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妹妹

1.林妹妹

戴喻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有意識就說明沒死,很是感嘆了一下,自己的運氣倒還不壞。

黑暗中,聽到一男一女在自己耳邊交談著什麼。年輕女人的聲音說不用憂心,既然太子復立,說明皇上心中太子的地位還是無人能及的。男人則說不管怎麼樣,他們一家還是避出金陵為好,免得陷在金陵眾多皇子之中,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乾脆眼不見為凈。

什麼金陵?什麼皇上?戴喻有些嘔氣,自己還昏迷不醒呢,這些同事們就在自己床前閑聊電視劇,真不夠意思。

說起來也是倒霉,在急診室值夜班的護士戴喻,遇到送來的醉漢耍酒瘋,被砸中了腦袋,當時就倒下了。

等她恢復了意識又半天睜不開眼,再被同事們的漠不關心一刺激,她渾身一個激靈,醒了。

「老爺快看,我們黛玉醒了,這回換的郎中,倒是比前幾個要強。」一個女人的臉湊到戴喻臉跟前,鼻尖直接貼到了她的臉上,讓戴喻下意識的想往後退。

這一退,她才發現,自己竟被人整個抱在懷裡。這可把戴喻急壞了,這叫什麼事兒,這個女人是誰,自己的父母呢,同事呢,怎麼一個都沒來。

「醒了就好,也是一路上緊趕慢趕,把我們黛玉累壞了。以後便好了,再不用這般趕路了。」一個男人笑呵呵的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鬍鬚,叫戴喻看了個正著。

這一眼,讓戴喻如遭雷擊。光亮的額頭,一根辮子甩在身後,還有他身上穿著的石青色長衫,都讓戴喻半天醒不過神。

再等她轉頭看到抱著自己的女子,身著橙紅色小襖,下身一條玉色的挑線裙子,手腕子上還壓著金燦燦的蝦須鐲子,這分明也是古人的裝扮。

最可怕的還在後頭,戴喻發現自己變小了,所以才會被人整個抱在懷裡。她死死抿緊了嘴唇,生恐自己一開口,就要大聲尖叫起來。

「小人兒氣性大,喝了苦藥汁子,還在鬧脾氣呢。」女人笑說著,招手叫一個小丫頭過來,細細吩咐道:「調一碗玫瑰鹵子過來。」

戴喻還在胡思亂想著,就聽到外頭慌慌張張的腳步聲,一個婆子唬著臉進來,曲膝道:「夫人,小少爺燒起來了。」

「趕緊派人去叫郎中。」女人慌張的喚了一位婆子進來,讓她抱了女兒,夫妻倆搭著手走了出去。

「夫人莫慌,準是路上辛苦,到了地方便要發一發身上的毛病。」男人腳下步子雖快,聲音卻柔和的很,正在安慰他的妻子。

戴喻被嬤嬤抱著,左轉幾步到了隔壁屋子裡,小丫頭的玫瑰鹵子也調好了,拿著小勺一口口仔細喂到戴喻的嘴裡。

「這裡是哪兒呀。」戴喻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白自己的處境,但剛才那一聲黛玉,實在讓她放心不下。

「這裡是揚州,我們老爺來揚州當官呢。」小丫頭老老實實回了她的話。

「外祖家呢。」戴喻的聲音開始顫抖,不會是真的吧,她不相信。

也是戴喻年紀小,又剛剛大病初癒,這點抖音,不足以引起注意。

「我們小姐的外祖家在金陵呢,榮國府的老太君就是小姐的外祖母。」抱著戴喻的嬤嬤語氣十分驕傲。

「噗……」一口玫瑰鹵子全噴到了小丫頭的臉上,金陵、揚州、黛玉、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倖,聽到榮國府三個字,是再無懷疑。

她穿越了,穿越到了林黛玉的身上。而這個時候,她父母俱在,幼弟尚未夭折。

嬤嬤可不管小丫頭的狼狽樣,趕緊替戴喻拍背,一邊緊張的問道:「小姐嗆到沒有。」

戴喻眼神獃滯,半天才回過神,搖搖頭,「我困了。」

她一開口,屋裡屋外的人都動了,打水的擰帕子的準備衣裳的,俱是井井有條。戴喻倒是什麼都不用動,自有人將她打理乾淨,然後被塞到暖哄哄,軟綿綿的被子里。

熱氣一熏,她來不及感懷林黛玉的身世下場,頭一沉,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被人拍醒穿好衣裳抱到林夫人屋裡,她便看到了一個更小的男孩,一臉病懨懨的小模樣卧在榻上,十分惹人心疼。

「黛玉昨天晚上睡的好嗎?早起有沒有鬧氣,身上還有沒有發熱。」林夫人抱過女兒,一臉關切。

「睡的好。」林黛玉自個兒答了一句,林夫人摸摸她的小臉,看她氣色的確比前兩日要好,欣慰的笑了。

王嬤嬤跟著答了後頭兩句,「小姐不哭不鬧乖的很,身上也不發熱了,約摸著養養就好了。」

林夫人總算放下了半顆心,將女兒交還給嬤嬤,「黛玉稍有好轉,景玉又病了,你們這幾日多辛苦一些,帶著黛玉在屋裡玩罷。不然兩個孩子互相過了病氣,又不知到什麼時候能好。」

林夫人吩咐的時候,戴喻休息了一晚的腦子終於活動開了。因為她名字的關係,從小到大都有人拿林妹妹來打趣她。自自然然的,讓她對林妹妹的生平經歷,多少了解一些。

就比如現在,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剛到揚州任巡鹽御史,以此推論,她現在只有三歲,弟弟林景玉二歲。明年就該是林景玉早夭,後年遇到賈雨村,再后一年賈敏過世,林如海託孤,林黛玉初入榮國府。

林黛玉十三歲時,林如海去世,賈家貪了林如海的全部家產修了大觀園迎元春探親。緊跟著便是三年好時光,三年後元春一死,賈家迅速敗落。林黛玉也在十六七歲最美的年華里,耗干精血,鬱鬱而終。

戴喻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如此一算,她穿過來的這一年倒成了林家最後團聚的日子。今年一過,林家便開始厄運纏身,不管是誰,不管早晚,沒有一個得了善終。

穿成誰不行,偏穿成這位大小姐,戴喻好想仰天長嘯,悲夫命哉、悲夫苦哉、悲夫想大哭三聲哉。

趁著她發楞的功夫,嬤嬤已經將她抱回屋,擺好了早飯。

「小姐,不喜歡百合粥和蔥香面卷嗎?那雞湯麵和翡翠酥皮鬆餅呢?」王嬤嬤擔心的看著小姐,小姐自小食慾不好,吃什麼都興緻缺缺,這會兒剛剛病癒,恐怕更加沒有胃口。要是吃的少了,夫人一會兒問起來,又該怎麼說。

「吃面。」戴喻不知道要怎麼裝一個三歲的孩子說話,乾脆就說的簡單些。

王嬤嬤一點都沒懷疑,見小姐主動點了,趕緊端了麵條來喂。

「我自己吃。」戴喻趕緊申明,被人伺候洗漱也就算了,吃東西也被人喂,她可受不了。

於是早飯吃了半碗麵條,並一塊翡翠酥皮鬆餅的林黛玉便成了模範,經由王嬤嬤的嘴,傳到林夫人耳朵里。不光廚房得了賞,就是這些伺候著的丫鬟婆子都得了賞。

看一屋子的人喜氣洋洋,戴喻砸砸嘴,吃飽喝足該幹活了。

該理說,穿越過來的人士就該掂掂自己的斤兩,然後低調行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但誰叫她命不好呢,穿成林妹妹這根弱苗苗。

依著這一家子的行事,幾年間把人折騰光了,叫她一個孤女去榮國府過寄人籬下的日子,那還不如再死一回,博一博看能不能穿回去呢。

「去看弟弟。」戴喻指了指門口,她知道自己就住在林夫人的隔壁,出了門轉個彎便是。

王嬤嬤習慣性的伸手去抱,戴喻搖頭,她要自己走。沒走出兩步,就聽到送客的聲音,一個婆子領著一個拎著藥箱的郎中出來。郎中看到她,腳步稍頓,微微一笑,算是致意。

戴喻不知別人是否看出來了,在她看來,這位郎中的眼神就象醫院裡的醫生,面對得了絕症而自己卻不知道的病人,那種微妙又帶有一絲憫意的表情。她心中愈加慌亂,快步走進上房。

「我們黛玉真是好姐姐,弟弟喝過葯睡了,上來看看。」林夫人早接到了丫鬟報信,知道女兒要來看弟弟。再加上郎中保證說積食發熱不會過了病氣,也就任他們姐弟親近了。

一臉寵溺的抱了女兒,幫她脫掉鞋,讓她去看榻上熟睡的弟弟林景玉。

林景玉的外表癥狀是發熱,小臉蛋紅撲撲的,好像往外冒著火氣一般。也不知道郎中開的藥方是什麼樣的,能不能拿來看一眼。戴喻坐在林景玉的身邊哀嘆,一張小臉綳的緊緊的,看到別人眼裡,正是他們姐弟情深。

「一丁點大的小人就知道心疼弟弟了,我們黛玉放心,娘請的郎中是給你治好病的那一位。換來換去,還是宮裡出來的御醫最好。」林夫人含笑看著一雙兒女,一臉的幸福滿足。

聽了林夫人的話,戴喻心裡「咯噔」了一下,心裡頭的陰雲越來越大,忍不住用童音童語問道:「娘,弟弟得的是什麼病。」

這一個娘字,憋的戴喻臉兒通紅,看在林夫人眼裡,則是女兒在為弟弟著急,心裡對長女又多了幾分憐惜與看重。本來不會對個三歲小兒說什麼病症的,鬼使神差之下,倒是脫口而出。

戴喻不懂林夫人心裡的變化,她只慶幸林夫人沒有敷衍她。聽到郎中食積化熱的診斷,她一雙手摸到了林景玉的腳心上,「娘,弟弟的腳心是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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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花好玉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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