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又是要暫且分開了
他們找了一個暫且休息的地方，伊芙有些忐忑地坐在小屋子裡，坐立不安地看著門口。
前不久，艾倫跟福特出去說話了，讓她一個人呆在這兒，還是和麗塔一起。大概干坐了約莫十幾分鐘，麗塔起身讓侍從綁她泡了一杯可可放在桌上，伊芙低頭，定定凝著繚繞飄起的白霧，沒有動作。
或許是被她防備謹慎的模樣弄得不大高興，麗塔又習慣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心情不好從不會憋在心裡，「放心吧，裡面沒有毒。我就算再不喜歡你，也要顧慮你肚子裡面裡面的小血族，何況你也沒有那麼討人厭煩。」
伊芙尷尬地對上她不耐煩的表情，「抱歉，我只是沒有胃口，並不是懷疑你。」
「我們之所以要來找你，全然是為了這個孩子。」麗塔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肚子，一點都不避諱覬覦之心。伊芙甚至覺得，她下一秒就會拿刀將那層皮割開一般，「他一定會是血族未來的繼承人。」
那目光，和雪原里的群狼一樣，蓄勢待發。伊芙撫著肚子，微不可察地側了側身，如坐針氈。艾倫和福特已經說了很久的話了，怎麼還沒有回來？他再不過來，自己就要撐不住了。
碰上伊芙這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幾個字，麗塔很快放棄了和她交流。她們兩個相對無言，直到房門再次被打開，伊芙下意識地尋找艾倫的身影。
他和福特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才剛剛脫下身上略厚的魔法袍，伊芙就快步走到他身邊，原本只是想和他離得近一點，但下意識就想像普通妻子一樣接過來。
「我來放。」艾倫沒有給她，而是自己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去椅子上坐好。」
伊芙小媳婦一樣地挨著他坐著，麗塔女王等得有些煩躁，「你們討論的結果是什麼？」
「你先帶伊芙回去，我和艾倫去一趟龍窟之後，還有其它事情要安排。」福特答道。
「艾倫，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嗎？」伊芙顯然不想接受這個提議，她靠著艾倫，微微仰起頭看他。
「恐怕不行，伊芙小姐。」福特溫和地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您也知道，龍窟是非常危險的地方，您現在懷著身孕，如果一不當心受了勞倫的驚嚇，或是因為地勢不平摔跤受傷了，很可能會威脅到這個孩子的安全。」
「但是我想和艾倫在一起。」伊芙伸手去碰他，艾倫握著她纖白的手指，「這回不行，不能帶你去。」
「我……」
麗塔直接打斷了伊芙的話，「你可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怎麼思慮還是這麼狹窄。你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替這個孩子想想。你帶著他去龍窟，又不會魔法，自保都是困難，怎麼保護他？艾倫忙著對付勞倫不說，還得分精力出來照顧你，能專心戰鬥嗎？何況這事兒也是你折騰出來的，不是為著你，他需要去找……」
「住嘴。」雖然麗塔的話糙，卻字字戳中要害。艾倫哪受得了旁人這麼說伊芙，伊芙也因為被戳中最難過的地方，難受地低著頭，一個反駁的字句都說不出。
「該說的我都和福特說了，今天就到這兒。」艾倫牽著伊芙先回去休息，留下福特帶著點兒責備的口吻對麗塔說，「你說話多少注意一些。」
「可是我又沒說錯。」麗塔強悍慣了，又多弱小的生物沒有太多的憐憫之情，畢竟血族的世界里是強者為尊。
「就算不考慮其它的，你也要想，她是個脆弱的人類公主，要是被你刺激到了，害得孩子出事了怎麼辦？」
提到孩子，麗塔就不說話了。
福特知道她只是顧著面子，心裡肯定聽進去了，「往後多注意些吧。你還把艾倫惹生氣了，他現在是我們重要的夥伴之一。」
回房間后，艾倫抱著伊芙安慰了一會，等她狀態好一些后，就讓她洗漱準備休息，他自己在桌子邊上低著頭，似乎在整理東西，伊芙穿著睡衣，踩著軟綿綿的脫鞋有氣無力走到他旁邊，悶悶道，「艾倫，我不想跟麗塔走。」讓艾倫側首看向她，得到注意的小公主連忙伸手，有些生澀地抱住他的腰，「艾倫，你和福特去說，不要讓麗塔待我回去，好不好？」
「恐怕不行。」伊芙的嘴角一下就垂了下去，艾倫半摟著她，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桌上正在整理的東西，「我知道你怕麗塔福特他們，但我能保證，他們絕不會不會因此傷害你的。」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開。」伊芙抬頭看他，淚光盈盈，要落不落的模樣，格外惹人愛憐。跟著一個絕非善類的吸血鬼，對於孕期缺少安全感的伊芙來說，就像半個身子懸吊在空中，腳碰不到地，隨著身上系著的線不安地晃動。
「我也想帶著你。」艾倫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碰，「可是沒有辦法。」要徹底殺死一個古老生物，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而且，如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梅格親王潛伏未出，倘若他介入其中，那他就沒辦法和計劃里一樣，將伊芙送去她故友處暫時居住養胎。
「可艾倫……麗塔他們一直在打孩子的主意。」伊芙還是沒有辦法信任他們，尤其是麗塔，對自己這般不友善，「或許他們是在騙你，他們根本不想幫我們。以前把我抓走的時候，麗塔隔一段時間就會從我身上取血，這次……不知道會做些什麼其它的事情。我又打不過她，你別把我丟下來，好不好？」她越說，話里越委屈，讓艾倫說不出拒絕的話。
「不會丟下你的。」艾倫揉了揉她的腦袋，隔著衣服他也能隱隱感覺到，她的肚子又大了一些，「福特和麗塔會立死生契約來做保證，除非他們死了，否則不會讓你和孩子受到任何傷害的。」他們對這個小吸血鬼寄予了深深的厚望，拼了性命都不會讓他有閃失，是眼下保護伊芙的最佳人選。
伊芙還是緊緊抱著他，她靠著艾倫的胸膛不停地搖頭，「不要，我不要跟別人走。」艾倫怎麼說她就是不肯，反而將他越抱越緊，和抓著救命稻草一樣。
「不會不要你的。」面對像小孩子一樣撒嬌的伊芙，艾倫也真的是沒有辦法，他想和她好好談一談，可伊芙生怕他要將自己推開一樣，抱得更緊了，艾倫唯恐力道掌握不好弄傷了她。大概是海倫娜最後那一招用得力度太大，伊芙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不過，艾倫對她這樣的依賴還是有一點兒偷偷的歡喜，她現在信賴依靠之人他，宛如靠著全世界，「等處理好勞倫那邊，我就來接你離開，不會讓你跟他們呆太久的時間。」
「聽話。這也是為你和孩子好。」艾倫順著她垂在身後的金色頭髮，「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外面呆著會比去龍窟更安全一些？」
伊芙扁著嘴，依舊扭扭捏捏的不情願，她抬起眸子輕輕地看著他，她也知道這樣耍小脾氣不大好，只是實在不想和麗塔在一起，「那你處理好那邊的事情，會立刻就來接我？」
「立刻就來接你。」艾倫再三保證了，伊芙才勉強同意先跟麗塔離開。
「我還有件事情想問你。」
「你說。」
「福特和麗塔，為什麼會答應你的要求？」伊芙打量著他，藍色的眼睛里滿是疑惑，「你跟他們，到底達成什麼協議了？」
……
伊芙和麗塔坐著馬車從小路離開，她們要到一個血族定居的小鎮去，那裡遠離迦瑞，坐落在奧托寒冷的邊境。
當馬車從那個界限離開時，伊芙忍不住撩開帘子看了最後一眼，從今天的離開起，到很遠的以後，她都不能回去了吧。
她的父母，家人，朋友，都在漸漸遠離自己，最後從她的生命里一點兒一點兒地剝離出去，最後就變成天空里兩顆永遠碰不到的行星一樣，守著各自的軌道彼此轉著，直到生命的盡頭。
外頭開始飄起小雪，紛紛揚揚格外的應景。伊芙怔怔地看著白雪覆蓋的一切，悲涼蔓延不止，纏繞在這個安靜的世界里。
「你想著涼嗎？」麗塔皺著眉拉上窗帘，也把她的思緒全部打斷，「雪很大，不要凍著了。如果你感冒了，孩子怎麼辦？」
「對……對不起，我只是想再看看，沒有留心到。」伊芙連忙坐回去，空曠的國界線處，白雪積了一層，血族的車隊很快就變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而地平線外的不遠處，布蘭特穿著厚重的袍子，遠遠地遙望著那個黑點，逐漸在視線里消失不見。
他輕輕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天空一樣澄澈的眼眸，美得那麼純粹，幾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被輕輕抖落。
而遠在皇宮的海倫娜也像有所感應一樣，她做到一半的手工停了下來，凝著飄起的小雪一動不動。
「母親。」伊恩走到她身邊，他眉眼間流露出的氣息比過去更加成熟。不僅是蘭迪斯經歷的種種變故讓人成長，身為唯一繼承人的他，還接受了比過去更嚴格的訓練。伊恩上前接過海倫娜手裡的針線，「外面太冷了，請您到裡面去坐著，免得對身體不好。」
「……好。」海倫娜僵硬地站起身，她手裡做到一半的新裙子，也由曼迪拿著。
「伊恩，你今年也不小了。」海倫娜靠著唯一留在她身邊的孩子，說不出的心酸湧上來，「陛下今早跟我說了，也是時候給你準備婚事了。你未來的妻子會是迦瑞的王后，身上的責任自然不必說了。所以，至少得成熟穩重，端莊大方，善解人意。不過，儘管話這麼說，但媽媽最希望的，還是你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度過一生。你心裏面，有沒有中意的人選？」
伊恩沉默了半晌，昨天早晨，溫妮剛從皇宮離開，現在，或許已經回到奧託了。也不知道她又展開了什麼研究。
曼迪端了給海倫娜暖身的熱茶，伊恩提起茶壺，將溫暖的茶水倒入小瓷杯中。禁不住想起自己被果斷拒絕的事情，有些挫敗地低下頭，話裡帶著點兒不甘心，「暫時還沒有，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