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六章
信任，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兌現的承諾。
凱洛琳信任達西的品格，信任達西的為人，卻始終無法交出自己埋藏在內心的秘密。
達西一邊說著對凱洛琳的愛慕，卻固執的抱有根深蒂固的觀念，無法理解也就無法敞開心胸。
太過於貪婪了，不想付出卻想得到，這不是公平的等式。
「那看著像個賭棍。」達西有些篤定的說。
他們回到了賓利家，說起了凱洛琳的手袋，達西說要為她再買一個，凱洛琳連忙搖頭拒絕，她說自己的手袋多到用不完了，一點都不需要達西先生的贈送。
達西不相信，他分明看到了凱洛琳小姐的手提袋上面是倫敦最新的花樣，也是最流行的花樣，他又不缺那些錢，他只是想要送給凱洛琳這些東西作為賠禮。
於是他不置可否，自己若真是送了，凱洛琳小姐也不會拒絕。
而凱洛琳卻想到了那個搶自己手袋的人，他真的是個貧民嗎？看上去經常喝酒啊，雖然衣衫襤褸，可身手矯健，一點都不像吃不起飯的人。
達西便說，那也許是個賭棍，不然怎麼會只搶走了你的手袋呢？
「現在還有賭棍？！」凱洛琳有些吃驚，「不是早就不允許賭博了嗎？」
如果她沒記錯，上個世紀的中葉賭博就被取締了，為什麼現在還會有賭博？不，為什麼貧民區還會有賭博？他們哪裡來的錢去賭博？
「人們的貪念永遠無法被制止。」達西淡淡的說道，「即使下了禁令，依然會有人逾越，沒有人忍受得了金錢的誘惑吧。」
尤其是在這樣金錢至上的社會，人們的貪婪只會永無止境。
而且，雖然在半個多世紀前賭博被取締了，但是人們卻沒有真的遵守什麼，很快，在地下的賭博就出現了，一開始是男人，後來甚至發展到了女人，無聊的時候就出來小賭一下，這都是上面的人根本無法管到的，久而久之，就當做看不見了。
「倫敦西區的聖詹姆斯街，也有一些賭博俱樂部，只供男士們進入。」達西解釋道。
凱洛琳轉了轉眼睛，「先生，你去過嗎？」
「……」達西有些尷尬，「一次兩次而已，和朋友去見過那裡的樣子，但是我不喜愛賭博，所以對這些都不是很感興趣。」
凱洛琳做了個瞭然的表情，拿起了桌子上的杏干慢慢吃了起來，前些天薩拉小姐帶過來的，說是南部的鄉紳們送過來的。
「說到賭博，先生，我想起來了維克漢姆先生。」
話音剛落，達西的身子就綳了起來，凱洛琳裝作看不見，她就知道這個名字一出現，達西先生就會變得很奇怪。
「你為什麼會想到他，小姐？」
凱洛琳嚼了嚼杏干，咽了下去，才道，「聽簡·貝內特小姐說，她見到了這位先生賭博過，不過只是一次而已，她認為這並不能成為他和自己妹妹之間的阻攔。」
「妹妹？」
凱洛琳乾笑了兩下，「似乎是伊麗莎白小姐？還是莉迪亞小姐？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達西狠狠的皺了皺眉頭，顯然時候對這樣的關係很不滿，可是他又不會多事的去關注別人的生活，於是只說，「小姐，你為什麼還和貝內特家的人有聯繫？」
「啊，是這樣的，上次那位簡小姐來倫敦拜訪我們了，所以就聊了一下。」
達西想到了那天在梅麗頓，她們幫助自己替凱洛琳小姐挑了禮物，於是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雖然不至於放下成見，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說，「凱洛琳小姐還是不要和他們過多的聯繫了。」
凱洛琳眨眨眼，「當然，我只是有些感興趣罷了，畢竟誰不知道貝內特家的女兒多呢？他們家的八卦聽一聽就當做放鬆心情了。」
達西忍了忍，還是扯了下嘴角，「你不是不喜歡社交嗎？」
「我只是討厭跳舞罷了。」凱洛琳嘟囔道，「聽那些個太太們聊聊生活其實也還不錯啊，瑪格麗特就很喜歡。」
「瑪格麗特？」
「布萊爾·戴維斯先生的未婚妻。」
「他倒是個好人選。」達西中肯的評價，「其實社交這種東西，是必不可少的。」
「……還是看人吧。」比如她，給她一個電腦，她能連通整個世界。
「小姐。」達西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了，「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你，不是為了博得你的同情，但我始終認為，如果我希望你了解我，這件事情一定要告訴你。」
凱洛琳被他鄭重其事的表情給嚇了一跳，她拍了拍手掌上杏乾的殘渣，坐的直直的，好像小時候被老師訓話的樣子，「先生，你說。」
「是關於，喬治·維克漢姆先生。」
凱洛琳心裡一緊，抬頭去看對面先生的神情——是看不出來的，他一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於是凱洛琳就忍不住開始去猜測，他告訴自己為什麼是這個時候，為什麼採用了這種方式。
她記得，電視劇里的達西先生是用寫信的方式告訴伊麗莎白的，排除劇情的影響，凱洛琳自戀的認為，是因為達西先生相信自己可以接受，所以選擇了直言的方式。
——她畢竟和伊麗莎白·貝內特不同，她是凱洛琳·賓利。
伊麗莎白有的敏銳大膽，直率直言，尖銳和不屑，凱洛琳完全將這些弱化，她的形象一向是平易近人的溫和，彷彿沒有什麼能讓她直白的表達喜好。
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不用多少，她的人緣一向不錯，那壞處就是，對於達西來說，他無法清楚的知道凱洛琳小姐的心思，以至於他們之間有了很多的誤會，還無法解釋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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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漢姆先生的父親，是個值得尊敬的人。」達西目光有些怔楞，明顯是回憶的神思。「他父親是彭伯利莊園的老管家，對我們的產業十分盡責，我的父親也很親近他，因此，對維克漢姆先生一直都很寵愛，甚至供他上學，還去了劍橋讀書。我的父親說，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把安排進教會職業，甚至說還要給他一千英鎊的遺產。」
凱洛琳把手裡的茶杯遞給達西，儼然一副聽故事的姿態，達西被逗笑了，他無奈的抱住茶杯，對著凱洛琳輕笑了下，「不用擔心我，小姐，這對於我來說都是過去式。——繼續說維克漢姆先生，他是個充滿了惡習的人，雖然我知道他一直將這些惡習都隱藏了起來，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我們總能找到漏洞，尤其是像我，這樣和他年齡相仿的人。父親去世后，維克漢姆先生就寫信告訴我，說他不想去接受聖職，他既然也無法得到那個職位的俸祿，便希望得到直接的經濟利益，他還說要學法律，一千磅的財產是無法讓他去學到法律的。我雖然不想答應，但是真的無法拒絕，於是我拿出了三千英鎊給他，他也同意得到這些英鎊后，自動放棄對於聖職的獲得，算是自動放棄這些權利，於是我們也就一刀兩斷了。」
「那你們還有聯繫嗎？之後？」凱洛琳知道維克哈姆的為人，但是說真的，她還真的不是很清楚兩人之間的這些事情，她也無法想象，像達西先生這樣的人，是如何忍受的了一個那樣品行的男子。
以及，她也真的很好奇，伊麗莎白那樣敏銳的女孩子，為什麼沒有發現維克漢姆的為人，反而和他在一起了那麼久呢？
「之後，我們大概三年都沒有聯繫了。」達西調整了一下姿勢，他還捧著那個茶杯，裡面的咖啡已經變得溫了，「維克漢姆一直過著浪蕩的生活，我知道他在城裡，可是我卻不想聯繫他。直到有一天，教會的牧師去世了，那個職位空了出來，本來這份俸祿是可以由維克漢姆先生接替的，於是他就寫信給我，說要我舉薦他，並告訴我，他現在的生活十分窘迫。」
「先生你舉薦他了嗎？」
「並沒有。」達西淡淡的說道，直視著凱洛琳的眼睛，「凱洛琳小姐，如果是你，你會舉薦他嘛？我知道，但凡是年輕的小姐，都有些心軟。」
「不會。」凱洛琳搶話，剛說完又有些臉紅，她別過頭，囁嚅道，「先生，我不是個慷慨的小姐，也不是慈善家，我如此的自私，還小心眼，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舉薦他，我也說過了，我不認為一個騙子，會做出高尚的事情，他的謊言不是善意的，他甚至在背後詆毀你。」
達西一愣，他沒想到凱洛琳小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他笑了起來，「你說的對小姐，我也是個自私的人，我也小心眼，我當然也不會舉薦維克漢姆先生。——小姐，這樣看來，我們似乎是絕配。」
「先生！」天哪，她不敢相信，這位先生竟然會調戲她！說好的正直的紳士呢？她怎麼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霍爾男爵花花公子的影子！
「我拒絕了他。他很生氣。」達西重新回到了話題里，「他那樣的人，就是給他再多的錢，也會被他揮霍一空，並且他越是這樣，對我的憎恨就越深。就像小姐你看到的，他在背後罵我，詆毀我的名譽，說我是個小人，自私傲慢忘恩負義，就是這樣。」
「我們沒有人相信這些，先生。」
「所以，你才是特別的，親愛的凱洛琳小姐。」
凱洛琳耳朵一熱，輕聲說，「還有呢？之後呢？」
達西卻頓住了，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之後，就沒什麼事情了，但我們之間還有許多不愉快，可我不想告訴你，那會壞了你的心情。」
凱洛琳點點頭，她把杯子從達西先生的手中拿出來，「重新給你一杯吧？咖啡這種東西，熱的和涼的都很美味，溫的時候卻難喝像葯一樣，你一定不會喜歡。」
「凱洛琳小姐，謝謝你的貼心。」
他知道她知道，可是她不問。
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可是他不說。
凱洛琳轉身去廚房，達西先生是個好哥哥，他以後也會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