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戰（九）

初夏的夜晚，蟲蟻等物正是最活躍的時候，為了保證自己軍隊的安全，兩軍負責守夜的士兵除了要與疲憊戰鬥之外，還要應付那些讓人厭煩的小東西，尤其是那些不在營寨內負責守衛的，那些士兵奉命在野外埋伏偵察，為了自己的袍澤，他們可以說以一種犧牲的態度在外面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不過比起大部分人在營寨里修正等待時機的袁軍來說，同樣等待時機的曹軍就要辛苦多了，畢竟他們從曹操開始，由上至下全部都呆在野外，曹操的奸雄本色這個時候也體現了出來，為了抓獲自己士兵的心，他沒有讓身邊的親兵為自己搭建建議的營帳以方便自己休息，而是和那些普通士兵一樣，就在雜草叢生中休息，連吃的都是和士兵一樣的煎餅，在他的帶動下，那些平時多少有點講究的將領也和他一樣。

這種舉動所得到的效果當然是非常明顯的，所有士兵都期待著與袁軍一戰，為了曹操與袁軍一戰。

戰爭的時刻終於在一場奇怪的陣雨之後開始，那場雨是在寅時三刻開始降下來的，一直下到卯時三刻，而且雨量非常大，這在初夏時分是很少見的，但是就是在這場降雨的過程當中，袁曹兩軍都決定了他們行動的方針。

袁尚想藉助這個雨勢造成黃河的順水流勢渡過黃河，再在大雨的隱藏下突襲曹軍官渡的大營，為此，他特地吩咐軍中各級將領，安排士兵們在寅時剛剛結束的時候，必須全部飽餐一頓，然後開始行動。

一縷縷炊煙在這場大雨中的袁軍營寨中升起，由於大雨的原因，這些白色的煙霧升起沒多高就給沖沒了，不過這沒有影響到埋伏在遠處仔細觀察的曹軍探子們的雙眼，這些精細的探子從那些微弱的白色炊煙中確定一件事情，就是袁軍必然會有所行動，因為那像蘑菇一樣白色煙霧的數量實在是很多。

聽到探子的回報，在草叢中的曹操，那雙智計的雙眼閃爍出興奮的神采，嘴角上揚，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同樣命令自己的士兵開始用餐，當然，他們不可能像袁軍一樣吃那些熱食物，整個曹軍吃的都是隨身攜帶的乾糧，當然現在還干不幹就不知道了，那些早已等的不耐煩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乾糧參合著雨水一起吃下，然後全都神采奕奕的跟著自己的領袖向著平丘前進。

大雨掩蓋了許多東西，包括一個人的謹慎，因為大雨的聲音能掩藏大軍行動的動靜，所以袁尚顯然放心許多，文醜已經趕到延津前線的渡口，與顔良合兵一處，他們兩個合作多年，配合默契，只要是出征必定一起，現在是關乎袁軍命運的決戰，這河北最著名的兩大將領自然要一起行動，而袁尚自己則領著那十五萬人，一邊淋著雨一邊向延津趕，好在現在是初夏了，不然的話，這些士兵恐怕還沒有和敵人交戰就已經給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到了，當然，他們的領袖也未必會關心這些。

踩著泥濘的道路，袁軍緩慢的在向前行軍，路過平丘臨時營寨的時候，他們稍做休息，卯時已過，大雨終於停了，袁尚從營帳里出來，抖了下剛剛烘乾的盔甲，看著一輪紅日在陣雨之後的天空中慢慢展現出來，他心裡想到，這可能是上天在為他慶祝，預祝他能夠成就打敗曹操的千秋大業，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了。

對於可以在營寨里做簡單修正的袁軍中軍來說，在前方渡口的顔良以及文醜的十萬前軍就沒有那麼好運了，這些士兵冒著大雨準備船隻渡河，在混身都淋濕之後不停的工作了一個多時辰，在體力上已經消耗了很多，但是心急報上次戰敗之仇的顔良和文醜似乎因為這場大雨而忽略了這個情況，他們沒有讓士兵多做休息，而是簡單的吃過一些乾糧之後就命令大軍渡河，不過這次他們可沒有像上次一樣只過去一部分的兵力，因為是決戰，所以十萬人全都跟隨兩人一起過河。

這個場面非常壯觀，當然也不可能瞞過官渡曹軍的耳目，不過顔良和文醜不在乎這些，他們認為剛剛的大雨已經打亂了曹軍的部署，現在再想要迅速集結軍力的話，肯定會來不及，而且早前乘著雨勢已經偷偷過河的密探並沒有傳回曹軍有任何準備的消息，現在只要自己的速都夠快，憑藉河北精兵要衝過中原那些雜兵並不是很困難，尤其是在整個軍勢的最前面，是河北被譽為軍中支柱的顔良和文醜兩人。

鎮守官渡的夏侯淵自從曹操去施展奇襲的時候就開始小心鎮守營寨，偵騎四齣，剛剛的暴雨的確讓他有點措手不及，派出的探子沒有按時回報，他以為是因為天氣的緣故而沒有太在意，他現在的打算是在天氣轉好之後再採取行動。

但是營中不光有夏侯淵等武將，曹操將所有的謀士都留了下來，而這之中就有郭嘉，荀攸等從曹操起事之處就追隨的智謀之士，也有賈詡這樣後來歸順的謀臣，他們諸人現在都是難得一致的想到這場雨可能會被袁軍利用，所以分別提醒夏侯淵，要他仔細注意河面上的局勢。

別人的話或許夏侯淵還不會怎麼重視，但是身為曹操最信任的郭嘉也這麼說，他就要有點注意了，於是在大雨剛剛結束的時候又調了一撥探子去岸邊，而這批探子遭到了和他們先前兄弟同樣的命運，那就是被已經過河的袁軍密探給盯上，然後被他們一個一個的暗中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但是有一個精細的曹軍探子卻幸運的躲過了袁軍密探的刺殺，帶著重傷回到了官渡，不過他一到營寨的門口就已經氣絕了，因為他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再加上想要報信而不做任何休息的趕回營地，所以能夠跑到營寨的門口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不過即使他現在變成一具屍體，也同樣完成了屬於他自己的任務，當營寨文口的守衛士兵抬著這具屍體給夏侯淵看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精悍的夏侯淵馬上就下達了全軍備戰的命令。

一時間，所有的曹軍士兵都給急促的鼓聲驚醒，大家放掉手中的所有事情，那些原本在修補漏雨營帳的士兵放下手中的工具，正在準備早飯的士兵放下手中的工具，正在鞏固營寨的士兵同樣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所有能動的人都拿起了武器，就連郭嘉這些謀士都騎上戰馬，配好腰間的寶劍。

其實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位於社會上層的人，包括這些讀書人，多少都會一點劍術，如果他們所投靠的勢力強大的話，那麼那把劍就永遠用不上，當然，如果沒有找到一個好主子，恐怕那把劍也救不了他們的性命。

乘著雨勢造成河水漲高后的順勢流動，再加上準備了足夠的船隻，袁軍前軍顔良一部五萬人，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全部渡過了黃河，不過這次顔良卻沒有像上次一樣孤軍前進，而是在河邊默默的等候文醜，他其實錯過了進攻官渡曹軍營寨的最好時機，因為他太在意上次的失敗，以及對已方的密探過於自信。

兩個時辰的時間對於戰場來說，已經多到足夠改變任何事情，訓練有素的曹軍只用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完成了所有的布陣準備工作，然後全部士兵都靜靜等待敵軍的到來，不過奇怪的是，敵軍並沒有馬上前來，這到讓夏侯淵等將領出乎意料，不過郭嘉和賈詡等謀士卻在原本嚴肅的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神采，相信讓他們興奮的就是這兩個時辰，有了這兩個時辰的變化，他們可以做很多事。

袁尚終於動了，當然，他帶著整個白馬大營十五萬人向延津進發，雖然沮授多次進言，但是他依然沒有遵從沮授的意思，在自己大軍身後留下一支後備隊，更沒向自己的後方派出偵騎，現在的袁尚是那樣的目空一切，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他周圍的士兵看到自己一方的主將在這決戰的關鍵時刻竟然如此輕鬆，原本疲憊的臉上都展現出一絲笑容，雖然他們可能會死，但袁尚現在的自傲自大的形象到是起到了一點正面的影響作用，起碼暫時在表面看來是這樣的。

等候已久的曹操也開始了行動，他們的目標不是堅固的白馬和延津兩個營寨，而是袁軍忽略了兩地中間點，平丘，在那裡，袁尚只是留下一些負責轉運糧草和偵察的少量士兵而已，但是那個點卻是阻截白馬和延津的中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