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小駝峰6

?簡天元只覺得心如刀絞，劇痛難當，卻絲毫不敢放鬆，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體內的混沌之氣上，這是一場危險的角力，成則獲益無窮，而失敗的後果也將是無法預估的，也許只是他一人身死形滅，也有可能會讓在場的所有人共赴黃泉，這樣的結果他擔不起，更不能擔起，所以只能成功不允許失敗。

簡天元咬緊牙關，試圖放鬆自己，放緩呼吸，似乎這樣可以減輕他身上的痛苦，讓精神更加集中。就在他堅定心智后，體內的混沌之氣竟然在還魂珠的攻勢之下逐漸呈現頹勢。

圖門青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面無表情地盯着簡天元看，眼睛眨都不眨，內心裏已經翻起了風浪，完全不似表面的平靜。他既是擔憂又是糾結，擔憂簡天元萬一失敗無法控制混沌，便會被混沌控制；而糾結的則是簡天元得到混沌之力以後，實力大增會變得難以控制。想到這裏，圖門青眼中寒光一閃，五指成爪指尖青光乍現，片刻后，他默默地握緊了拳頭，心裏勸慰自己，不能急躁，若是到了那一日再殺簡天元也不遲。

就在圖門青放鬆握緊的拳頭之時，一旁提心弔膽的石特悄悄鬆了口氣，欲言又止地看了圖門青一眼，默默地放鬆了緊繃的肌肉。

圖門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瞥了石特一眼，嚇得他一個激靈，狗耳朵從頭頂鑽了出來，在空氣中瑟瑟發抖。

從生死線上剛下來的簡天元對這一切渾然不知，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混沌之氣在還魂珠力量的引導下逐漸有規律地在身體里遊走，慢慢地從一股凝結緊密的力量開始一點一點地剝離，融進他的骨血里，簡天元只覺得前所未有地舒暢，尤其是在剛剛經歷過劇痛之後，這舒暢的感覺讓他飄飄欲仙，只覺得血肉之中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這股力量令他的身體機制到了巔峰狀態，而神魂卻也與肉、身融為一體。

簡天元心下暗暗驚嘆之餘，漸漸生出一種超脫六道的感覺，這便是他與自己另一種狀態融合的徵兆，看來這一場博弈，有驚無險地挺了過來。

而當簡天元感受新生的時候，周遭環境也在發生巨變。

橘色的太陽變得明亮，顏色越發紅艷，天空之上出現了雲彩，遠處生出了連綿山脈，水流順着低洼的地面流淌逐漸變為河流，河流兩岸長出樹木花草，突然一聲清脆的鳴叫聲響起，一直山鵲從空中略過，停在樹梢之上，撲騰了兩下，歪著腦袋用嘴啄著自己的翅膀，之後又飛走了。

就在這一片祥和的時刻，突然烏雲遮天蔽日，狂風乍起，雷聲大作。

圖門青眉頭緊鎖，挪了兩步擋在簡天元前面，頭也不回地對身後說：「想活命就到我身後躲著。」

石特這時已經忘記了剛才的懼怕，連滾帶爬地拉着已經有了知覺的樊青山往圖門青身後躲去，動作相當粗魯，被拽疼了的樊青山表情變了變，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他此時能聽也能感覺到外界的情況，眼皮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一樣，睜也睜不開，嘴裏烏拉烏拉地說着話卻沒人聽，心裏着急得像撞牆，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默默地將這筆賬先記下，回頭再清算。

而這時，那雷電之中卻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游移而出，伴隨着黑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

「那……那是……龍？」石特睜大眼睛不確定地問道。

圖門青沉聲道：「閉嘴！」說着圖門青眼中迸發出耀眼的金光，氣勢大盛，從他腳下升起一團青光，繞着他的身體往上，如盤龍一般，將他包裹在其中，同時，他也沒忘記身後的幾人，右手一揮，兩條青龍從他手中冒出，首尾交纏地圍成一個圈，將簡天元等人護在其中。

那黑影穿過厚厚的雲層，顯示出其真身來。

那東西單看身形與龍無異，但細看卻有許多不同，頭上無角，腦袋兩側長了一對人耳，而龍爪之上卻是人的手指，到底是個什麼怪物？石特咽了咽口水，心中滿是疑團卻不敢再發問，扭頭看了看圖門青的表情隨時要暴走殺人，便連吞口水聲都是默默地，生怕一個不慎點着了火當了炮灰。

圖門青臉色陰沉幾近猙獰，眼睛裏已經看不到瞳孔，只剩下一片金色，周身的殺氣令四周的草木枯死，圍繞着他是一片光禿禿的土地。

就在這時，圖門青再也抑制不住滔天的恨意，五指成爪，上面還泛著冷冽的青光，向那怪物飛去。

雷電還在繼續，怪物的爪子在天空抓了一下，然後對着圖門青的方向投擲，一個光球便沖着圖門青而去，圖門青並不退後，在半空中微微一閃，那光球與他擦身而過，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巨坑。

圖門青的衣服被燎到，燒焦了一片，鼻息間還有焦糊的味道。但他卻渾然不在意，眼中只有那怪物，吃了他肉、身而變成這副模樣的簡雲深。

就在快要接近的時候，圖門青手中的青光向簡雲深襲去，毫不遲疑，用了他現在所有的力量，一招便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可簡雲深豈是那麼容易對付，他如今雖是肢體龐大，動作卻十分靈活，搖頭掃尾便避了過去，繞着圖門青轉了一圈，一個俯衝直直向簡天元襲去。

圖門青一擊不成，正要再戰，就見簡雲深突然改變了方向，雖然恨得紅了眼，但好在還存有幾分理智，腳尖在空中一點便追了上去。

不過以前一后，圖門青試圖抓住簡雲深的尾巴，試了幾次卻都被他躲過，氣急之時反倒冷靜許多，便嘲諷道：「沒想到過了五百年，這樣畏首畏尾，反而不如當年十分之一二。」

簡雲深尾巴一掃，差點拍在圖門青的臉上，好在圖門青早有準備，凌空翻了個跟頭，沒有被傷到。

簡雲深開口說道：「五百年了，你也不如當年磊落，倒是像個凡人一般用激將之法。」

圖門青冷哼一聲，趁他回頭之時，一閃身，衝到了前面，與簡雲深面面相對，看着他醜惡的面目，心中厭惡至極大聲喝道：「廢話少說，受死吧。」說着一拳便沖着簡雲深的門面打去。

簡雲深的頭往旁邊偏去，隨即長尾擺了擺，將圖門青纏繞起來，他身形巨大，圖門青被卷在其中尤其顯得渺小。

圖門青面若寒冰，也許是恨極了，他的右手上龍鱗竟然發亮，而五指也變成了龍爪的樣子，一爪便向簡雲深抓去。

簡雲深沒料到如此，躲閃不及被抓了個正著，身上的鱗片掉了幾片，當即就流出血來，而繞着圖門青的身體也鬆了不少，圖門青掙脫開來，趁機向簡雲深心臟處抓去，那是他本體的心臟。

可這次簡雲深卻有了防備，用他那四不像的爪子將圖門青拍開。

圖門青早已紅了眼，那本來殘存的理智被殺了簡雲深拿回心臟的念頭給徹底掩蓋，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只盯着簡雲深心臟的位置一味地衝殺過去，待簡雲深攻勢過來，他也沒有躲避，生生受了這一下，直直地從半空中墜下，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坑來。

圖門青嘴角滲出血，只覺得全身筋骨碎了一樣動彈不能，沒想到**凡胎這樣不濟，連對方一下都受不住。

圖門青強撐著自己坐起身來，歪頭吐出一口血水，正看見簡雲深又扔下一個光球，直對着他而來，但他再也無力回擊，甚至躲避都毫無力氣，頓覺心如死灰，不曾想五百年前被簡雲深所害，而五百年後亦是死於簡雲深之手，也不知是怎樣的孽緣。圖門青苦笑着閉上了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石特一陣風似得沖了過去，抱起圖門青就跑，在他身後，那光球落下，激起一片沙塵。

圖門青睜開眼，看見石特一臉嚴肅，心中竟然生出幾分暖意，還沒來得及道謝，又一個光球眼看着便砸了下來，而石特卻動彈不得，他帶着圖門青險險躲過一次，卻因修為有限，被餘波所傷，手上一松，圖門青便掉在了地上，而那光球卻越來越近。

就在圖門青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人影擋在了他的面前，竟是將那光球接住，隨後又往一旁甩開，緊接着只聽到一聲巨響，地面也隨之震顫。

圖門青這時才稍稍鬆了口氣，看着簡天元的背影說道：「殺了他。」

簡天元抬頭看向盤旋在空中的簡雲深許久沒有說話。

簡雲深似乎對這個子孫十分好奇，耳朵抖了抖，探著腦袋問說：「你便是簡天元？」

簡天元沒有回答。

簡雲深卻不在乎他有沒有回答，又問：「你既是簡家後代，可願與我同去，共謀大道？」

只聽簡天元問：「你誘殺龍族是不是事實？」

沒料到簡天元會這麼問，簡雲深長須翹了翹，答道：「確有此事。」

簡天元又問：「你助惡人修成魑魅是不是事實？」

簡雲深回憶一番，說道：「平生所做許多，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樁，但讓人修成魑魅的方法是我所創。」他說的很平常，沒有得意也並沒有懊悔。

簡天元目光沉沉，再問：「以妖魔的邪氣為死人續命是不是事實？」

這一連三個問題，簡雲深卻還沒被問煩，爽快地承認說：「沒錯。」

簡天元盯着簡雲深的臉，見他模樣像龍又不完全像，與之前在將軍冢看到的石雕一樣，一個實打實的怪物，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從來聽說的簡雲深都是高大偉岸的天才，而現在他親口承認了那些惡行，卻更讓簡天元糾結。突然不知道該用什麼面目去面對圖門青，面對樊青山還有對簡家抱以厚望的天師們，簡天元一陣恍惚之後才悠悠說道：「你說的大道，我不感興趣。」

簡雲深鬍鬚翹了起來，眼睛瞪得渾圓，厲聲問：「無知小兒，你可知我是誰？」

簡天元正要說話，就聽身後圖門青大聲喊道：「和他費什麼話，殺了他！」

簡雲深目光轉向圖門青，見他狼狽地躺在地上嘴角還殘留着血跡，大聲笑道：「大言不慚，你以為如今的你還是我的對手？」隨着他的笑聲，雷電越盛，風雨大作。

圖門青氣的要嘔血，餘光看到一臉糾結的簡天元，便笑道：「你費盡心思想要的大道，竟被你自己的子孫所得，看看你不人不鬼的樣子，這便是天道所示，吃了我的本體又如何，還不如是比不上你的後輩子孫？」說完，圖門青也笑出了聲來，他本就受了傷，胸腔震動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即使這樣也沒令他止住笑聲。

簡雲深被戳中了痛處，他窮極一生所追求的力量，被自己的子孫得到，而自己卻弄成了如今這幅德行，這五百多年來，除了躲藏便是長眠，心中着實不甘，現如今這子孫竟然毫髮無傷，體內蘊含的力量令人垂涎，怎能令他服氣？天道所示？何為天道？他簡雲深不信天地只信自己！

正想着，簡雲深不再顧及，俯身直衝向簡天元的方向。

簡天元不躲不閃，掐了一個法訣，虛空中畫了幾下，用手一拍，將那咒謁拍在了簡雲深的額頭。

簡雲深笑道：「你可知你這法咒便是我所創，現今拿來傷我，班門弄斧。」他話音剛落，那拍在額頭上的法咒便陷進了肉里，簡雲深面色一凌，想要逃開卻發覺無法動彈，身體僵硬墜落在地上。

圖門青見此，心中一陣快意對簡天元說：「扶我起來，我要親手殺了他。」

簡天元卻沒有照他說的做，走了幾步，到簡雲深跟前問道：「那個神秘組織跟你有什麼關係？」

簡雲深癱在地上，巨大的身軀陷入了地面，聽聞簡天元的問話，竟然有些得意說：「你是說傳播禁術的那個嗎？沒錯，是我的，而且裏面的人多的你無法想像，他們靠我的恩賜生存，若是你現在殺了我，他們也會死。」

圖門青心道不好，用儘力氣喊道：「別聽他的！」

簡天元沒有動作，像是在思考該怎麼做。

簡雲深猜他猶豫，又下一帖猛葯說：「不信你就試試，你會後悔殺了我的。」說着竟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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