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疑問

5.05.疑問

屈服,還是反抗,這是一個問題。

白木染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選擇了低頭,但她同時安慰自己,暫時的屈服是為了更好地反抗。來日方長,她就不信她找不到一條能逃出生天的活路。

日子還是有條不紊地過著。

白木染每日做苦役,而聞人卿則每日看書,配藥,偶爾一人出門,也不知去了哪裡,天黑之前倒是必然會回來。有時會帶一兩株草藥,有時兩手空空。

大概是看風景去了吧,白木染想。

白木染每日幹活又跑不了,但仍覺得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充實,為了不讓自己無聊死,她只好每天一個人東拉西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就算聞人卿不搭理她,她也照說不誤。

聞人卿總不能把她的嘴給縫起來。

有一日,兩人都無所事事,聞人卿拿了一把竹椅一本書坐在院子里,白木染也無聊,便學聞人卿的樣子也坐了過去。書翻了幾頁卻沒看下去,白木染問聞人卿:「你為何要一人住在這個破地方?聞人家待你不好?」不過想也知道聞人卿並不會認真回答她,所以白木染又自己替她回答了一句:「肯定是為了裝神秘,我知道,什麼高人啊神醫啊都是這樣的。裝得越是玄乎,名望越高。」

可就在那一刻,白木染敏銳地感覺到,聞人卿的神思似乎滯了那麼一下下。

其實白木染也知道自己是胡說八道。

看聞人卿如此任性驕傲的性子,才不會在乎其他人要怎麼看她。

至於名望,聞人卿要來何用?算算自己在這百香谷待了數十日,卻並未見得有一人來看病。看來聞人卿也是不屑為人診治的。與其說她沽名釣譽,不如說聞人卿是在隱居避世,大約塵世之中有她不願面對之事,或人。

「難道你有什麼苦衷?」

「……沒有。」聞人卿竟然難得地回答了。

「你該不會是有什麼怪病?」白木染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想象能力,「然後一發病就控制不住自己……或者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夠了!」

聞人卿的臉上有些許的慍怒。

好吧,那換個話題。

白木染撇撇嘴,不讓她聊聞人卿,那聊一聊自己的事總可以吧。

「我一直覺得奇怪。」白木染唉聲嘆氣道,「看你也不像有善心的模樣,當初我兩個師兄帶我來找你看病,你為何就應了,還要弄什麼文契來勞役我十年……哎,你若缺侍女,就別讓圓圓和秀秀下山,為何偏要來折磨我?」

「什麼圓圓秀秀?」聞人卿眉頭微蹙。

「那什麼……白芷茯苓的,又難聽又不好記,還不如給她們改個名字。」白木染嬉皮笑臉,「一個叫圓圓,一個叫秀秀,恰如其分。」

聞人卿聽得此處,不由冷哼一聲,但唇角也略微彎了彎,大約想到白芷茯苓的模樣,覺得這白木染說得亦有幾分道理。

「早知你如此聒噪,我也不會留你。」

「對對對,我如此聒噪,日日擾你清靜,不然就放了我走吧?」白木染趁熱打鐵,滿心期待地看著聞人卿,不自覺地便離聞人卿近了許多。

聞人卿素來不喜被人親近,還未來得及推開白木染,便已感覺到她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自己的臉頰上。聞人卿自幼便調弄葯料,對氣味極為敏感,往往記住一個人都是先記住身上的味道。但聞人卿見過許多女子,大多都是各有各的馨香與芬芳,卻沒有一個像眼前的這個白木染,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味,若說是香味也不似,若說難聞卻也不至於,仔細想來,倒不像是人該有的味道,倒像是什麼小動物似的讓人覺得毛茸茸熱乎乎的。

感覺有些奇妙,倒讓聞人卿微微怔了一怔,鼻息微動,認真嗅著白木染身上的味道。

這還是聞人卿第一回沒有推開靠近她身側的人。

白木染哪裡能留意到這麼許多,她本就是隨性之人,想到便說,說完便丟開了。見聞人卿久未搭理她,自己也知沒那麼容易被放走,便又回身坐好,張嘴就胡扯到了其他地方去。

那氣味一下便遠了,聞人卿竟覺有些失落。

「你明明是個大夫,為何在前頭種那麼些可怕的東西,卻沒見你種過一棵草藥?」白木染又冒出了新的問題,這疑問也是在她心中藏了許久的,也許那些毒物是為了阻礙多餘之人誤入,但這一處的院子里也只有雜草,「難道……其實你害人比醫人還要厲害?」

「……我討厭葯。」

聞人卿突然皺了眉頭,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就回了這麼一句。

討厭葯?

白木染一點也不明白,哪有當大夫的會討厭藥材的?

「為什麼?」想到了,便問出口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聞人卿站起身來,目光冷冷,「厭惡便是厭惡,沒有理由。」

「……」

白木染想,看來這聞人卿脾氣真是古怪,一言不合就要變臉色,只怕是那聞人世家規矩太大,自小逼著聞人卿學醫學葯,所以,把她弄成了這麼個古怪的性情?真是可悲可嘆。

兩人的日子便也就這麼過下去了。

無波無讕。

白木染雖喜歡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卻也只圖說個高興,並不逼著聞人卿一定要回答她的疑問,至於聞人卿,壓根就從來沒對白木染的事情表示過感興趣,更別提主動問起了。

轉眼過去一月,聞人卿的兩個丫頭又上山來送葯。

一大早,白木染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突然聽見院門響了,回過頭來就看見一張圓圓的臉以及一雙瞪得圓圓的眼睛。

「你……你……」

「咦,圓圓?」白木染晾好衣服,走了過來,「你怎麼來了?」

「我不叫圓圓!」圓圓臉的白芷再一次強調,並惡狠狠地瞪著白木染,「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怎麼還在這兒?」

白木染看那白芷氣鼓鼓的模樣覺得很是好笑,便故意要逗她。

「自然是你家小姐捨不得我走。」

「我家小姐……」

「哎,她昨日還說一刻也不能離了我。」白木染笑眯眯地編著瞎話,「我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些,見不得美人垂淚,便只好留下來陪她。」

「……呸!」

圓圓臉的白芷一臉不信,卻又有些遲疑,她家小姐自小便不愛與人親近,難道真是因為之前沒遇到令她合意可心之人?可再怎麼樣……也不該是這麼個不男不女總是嬉皮笑臉的混子吧?白芷耷拉著腦袋,有點不大高興。

另一個丫頭茯苓站在一旁,聽著兩人你來我往地鬥嘴,倒是一句話也不插,只笑著聽。不過聽著聽著,倒也忍不住多打量了白木染幾眼。就算這人的話說得不正經,但事實的確如此,她竟就這樣留在了山上。而且……

「茯苓。」

正想著,屋內的聞人卿喊了一句。

聞人卿本在藥房煉藥,突然聽見外頭一陣笑鬧聲,隱約聽到白芷的聲音,這才覺察出又是一月過去。從前每每覺得時日漫長,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知不覺便過得這般快了?

「小姐。」思忖間,茯苓已進了藥房。

「可查清楚了?」

「查了。」茯苓低聲道,「那朝陽觀倒也不算什麼,不過有些虛名。至於那白木染,據說是此任觀主余春明七年前無意中搭救回來的,只一直以為是個男孩,便收入門下。又算出她的生辰八字正旺余春明的生線,便當做親生兒子一樣寵著。」

聽到此處,聞人卿不禁有些好笑。

難怪這一月以來,百香谷附近總有些鬼鬼祟祟的道人。只怕她那兩個師兄回去,被那余春明狠狠打罵了一頓。

不過聞人卿並不在意,幾個小嘍啰,休想入得了她的百香谷。

「……聽說那余春明正算到自己有一劫,接著便發覺朝陽觀的一本秘笈丟了,爾後又失了這個小徒弟,驚怒交加,大病了一場。」茯苓說到此處,便沒再往下說了。只因她聽見白芷與白木染兩個一路吵吵嚷嚷地進了屋子。

「……小姐。」

茯苓又低低喚了一句,她覺得這白木染定是偷了師門的秘笈潛逃出來的,多半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再說,覬覦這百香谷中秘密的人實在不少,萬一這白木染就是其中之一的什麼人派來的……茯苓很想勸聞人卿幾句,讓她將此人早早遣走,免有後患。但茯苓又知她家小姐最是有主見之人,不喜旁人多嘴。

聞人卿可沒去留意茯苓在想什麼,她難得覺得白木染此人有趣起來。

「你們兩個悶在屋子裡說什麼悄悄話?」白木染探了顆腦袋進來,「不用說,肯定是不想讓我聽見。」

「既然知道,你何必進來?」

聞人卿的眼神狀似無意,瞟了一眼白木染的腰間。記得當初第一回見她,便覺得她腰上藏了東西,此後在這住了一個月,腰間一直鼓鼓的,從未放下過,可見極為要緊。莫非便是那本什麼秘笈?

白木染原本只是隨口胡說,誰想聞人卿竟難得地搭理了她,而且還拿話堵得她無反口之力。跟在後頭的白芷見她這副吃了癟的模樣,吭哧吭哧的想忍笑又沒忍住。

「我……我本是一片好心……」

白木染支吾著。

「什麼好心?」

「難得圓圓與秀秀來了,我想去山上獵點野物來烤。」白木染道,「我們每日吃些果子野草的,人都吃蔫了。」

白芷與茯苓兩個卻一下瞪大了眼睛。

誰是圓圓?誰是秀秀?

聞人卿嘴角彎了彎,只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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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卿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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