澤在他面前站定身形，彎腰看向他，一身白衣，嘴角輕揚。

他伸手彈了一下鳳景若的額頭，說道：「喜歡嗎？」

鳳景若愣愣地點點頭。

鳳景澤：「你送我一枝桃花，我送你一場落花，如何？」

這天晚上，鳳景若的夢裡全都是紛紛揚揚的桃花，在繽紛的花瓣中，鳳景澤嘴角輕揚對著他笑。

次日清晨，寺院早課鈴聲響起，鳳景若這才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他匆匆地穿上衣服，跑去做早課的地方。

跑到大殿里，裡面已經整整齊齊地站滿了小和尚，鳳景若輕輕地、迅速地從後面一排溜進去，然後站好。

住持走了出來。

他掃了一圈，目光落在鳳景若身上，鳳景若挺起胸膛對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住持移開了視線，然後開始早課。

早課結束后，鳳景若好奇地問身旁的小和尚明一：「你們昨天獲賞了嗎？」

明一搖頭，不太開心地說道：「沒有。不僅我沒有，我問了好幾個人，他們也都沒有，看來那個貴妃不太滿意我們的服務。」

鳳景若見明一撅著嘴巴的模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有獲賞也沒關係啦，能看一看平日里看不到的貴妃和二皇子，也是好的。」

「說來也奇怪，二皇子就只在祈願台上待了一會兒，然後就一整天都沒看到他出現。」明一說道。

鳳景若想起了昨天與他度過一整天的大哥哥。

他問道：「明一，你知道二皇子叫什麼名字嗎？」

「據說是叫鳳景澤。」

鳳景澤……顧澤……

鳳景若撓撓頭，難道昨天的大哥哥……竟是二皇子嗎？

可是，二皇子……他是鳳國的二皇子啊，身份那樣高貴，怎麼會同他在桃花林待了一下午？

「若空，過來一下。」就在此時，住持的聲音傳過來，打斷了鳳景若的思考。

「明一，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準備站一上午嗎？」見明一還站在鳳景若的身旁，住持嚴厲道。

明一忙跑開了。

轉瞬間殿內就只剩下鳳景若與住持兩人。

「住持……」鳳景若挪動腳步走過去，喊道。

住持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跟我來。」

鳳景若哦了一聲，乖乖地跟在主持身後，隨著他來到天和寺的戒律堂。

這是鳳景若第一次進戒律堂。

看到戒律堂的時候，鳳景若心裡就開始忐忑了，迅速地在腦中過了一遍最近有沒有犯事，但除了今天早上早課差點遲到，他並沒有做什麼錯事。

難道是昨天後院那條被砍的大蛇沒有及時清理被主持發現了？

鳳景若站在戒律堂的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裡面空蕩蕩的，除了幾個蒲團，幾乎沒有其他的擺設。

「住持？」鳳景若滿腦子疑問，看向住持。

「進來。」住持跨過戒律堂的門檻，走了進去。

鳳景若著實不想進去，雙手下意識地扒住門框，眨巴著眼睛看著住持。

住持站定腳步，轉身看向他，眼神平靜，手持佛珠。

鳳景若輕聲說道：「住持，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做錯什麼，進來，我有話對你說。」住持放柔了聲音，說道。

鳳景若咬著下嘴唇，一步一挪地走過去，昂起小臉看著住持。

「你師父昨兒晚上來找我了，說你最近心思浮躁，不利於修行。我們商量后，決定讓你待在戒律堂面壁沉思一段日子。」住持緩緩地說道。

鳳景若瞪大眼睛，說道：「住持，我師父呢？他昨天過來找我說要帶我出去玩。」心思浮躁什麼的完全沒有提啊！

「你師父臨時接了任務要出城，半個月內都沒有時間過來。」住持說道，「等他回來了，你就可以從戒律堂出來了。」

「可是……」鳳景若想要說他並沒有心思浮躁，他的心態與以往一樣，安逸且平靜。

但看到住持眼神閃爍，諱莫如深的樣子，鳳景若突然醒悟過來，讓他待在戒律堂，或許只是一個借口。

「若空，世間諸事皆有緣由。」住持手指撫著佛珠，語重心長道，「有些事，現在看起來或許是壞事，時日一長，你會發現，這些你所認為的壞事，內中其實大有裨益。」

說著，住持從懷中拿出一本書遞給鳳景若，說道：「這是你師父讓我轉交給你的書。他說既然你不喜習武，從今以後不會再勉強你練習武功，你只要能習得基本武功自保即可。」

這是一本沒有封面的書，封面像是被人強行撕去了，鳳景若翻開看了眼，裡面的內容圖文並茂，他抬起頭看向住持，疑惑道：「住持，這是什麼書？」

「你看完自然就會明白。」

住持走後，戒律堂的大門從外面被合上，鳳景若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這空蕩蕩的大殿。

大殿的屋頂很高，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的風景，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響。

陽光照射不進來。

這座大殿唯一的光亮就是擺在前方的三盞明燈。

鳳景若慢慢地走到門口，抬手去拉門。

無果。

大殿的門被主持從外面鎖了起來。

鳳景若看著這寂靜的、偌大的大殿，心頭突然湧上莫大的委屈，他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師父要把他關在這個幽深不見天日的地方。

他下午還要跟鳳景澤去看桃花林，如此一來，他只能失約了。

鳳景澤拿上佩劍正要出門，碰見他的母妃顧明柳走了過來。

「澤兒，你兒要去哪？」顧明柳走過來，問道。

「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顧明柳柳眉輕蹙，說道，「昨兒下午你去哪了？為何一整個下午都沒見到你人影。」

鳳景澤收住往外走的腳步，將佩劍放在桌面上，淡淡地說道：「母妃，我也會有我的個人時間。」

「你的個人時間？澤兒，你知道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嗎？」顧明柳走進房間，環視一周后再在椅子上坐下，屏退了身旁服侍的下人，說道，「你現在要做的不是爭取個人時間，而是要爭取你父皇的喜歡。」

鳳景澤：「父皇不會廢掉現太子，立我為太子。」

「萬事皆有意外。」顧明柳冷笑道，「太子只不過比你早出生半個月，他的品行學識還有武藝有哪一樣比得上你。」

鳳景澤也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顧明柳見他這不急不慢的模樣，恨不得能鑽到他腦子裡去把他的念頭給扭過來。

「母妃。」鳳景澤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太子，他不僅僅是父皇的長子，他還是父皇的嫡長子。而皇后，身後有整個叢家。」

顧明柳姣好的面容上現出一抹猙獰：「叢家？皇上只不過是利用他們家的勢力而已，說起來鳳國第一大家族，叢家還不夠格，當年雲家才是真……」

她的話音突然戛然而止。

像是提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顧明柳臉上一閃而過一絲驚慌，而為了將心中的那抹慌亂撇出心頭，她甚至端起了剛才鳳景澤喝過的那杯茶。

「母妃。」鳳景澤輕壓住她的手，將茶杯拿下，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說道，「剛才的茶水我喝過了，母妃喝這杯新的茶水。」

顧明柳卻沒有喝茶，而是站起身，說道：「澤兒，我頭有點暈，先回去休息了。」

「孩兒送母妃回去。」

「不……不用了……」顧明柳匆匆往外走，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鳳景澤的聲音：「母妃，你剛才說的雲家，可是雲妃的娘家？」

顧明柳身形一晃，她抬手扶住門框，說道：「澤兒，這事莫要再提。」

鳳景澤卻想起了他曾經偶然經過冷宮時看見的那位雲妃。

他的父皇後宮只有四位女人，除了皇后，只剩下三位妃子，分別是明妃、萱妃以及雲妃。

而雲妃已經在冷宮呆了八年。

鳳國大臣每年都會上奏讓皇上擴充後宮，然而，自雲妃被打入冷宮后，這位帝王再也沒有新納妃子，也沒有臨幸過宮女。

從那以後，也沒有新的皇子公主出生。

自從八年前雲妃誕下的小皇子鳳景若一夜之間夭折后，這個王朝就像是受了詛咒般，君王不納妃，後宮無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