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金榜兄妹

兩人邊談邊飛，漸漸抵近嵢霓山。這是一條自西北向東南延伸的山脈，覆蓋著一層深深的綠，一層純粹的綠。那些高達百米的粗大樹木，一個個如傘張開的巨大樹冠，彼此相連，將所有地面雜色全數遮蓋。加上奇峰刺天，到處都是突兀的岩石，視線極易被阻擋。兩人雖然居高臨下，視野極廣，在這樣一座蒼莽大山中尋找一間小茅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原來慧因找到惡蛟存身的狂雷澗后，就在附近守候。因惡蛟騰空出行，留在高處易被發現，她便選了個低矮偏僻的山坳，結廬而居。山間地形複雜，山坳周圍又無顯著地理坐標，找起來便有些難度。直到進入嵢霓山的第二日上午，白靈珊才靠著散仙級別的超凡眼力找到了背靠山崖而建的茅屋。兩人先後在茅屋前降落。

吱呀一聲，茅屋的門自內打開，慧因走了出來。三人彼此行禮問好，樓雲分別為二人做了介紹。他在路上就和白靈珊有所溝通，因而沒有向小尼姑隱瞞白靈珊化形成人的事。慧因自然少不了一番極具佛家特色的感嘆話語。

點化白靈珊那位金仙彷彿佛道兼修，白靈珊受其影響，對佛家理論深有興趣，以前受到條件限制，沒有機會聆聽精研佛法，如今遇到慧因，自然不能放過；而慧因也對這個成功化形的異類十分有好感，白靈珊所問，只要能力所及，必然仔細回答，遇到有疑惑的地方，也是一同探討思量。一來一回間，兩人修為都得到不小提升。白靈珊固然於所習道法奧妙領悟更加細緻入微，另生出不少妙用；小尼姑更是在一次理論研討中有了頓悟，直接從無人相二階躍入無人相四階。

樓雲對此咋舌不斷，暗呼佛家變態，震驚羨慕之餘，主動從慧因那裡要了一本經書，然後盤坐大石之上，作寶相莊嚴狀，大聲誦讀，想要得到點兒好處。然而僅僅過了半日，他便難以忍受那晦澀拗口的句子，差點沒口乾舌燥，嗓子冒煙，急忙將經書物歸原主。然後他詢問白靈珊將要給他的道書是否需要佛家修為，得到了否定的答覆；他又試著要求白靈珊教授他一兩門實用的法術，同樣得到了否定的答覆，只好老老實實祭煉自己的法寶和修鍊滄浪真水訣，以烏龜的速度一點點向還虛六階奮進——習慣了使用極品符石輔助修鍊的他，的確很難忍受正常的修鍊速度，即使這速度比其他玩家要快上很多很多。

時間便在這樣的日子裡一天天過去，晃眼就是一個半月過去了。

這天凌晨樓雲祭煉過黑水玄珠，正召出玄冰刺玩耍，突然頭頂傳來劍光破空聲音。他抬起頭，一紫一青兩道璀璨如長虹一般的劍光就到了面前。劍光散去后，現出了一個一襲青衫、丰神如玉的男子，和一個身著紫衣、英氣逼人的女子，俱都長相絕世，氣質「非人」。

「這兩個到了，另外十一個相信也不遠了。也對，屠龍師太能算到惡蛟之事，峨眉掌教又怎麼會算不到？現在惡蛟度劫有了變故，他正好藉機讓門下進來摻和，在屠龍師太面前也可以解釋。不過憑著兩派友好的關係，只怕也用不著解釋。」

原來這一男一女也是一對兄妹，哥哥李明城，妹妹李夢瑤。兄妹二人在「峨眉十三俠」中分列第一和第二。「峨眉十三俠」，是人們對峨嵋玩家中的十三名超一流金榜高手的統稱，個個天資聰穎、根骨奇秀，修為都在還虛三階，加上人手一把和彩巳金丹同一等級的仙家極品飛劍，幾件仙家中品以上的法寶，戰力那是極其誇張。就是那戰績最不驚人的小魚，也曾一戰盡滅三千魔教一流高手，金榜排名第三十五位。

所謂金榜，乃是玩家自行排定的，完全以個人戰績為評判標準的一個榜單，共有五百名額。李家兄妹分列排在第二和第五，真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兩人劍光迅速，聲勢浩大，早就驚動了正在茅屋內論佛的慧因和白靈珊二人。李家兄妹落地時，二人也到了樓雲身邊。

李家兄妹朝三人抱拳行禮，做了自我介紹，稟明來意。雙方各自客套一番。樓雲見他二人來時目的明確，好像早就知道這個地方似的，有些好奇，便即詢問。李明城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我峨嵋派太清大道心念搜形之法，以一點感悟遍查天地。凡在靈空天界以下，心中所想，無論對方是誰，只要修為所在境界未超過自己，皆可知道地點方位。」他說話的時候，只要不影響表達，必定把「我峨嵋派」四個字掛在口上，顯然十分自豪。

樓雲豎起大拇指，贊了一句：「果然是玄門正宗，不同凡響。」心想：「奶奶的這不是說以後有人惹了你峨眉，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躲在哪兒都會被搜索到。實在變態啊！」他卻是不知，類似心念搜形這種法術，各門各派都有，只是各人修為道行不同，能夠搜形的範圍有所不同而已。

白靈珊道：「我聽說貴派另有一種虛空照影的法術，能隨意察看目標近期內的一切活動，不知兩位可否學會？若是已經學會，還請用來察看一下惡蛟最近動向。」

李明城道：「白姑娘有所不知，虛空照影是比心念搜形更高一級的法術，至少要散仙修為才能學習，我兄妹二人因此不會。不過掌教師祖早已算到這一點，給了我一道靈符，亦有同樣功效，但是要在最需要時使用。現在人還未到齊，恐怕還不是時候。還請白姑娘稍等片刻。」白靈珊道：「既是如此，就照李道友說的辦。」

五人席地坐下，接著寒暄一陣兒，忽然李夢瑤對樓雲問道：「剛才我二人趕到時，看到一團藍光縱橫飛舞，隱隱有寒冷之氣自內透出，看著頗有些不凡，不知絕影兄耍的是什麼法寶？」

樓雲道：「一件小玩意兒，不值一提。」他並沒說謊，玄冰刺只是一件旁門下品的法寶，比起李夢瑤得自李英瓊傳授的紫荊劍差了不只一個檔次，的確上不了檯面。

李夢瑤道：「法寶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再好的法寶也要會運用才行。就以絕影兄剛才那件法寶來說，品級也許不是很高，但在你手裡卻另有一番威勢，加上你高過所有人的眼力和靈覺，只怕對上拿著仙家頂級法寶的玩家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吧。」

樓雲聞言心中咯噔一聲：「傳聞這李夢瑤性格剛強，愛紅裝更愛武裝，尤其喜歡和高手決鬥，她說這番話該不是想找我過招吧？」念頭剛動，就聽李夢瑤接著說道：「小妹不才，願領教絕影兄高招！」只見她一縱而起，虛虛漂浮在空中，向樓雲做了個請的手勢。

樓雲一時愕然，向另外三人看去。李明城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說道：「我家夢瑤妹子就是這樣，天生喜歡動刀動槍，並且最不喜歡被人糊弄，因此絕影兄待會兒動手的時候，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樓雲道：「是這樣嗎？」李明城道：「當然是這樣。」樓雲道：「可我怎麼感覺有種陰謀的味道？」李明城用力嗅了嗅，疑惑道：「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樓雲心道：「你小子就裝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天性好武的人都是越挫越勇，我要是把李夢瑤打敗了，這丫頭十之**會纏著我繼續奮鬥。你峨眉派的心念搜形之法又那麼變態，無論逃到哪裡都會被找到。我一天沒進入合道期就一天不能擺脫。再說了天下沒有叫人打自己妹妹的哥哥，你丫的能這麼說，肯定是不堪騷擾，想拿我當擋箭牌。門兒都沒有！」笑了笑，不再和他說話。

又聽慧因說道：「施主為了幫助貧尼，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呆了這麼多天，肯定心中有些煩悶。既然李姑娘想和施主切磋，施主就不妨答應，也好排遣一下心情。」

白靈珊接著說：「慧因小師父說的極是。絕影大哥你不是整天悶得慌嗎？現在有了解悶的機會，你倒是快去呀，人家李姑娘還在等著你呢。人家都說美人相召，倒履相應，可你倒好，竟讓人家等了這麼久。你就別磨蹭了，趕快去和她打，不然人家李姑娘發怒了怎麼辦？你難道不知道美人發怒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嗎？別人都說紅顏一怒，天翻地覆……」

「厲害，你比唐僧還厲害！」樓雲聽得一陣狂翻白眼兒，心想：「這白靈珊是怎麼了？不鑽研佛法還好，一鑽研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還叫我絕影大哥，拜託，你都是修鍊了一千二百年的老前輩了！」他向李夢瑤看去，見她虛浮半空，正用一雙星辰般的眼睛盯著自己，態度誠懇而堅決，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那個同樣英姿勃勃的身影，想起了和她互相切磋格鬥的美好經歷，於是在這一剎那間改變了心意，站起身來，飛上前去，說道：「好吧！既然李姑娘你有這個興緻，咱們就打上一局。不過我可事先說好了，要比就只比一樣，我可不像你們那樣身家雄厚，全身都是仙家法寶。」

「這是自然。」李夢瑤爽快地說。手一揮，剎那光華閃過，一柄外型袖珍，長度不到半尺，造型美觀奇特的飛劍出現在空中，靜靜懸浮。劍身上發出一圈濃烈紫光，看來卻是柔和得很。「紫荊劍，仙家頂級飛劍，采一萬八千種靈藥奇礦，吸收西方太白精金、白虎星煞之氣，仿照紫郢神劍經天雷地火淬鍊而成。此劍威力十分巨大，還請絕影兄注意了。」

「暈，不過切磋而已，有必要搞得這麼正式嗎？」樓雲暗中腹誹一句，見李夢瑤一臉嚴肅認真，只得照做，召出了一個渾身都是尖刺、半個手掌大小、散發出一層淡淡藍光的三稜錐，說道：「玄冰刺，旁門下品法寶，用三百二十一種靈藥，一百二十三種礦石，和六萬一千烏魚精內丹精氣煉製而成。這東西威力馬馬乎乎，因此還請李姑娘手下留情不要弄斷了，材料不好找啊。」其實他本不想說最後一句，但想到那些煉製玄冰刺的靈藥礦石找起來頗費工夫，尤其烏魚精內丹是他出生入死才弄來的，還是沒能忍住。李夢瑤聞言果然眉頭一皺。

「絕影兄果然好氣魄啊！」李明城感嘆一句，向慧因、白靈珊二人說道：「以旁門下品法寶對陣我家夢瑤的仙家極品飛劍，這樣的事兒也就只有他流光絕影能幹，要換了別人，準會被我這妹子看成輕視，非拚命不可。」

樓雲聽了卻是鬱悶得很，心想：「要不是沒有其他更合適的法寶，我才不會這麼託大。我這不是沒辦法嗎！」又聽李明城說道：「你們看他們誰會贏？」樓雲又想：「誰會贏？你當然是巴不得我贏了。你明明這樣想還要故意問，果然奸詐得很吶！」不過他這次倒是真的多心了。李明城能超越得天獨厚的峨眉大弟子風雲浪子和他妹妹成為峨眉第一金榜高手，除了資質根骨強悍之外，勤奮之餘主要還是靠著靈活的腦筋。似這般在決鬥切磋之前分析雙方優劣，實是他一大習慣。

只聽白靈珊說道：「若法寶也有境界修為劃分，則李姑娘的紫荊劍當屬散仙十階，比絕影大哥散仙二階的玄冰刺高出了整整八個等階，無論速度還是其他方面都大大超過。正常情況下，只需五成力道便能將之損毀。縱然李姑娘手下留情，也是佔了絕大優勢。不過李姑娘那句話說得對，法寶是死的，人是活的。以絕影大哥高出李姑娘兩個等階的眼力靈覺，基本上可以做到趨利避害，如果他身法能再高明許多，那這一戰就有的看了。」

她有散仙九階的修為，眼力超強，因而雖然對雙方法寶都不熟悉，這一番話沒能精闢入微，卻也頭頭是道，甚有道理。慧因和李明城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