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莊周夢蝶

37.莊周夢蝶

幾人趕了半宿的路,終於來到了水家。

水家作為修真界第一名門望族,排場自是不用多說。佈置極盡奢華,禮儀十分得體,幾人剛到水家不久,就被負責接待的弟子引到了專供來客休憩的雅間。

白景深因為半途進入攝魂陣內,魂體稍有不寧,葉初憂心他魔氣壓抑不住,便讓他服下幻魔草,再悄悄給他下了個昏睡咒,設好重重結界,這才放心出了門。

葉初走在陌生又熟悉的青石小路,朝登記訪客姓名的弟子那兒走去。

水家弟子做事向來細心,只要有訪客到來,定然會用小冊子登記好來訪者姓名和身份。葉初一路走一路詢問,約莫一刻鐘后,終於讓他找到了專門負責接待的那位管事,沒想到竟然還是曾經的老熟人。

葉初忍住嘴角抽搐的欲|望,含笑走上前去,開口詢問道:「這位道友可是善戒堂督管水秋羽?」

負責本次盈水節接待的恰巧是上輩子的仇敵水秋羽。水秋羽比葉初印象中的那個偽君子看上去更加年輕,整個人散發出朝氣蓬勃的氣息,眼底那抹涉世未深並不似作偽。看來,現在的水秋羽還未同魔族扯上關係,身份也只是善戒堂十二督管之一。

水秋羽十分有禮地回了個笑,開口答道:「正是在下。閣下可是白家人?」

葉初笑着點點頭,繼而誠懇道:「我乃白滄門白冽,今日來此處尋道友,乃是有一事相求。」

水秋羽道:「不知道友何所求?」

葉初憂愁道:「我與弟弟原本一道從白滄門來,但不小心中途走散了,同他傳信也沒有回復,能否請督管幫忙查一下我弟弟是否已經提前到了水家。」

水秋羽面露難色道:「不是不願相幫,只是這次盈水節來客近千,客房分佈在東南西北四處,名冊雖有登記,但方才已被送至族長住所了。族長又因事外出,恐怕現在還未歸來。閣下不如等上一夜,明日一早我便去尋族長查看你弟弟究究竟有沒有提前到了水家。」

葉初點點頭,抱拳道:「多謝督管,如此我便等上一夜好了,若有消息,還請督管儘快通知我,多謝。」

水秋羽笑道:「客氣了。不知閣下的弟弟姓甚名誰?」

葉初道:「千里霽。」

水秋羽默念了一遍姓名,接着便點點頭道:「記下了,還請道友明日一早等我消息。」

葉初頷首點了點頭,同水秋羽告了別,便四處閑逛起來。

葉初一邊感慨物是人非,一邊四處閑逛,心頭暗猜千里霽為何沒有回復傳信。不知不覺間已走了很遠,清風驀地徐來,暗香浮動,抬眼一看,一片巨大的桃花林出現在眼前。

葉初伸手接過一朵落下的桃花,有些愣神地看着。記憶彷彿又回到十年前,那個站在桃花樹下等待自己的白衣青年,還有桃花深處住着的那位仿若謫仙降世的俊美男子水之裴。

葉初輕嘆一聲,世間往迴流逝了十年,他卻早已不再是水清越。

葉初今日剛到水家時,就同一位引路的弟子詢問過,水家有沒有一位叫做水清越的弟子。那弟子卻說,他來水家整整十五載,從未聽說過有這號人存在。水清越這個人,彷彿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他的所有訊息都被消除得乾乾淨淨,連同那幾句家訓里曾提到的「水清越」三個字,也詭異地被抹去了。

葉初震驚之餘,卻又忍不住懷疑,究竟水清越只是他做的一場夢,還是現在的自己其實正身處夢境之中?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久,真相卻越發撲朔迷離。整整十年的調查,系統幾乎做得滴水不漏,絲毫沒有讓他窺得半點真相。但葉初絕不是一個輕易妥協的人,他相信總有一天,真相會擺在自己面前,只不過絕不可能是現在。

葉初這邊正在沉思,一陣輕微地響動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葉初心頭一驚,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名身着黑色長衫的男子此刻正站在不遠處,含笑望着自己。那人一如既往地俊美無匹,眼尾微微上挑,整個人散發着一種風流不羈地味道。

十年前的記憶突然紛至沓來,記憶深處那個身影與眼前的人迅速重合起來,葉初心頭一跳,看着緩緩朝自己走來的人,一時間沒了反應。

來人正是水之裴。他站定在葉初跟前,眉眼帶笑,他伸手拂去他頭上掉落的桃花,輕聲道:「冽兒,你終於來了。」

葉初對上那一雙深邃迷人的瞳眸,心頭一緊,開口道:「你怎會……」

「怎會知道你的姓名嗎?」水之裴輕輕一笑,忽然伸手用力一帶,葉初瞬間便落入他的懷裏,腦袋正好頂在他心口的位置,強健有力的心跳從耳畔彷彿直接傳到心底。

水之裴輕聲道:「這麼多年來,你過得好嗎?」

葉初用力推開水之裴,故作鎮定地皺眉看着他道:「你究竟是何人?」

水之裴也不生氣,目光溫柔得如同潺潺溪水,他道:「我是水家的族長,水之裴。」

水之裴輕聲回答,頓了幾秒后,卻又接着道:「也是你的父親。」

葉初瞳孔驀地一縮,不敢置信地看着水之裴,心頭如同炸開了鍋。

水之裴看着葉初,目光中帶着憐惜和疼愛。他輕嘆道:「你無法接受也屬正常。十九年前,我被魔族追殺並逼迫到了絕境,萬不得已才將你交給月娘代為照看,沒想到她竟施法擅自封印了你的記憶,拋下你獨自逃命去了。那日我被魔君重傷后,便陷入沉睡之中,直到三個月前才醒來。我派人多方探查,幾日前才終於得到了你尚在人世的消息。冽兒,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葉初大腦一片混亂,眼前這一幕真相令他着實有些措手不及。水之裴竟然是白冽的親生父親?這太詭異了!當他還是「水清越」時,焰焯曾說過他是水之裴的親子,為什麼如今換了個殼子,正主卻跑來親自跟自己說,他是這個人的兒子?

水之裴看着葉初,目光中帶着隱忍和傷痛。他忍不住伸手摩挲著葉初的臉頰,目光彷彿兩股暗流在涌動。他啞聲道:「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但你的確是我的骨血。」

葉初退了一步,盯着水之裴道:「若你所言不假,那我娘呢?她又在哪?」

水之裴微愣片刻,忽而笑道:「冽兒,你沒有娘,只有我這一個父親。你乃盡浮崖上的一隻羽靈獸,只因注入了我的精血,所以才能夠化為人形,自化為人形那日,你便開始喚我父親了。」

葉初被這個解釋震驚得無以復加。他獃獃地看着水之裴,條件反射地怒聲反駁道:「你胡說!」

水之裴眸色一暗,忽然飛身上前來輕輕攬住葉初的腰,帶着他朝桃花林深處飛去。

葉初掙扎道:「快放開我!我是人,不是什麼羽靈獸!」

水之裴不答,只是依舊緊緊摟住葉初的腰,朝靈邪湖邊飛去。很快地,兩人便來到了湖邊,水之裴放開葉初,伸出修長的手指朝他眉心處輕輕一點,葉初只覺身體一陣酥麻傳來,雙腿一軟,便又再次跌進了水之裴的懷裏。

葉初掙扎半晌,四肢卻軟綿綿地使不上力來,最終只好放棄,喘著粗氣斷斷續續道:「你……做了什麼?」

水之裴慵懶迷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你看清楚真相。」

接着,靈邪湖裏的水緩緩升騰起來,直到足有五米高才停止流動,彷彿一面巨大光滑的鏡子,直立在兩人眼前。

鏡中陰柔漂亮的少年依舊是那副自己熟悉的模樣,只是腦袋上竟然詭異地多出了一雙毛茸茸的白色耳朵,還有一條蓬鬆順滑的白色尾巴。

葉初足足盯着鏡中的自己呆愣了幾分鐘,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結結巴巴道:「這、這……」

水之裴忍不住笑了,猶如萬花一瞬間綻放開來:「這是你半獸化時的模樣,冽兒想看看你全獸形態時的樣子嗎?很可愛哦。」

葉初堅定地搖了搖頭,這副半獸形態就差點把他嚇懵了,全獸形態還不得嚇暈過去。這水之裴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使了什麼障眼法?

葉初懷疑地看着水之裴,那對貓耳似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動,看上去十分可愛。他開口道:「我如何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水之裴眼睛一眯,眸色漸漸轉深,溫和的嗓音忽然變得有些低啞。他捏了捏葉初毛茸茸地耳朵,低聲道:「冽兒如何才能信我?」

葉初不高興得拍開他的手,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相信,我只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水之裴輕嘆一聲,口中默念了幾句口訣。頓時,那面由水做成的光滑鏡子,竟又開始如水一般流動起來。

水之裴嘴唇微動,眼底劃過一絲傷痛,卻還是微笑着道:「冽兒不該懷疑我的。也罷,記憶是不會騙人的,我取出來給冽兒看。」

水之裴輕輕抬起右手,一絲銀色的光芒,散發着溫和柔美的光,從他眉心的地方緩緩流出,漸漸融進了那鏡子當中。

鏡中的畫面開始不斷變幻起來。

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彷彿舊電影一樣在眼前不斷上演。

約摸半個時辰后,畫面停止,湖水復又流動。葉初卻滿臉淚痕地抬眼看向水之裴,伸手拉住了他輕揚的衣袖。

風一吹來,臉頰上的淚水開始變得冰冷,卻不及心底的嚴寒和疼痛。葉初忍了又忍,卻終究還是忍不住顫聲吐出兩個字來:「阿裴。」

一直表情平靜淡然的水之裴,卻在葉初叫出這兩個字時,瞳孔猛地一縮,眼眶頓時微微紅了起來,似是再也無法忍耐,他伸手用力將葉初扯入懷裏緊緊摟住,溫熱的淚水順着臉頰流入葉初的脖頸間,葉初不禁微微一顫,心尖也跟着痛了起來。

原來,水之裴口中的冽兒並非他想的那個字。

原來,冽兒不是冽兒,而是烈兒。

一百年前,那隻還未能幻化人形的羽靈獸,就叫做原烈。

任務面板上多出來的那位名叫「原烈」的陌生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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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份我全包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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