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千萬記得天涯有人在等你

程晨城最近因為阿姨的事情一直心神不寧，課業耽擱下不少。她是班裡重點培養的尖子生，不說全省的重點高中，以她家裡的條件和她的成績，出國念頂尖的國際高中都極有可能的。

是以放學后，程晨城生平第一次被班主任留堂了，絮絮叨叨許久后，才放她離開。

程晨城走出教學樓大門，低頭看著班主任給她的招生簡章，略有些心不在焉。她走著，沒留神，忽然被一件校服罩住了頭。程晨城皺著眉頭扯下來，卻看到了眼前笑吟吟的唐川白。

早晨來上學兩人才剛剛見過的。程晨城看著穿著校服還那麼打眼的清秀少年，不知怎麼的，除了覺得不習慣不自在以外，內心裡還隱藏著另外一種情緒，隱秘而微不可察的喜悅。

不過程晨城當然不會表露出這樣的情緒，她只是很平靜地問道：「有事嗎？」

「怎麼出來得這麼晚？」唐川白卻反問她。

程晨城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招生簡章，等她反應過來時，唐川白卻已經留意到了她的小動作。

「這是什麼？」唐川白問道。

程晨城將文件藏到身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樓上班與樓下班向來是兩個世界，程晨城雖然不會用成績來判斷人，卻也明白相差太大的兩個人是註定要有所分歧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程晨城有了什麼其他的心思，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厭惡懼怕甚至抗拒這種陌生的情感。

——所以在唐川白面前，她總會顯得格外彆扭。

程晨城雖然有意不想讓唐川白知道，聰穎如他，又怎麼會想不到會是什麼樣的事。唐川白很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上輩子程晨城出車禍去世的事對他的影響很大，他這輩子想慢慢過，好好來。

「走吧。」是以，唐川白不再追問下去，拿回了校服，就走在了程晨城前面。

程晨城一怔，卻還是不自覺地跟在唐川白身後走著。這時校園裡已經寥寥無人，她看著面前少年頎長卻不顯瘦弱的身影，稍稍走了神。

等到了離校門口稍遠的地方，唐川白忽的停了下來，程晨城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笨蛋。」唐川白轉身見程晨城捂著頭略顯懊惱的模樣，禁不住笑出了聲，眉眼間皆是很明顯的溫柔。

「你幹嘛突然停下來。」程晨城有些不好意思，指責起人來聲音也小小的，很沒底氣。

唐川白笑了笑，突然朝著程晨城伸出手去，程晨城微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他握住了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溫暖，指腹微有些粗糙，一看就是經常打球的人。

「一會兒你什麼都不用說，跟在我身後就好。」唐川白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略有些無奈地又補充一句，「還有……不準和我扯清關係，聽到沒？」

程晨城剛想問什麼事，一抬頭，卻已看見站在馬路對面的那群女生，穿著職高校服，臉上是很濃的妝，有幾個甚至染了很大膽的發色，紅紅綠綠的一群人別提有多顯目了。

程晨城向來是略有些臉盲的，現在幾個穿著打扮相似的人湊到一起，她更分不清誰是誰。不過饒是如此，她也知道那群人是沖著她來的。

「你不用管我嘶——」程晨城話還沒說完，就被唐川白掐了掐臉頰。她昨天挨得那兩巴掌不算輕，再加上她的皮膚本來就嬌嫩，雖然紅腫是退了下去，但只要一過分扯到臉部肌肉就會犯疼。

「你放心，不會連累到我，也不會給我添麻煩。」唐川白轉回身去，一邊領著程晨城過馬路，一邊低聲說了一句。

程晨城沒說話，但卻還是沒忍住，微微扯了一下險些抑制不住的嘴角。在她發現自己的失態后，她趕忙抬眼看了一眼唐川白，見他沒有看她，不禁稍稍鬆了一口氣。

等到了對面，程晨城才發現這次來得人不算少，那天跟在唐川白身邊的高個子男生正拎著校服，站在那群女生中間，臉上的神情有些無奈。在看到唐川白帶著程晨城過來之後，周榆林眼睛一亮，就像是解脫了一般，鬆了一口氣，說道：「你可算來了。我讓她們叫張驥湖出來，人幾個愣是不肯，嚷嚷著非要見你媳婦。」

周榆林這人打架是一把好手，也講義氣，可卻有一個軟肋，那就是害怕一切雌性生物。其實也不算是害怕，主要他從小家教就是這樣，男孩糙著養，女孩嬌著養，跟女的計較那就丟份兒，倍兒沒面。

這群職高女不叫那男的下來，其實就是吃准了周榆林的這種性格。他們真正混得好混得起來的，和那些跟風耍酷的小流氓還是不同，至少還有那麼點腦子與原則。

可是唐川白卻不吃這套。他本來就是個沒有任何約束的性子，也不讓當年也不會賭上自己也要把他爸給拖下水。他看著這群女生略顯得意而又有些造作的面孔，失卻了全部耐心，連周榆林的話都沒回答，似笑非笑地看向領頭那女的：「五十萬，一隻手夠不夠？」

那女生被唐川白直勾勾地盯著看，心神早已有些混亂，聽到這麼一句突兀陌生又可怕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支支吾吾：「你是說……程晨城？」

唐川白笑起來，這次是被那人逗笑的：「不，是你。」

女生當即回過神來，臉色變得有些煞白，面上卻硬撐著。她們這群職高的混混其實做過最出格的事也就是當街鬥毆，武器都沒敢用刀，都是棍子棒子，說到底雖然說得橫，卻也有所懼怕。

唐川白臉上的笑意淺淡，似真似假，任憑是誰也捉摸不透。為首的女生不敢信也不敢不信，要擱以往一學生這樣說，十有**會被人當做是裝X。可唐川白卻不一樣，他輕笑著，不緊不慢，身上那股子從容的勁竟莫名地讓人感到害怕。

他們不知道，唐川白其實並不完全是在說笑。以前他幫著庄湛私底下談生意，來往的人不全是那麼底細乾淨，嚇唬人這一套本領早已練得爐火純青。

「你開什麼玩笑！」其中一個女生最先反應過來。

唐川白挑眉，卻無動於衷，攬了程晨城的肩膀就與這群人錯身離開了。

直到兩人在公交站上了車，站在原地的人才紛紛收回目光。

「他看玩笑的吧。」說話的還是剛剛那個女生，只不過這一次她的音量低沉些許，明顯是她自己也不太相信的。

「他從不開玩笑。」周榆林摸摸腦袋，有點悻悻，饒是他也被唐川白震了一下，更何況是這些小女生。他將外套搭在肩膀上之後，心情卻莫名地有些輕鬆起來，吹了聲口哨，就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因為時間略有些遲了，已經過了下班放學的高峰期，公交車上的乘客很少，唐川白和程晨城坐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午時的風從車窗口吹進來，略帶著暖意。

程晨城坐在唐川白身邊。唐川白倒還好，平靜得就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他似乎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程晨城卻有些不同，她時不時地往唐川白那裡看幾眼，遲疑不定。

要說剛剛的狠話，換個人說程晨城肯定會覺得幼稚。她性子算是同齡人比較成熟的，至少在周圍的女生紛紛迷戀《我的霸道王子》或者那些混混班長得帥的男生時，她卻無動於衷，只覺得反感厭惡。

可是唐川白……程晨城收回目光，眉頭卻微微蹙起。他身上的那種感覺讓她感覺很危險，也略有些壓抑，就好像再不逃……她就逃不掉了一樣。

唐川白不說話，程晨城也不主動開口。氣氛沉默而略有些尷尬，時間也變得漫長而難熬。不知過了多久，唐川白似乎睡著了，頭一歪，枕在了程晨城的肩膀上。

程晨城微怔，第一反應卻居然不是將他推開。

她稍稍側目，看著呼吸均勻的少年，不知怎麼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唐川白的睫毛很長，有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側影打落在對面的座位上，十分好看。

程晨城抬手，不受控制了一樣，輕輕地輕輕地碰上了唐川白的睫毛。夢中的唐川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睫毛輕顫，程晨城當即反應過來，立馬收回手，可惜已經晚了，唐川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唐川白就這樣靠著程晨城的肩膀，睜開眼睛，看向她，笑道：「到站了？」

「沒有，還有兩站。」程晨城斂了斂心神，努力想要裝出鎮定的模樣，可是臉上發燙的溫度卻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難得這麼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