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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心裡有不安的感覺,柳坤儀並沒有放棄希望。只要她沒見到傅淵頤的屍體,她都不會放棄。

柳坤儀從隨身攜帶的符袋裡抓出一把黑竹葉。每片黑竹葉里都淬鍊著一魄柳坤儀的鬼兵,她將黑竹葉灑向天空,黑竹葉立即凝成一團團黑煙,黑煙凝聚成鬼兵,面相柳坤儀。

「挖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出來。去!」

鬼兵們接到指令,四散飛奔,消失在黑夜裡。

玉卮抱著臨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玉卮也不覺得傅淵頤和游炘念會就這樣死了。游炘念一直都奮勇向前,鬥志滿滿,大聰明小聰明的集一身,都到了冥府還能給她折騰回人間,怎麼可能就在這裡灰飛煙滅?

「你覺得……她們真的死了嗎?」玉卮憂心忡忡地問臨邛。

臨邛已經接受玉卮這台移動保姆機,在她懷裡穩坐著:「依照我對淵頤的了解,她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就算那對聯合部隊的兄妹再厲害,淵頤都有能力化險為夷。」臨邛眉間緊鎖,像是在跟自己說話,「淵頤不會有事,絕對不會。」

高崎見柳坤儀滿面倦容,望著黑夜久久不語,等待著鬼兵們的回報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她走上來說:「姐姐,身體要緊,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這邊我守著,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柳坤儀沒說話,高崎知道她拒絕了,於是很識時務地閉上嘴。

柳坤儀就站在咸陽機場外睜眼看天明。

6:00AM,游炘念離開王芳身體1天又9小時,失聯中。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林澤皛依舊找不到王芳的屍體。

而柳坤儀這邊也沒收到關於傅淵頤的消息。

天際灰沉,鉛雲蔽日,細小的雪花飄揚在空中,落地不久變消失得無影無蹤。

8:30AM,柳坤儀終於支撐不住,坐到車裡打算合眼睡一會兒,一團小黑球從車窗外飄了進來,繞在柳坤儀的耳邊。

柳坤儀閉著眼道:「說吧,有什麼線索么?」

那黑球沉默著卻有些急切,不住地繞圈。

柳坤儀睜開眼,發現這不是她剛派出去的鬼兵,但的確是她親手提煉的魂魄。

柳坤儀坐直身體,凝視黑球。黑球扭著姿態有些著急,柳坤儀將它拖在手中,尋思片刻,試探性地問道:「流亭?」

黑球一蹦一蹦似乎很高興,柳坤儀:「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黑球在空中轉了個圈,往外飄,停了一會兒往前走,就這樣走走停停,柳坤儀叫高崎和玉卮她們:「上車,跟著流亭。」

「流亭?」高崎納悶,「流亭在哪兒?」

柳坤儀指了指那黑球。

高崎開著車跟在黑球之後,黑球速度很快,忽左忽右看上去有些控制不當。

車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了下來,一行人下車,跟著黑球往裡走。

柳坤儀知道這酒店沒房卡無法開啟電梯,便訂了間房,拿了房卡跟著黑球上樓。黑球在1801門口停了下來,柳坤儀按門鈴。

叮咚——叮咚——

柳坤儀按了好幾下,沒人來開門。她和高崎、玉卮、臨邛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住黑球,黑球繞啊繞,進屋去了。

「這真是流亭嗎?」臨邛警惕道,「別是那幫冥府的人設下的陷阱。」

柳坤儀沒說話,默默地將法力凝在右手,只要形勢不對她的大刀便會在0.1秒內抽出來,無論鬼神都給它斬個稀爛。

屋內傳來沉悶而緩慢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停在門后,高崎和玉卮都繃緊了神經。門后的人動作極慢,門被打開一絲縫隙,還沒來得及看清門裡是誰,那人便一下滑了下去。柳坤儀迅速開門,閃進屋內,將那人抱住。

「傅大師——」玉卮看到柳坤儀懷裡的傅淵頤,感動得差點把臨邛扔了,「真的是你——!」

傅淵頤襯衣上全是已經乾涸的血,披散著的長發被汗水沾濕。她閉著眼嘴唇發白,整個人虛弱得如一隻受了重傷的幼獸。她聽見玉卮的聲音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嗨」了一聲。

柳坤儀見她還是這副德性,擔憂的心情立即轉化為了怒意:「你倒是會變本加厲。上回只是受了些皮外傷,這次就差交代了性命!這鬼道開得夠舒坦了嗎?」

傅淵頤貼在柳坤儀的胸口難以動彈,氣若遊絲道:「抱歉……坤儀,讓你擔心了……」

柳坤儀將她丟到客廳沙發上,冷言道:「沒人擔心你。流亭的身體呢?」

傅淵頤被她這不留情的一丟震到傷口,疼得說不出話。

臨邛一把推開玉卮,飄到傅淵頤身前看了看,回頭對柳坤儀道:「她傷得很重。」

柳坤儀分她一眼,見傅淵頤似乎昏迷了,走上去將她衣衫扣子解開,胸口赫然貫著一柄短矛矛頭。

「這……」

玉卮看得牙軟,柳坤儀也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傷得這麼重。

臨邛眼中有些淚意,對柳坤儀道:「我先回到她身體中去,穩住她的七魂六魄。麻煩柳小姐幫她治療了。」

柳坤儀和臨邛不對付這麼久,這還是臨邛第一次用請求的語氣對她說話。

柳坤儀沒看她:「我就淵頤這一個發小,你不說我也會幫她。」

臨邛點點頭,鑽進了傅淵頤的身體里。傅淵頤身子微微一顫,緊鎖的眉頭舒緩了些,疼痛感減輕不少。

高崎將房門關上,柳坤儀把傅淵頤身子擺到舒服的位置,摸了摸她的頭,很燙。

柳坤儀對她說:「我要將這跟矛頭取出去,會有些疼,你忍著。」

傅淵頤閉著眼苦笑,咳嗽都不敢用力,牽動傷口會引發生不如死的疼痛。

「來吧,我不怕疼……」傅淵頤這個「疼」字才說了個聲母,柳坤儀掌心往後猛地一撤,那根矛頭「嗖」地被她吸了出來,血「嘶」地一下噴濺在沙發上,傅淵頤痛得忍不住喊了一大聲。

高崎將柳坤儀的藥箱從手提包里拿出來,柳坤儀把止血的葯灑在傅淵頤不住起伏、皮肉外翻的胸口,哼哼地笑:「不是不怕疼嗎?叫喚什麼?」

傅淵頤疼得昏天黑地,沙發都要被她扣破個窟窿。她咬緊牙關,堅持回嘴:「我是……不怕疼……可這,是真疼。」

「這張嘴還不老實,看來我是下手太輕了,你……」柳坤儀一抬眼,見她暈了過去。

柳坤儀不再數落她:「高崎。拿針線和符紙來。」

「是。」

柳坤儀拿著針線對著傅淵頤的嘴比劃比劃:「你說我要不要趁機將這傢伙的嘴給縫起來?」

高崎心想:姐姐你捨得的話就縫吧。說出口的卻是:「我覺得不太好。」

柳坤儀斜看向窗外:「真無趣。」

傷口被縫合、處理、治療之後傅淵頤睡得很平穩。

柳坤儀去洗了手,讓高崎出門幫忙買幾件衣服回來,要將她這一身沾血的衣衫換了。

高崎走了,聽玉卮在卧室里喊:「柳小姐——快來!流亭在這兒!」

柳坤儀走到卧室一看,流亭平躺在床上,右臂不見蹤影,腹部血肉模糊,臉上沾滿了血,脖子橫著一道深深的刀口。

「她沒呼吸了……」玉卮有些緊張。

柳坤儀將那團在空中飛來飛去的黑球握到手中,另一隻手拿來一頁符紙將它包裹,雙掌掌間現出柔和的光,一點點滲透進符紙。

柳坤儀輕聲道:「這具身體不能要了,你先隨我回去,擇日我再給你尋覓一具更好的。」

那黑球在符紙里不安分地左右擺動,似乎在搖頭。

柳坤儀眉間輕擰:「還是要這具身體?現在將你送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我要將它修補完之後才行,否則你會很痛苦。」

黑球依舊躍躍欲試,一刻不能等。柳坤儀無奈,將它拍在那具身體的腦門上,黑球帶著符紙一併消失。柳坤儀的手並未離開,繼續撫在流亭的頭頂。掌間的光芒不斷,柳坤儀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一層薄汗。

流亭忽然睜開眼,一直在旁看熱鬧的玉卮被嚇了一跳:「活了!」

流亭深深地吸一口氣,骨縫中、皮膚里,甚至是血液的重新流動都讓劇痛的感覺無比清晰。她咬緊牙不喊疼,生怕一喊出口沒什麼耐心的柳坤儀就會將她的魂魄重新拎出來,毀了這具身體。

柳坤儀將醫藥箱拿來,取出一支針筒和碧藍色的小藥丸,她將小藥丸喂流亭服下,把她殘留的左臂托起來,打了一針。流亭知道這都是止痛的藥物,只要吃下之後半小時內,無論多嚴重的傷痛都能被驅逐得一乾二淨。

流亭漸漸有了些力氣,用沙啞的聲音問道:「為什麼……姐姐不給傅淵頤……」

柳坤儀說:「就讓她痛著,也挺好。」

流亭望著柳坤儀甜甜一笑。

柳坤儀問:「你怪我嗎?讓你經過鬼道,做這麼危險的事。」

流亭堅定地搖了搖頭:「姐姐讓我做任何事,我都會……義無反顧。」

柳坤儀望著她這張被摧殘的漂亮臉蛋,忽然想起自己曾經提過那麼一句:「這具身體倒是和以前不同,挺可愛的。」之後幾日發現流亭一直都在照鏡子,而自那往後,流亭一直堅持使用這身體。如今殘損成這樣,竟也不願意換。

柳坤儀輕輕嘆口氣,流亭也好,傅淵頤也罷,一個個都被無聊的東西蒙了眼。

「柳小姐。」玉卮在屋內遊盪了好幾圈,鐵青著臉回來,「怎麼沒見著游炘念?」

柳坤儀從進屋起就發現了,游炘念沒和傅淵頤在一起。

「等淵頤醒來問問她吧。」柳坤儀捏了捏鼻樑,眼睛酸澀。估摸著傅淵頤清醒過來還要幾個小時,她也去小睡一會兒好了。

柳坤儀坐在床上閉目養神,流亭艱難地側過身,腦袋輕輕碰到柳坤儀的腿外,保持著這個姿勢沉沉睡去。高崎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也不知道,連玉卮都睡了。

時間一點點將疲憊、傷痛和鮮血洗刷,當柳坤儀醒來時窗外已經天黑。

柳坤儀看了眼時間,6:52PM。

屋內黑暗,一派酣美睡意,流亭還在前所未有的熟睡中,柳坤儀走到客廳,客廳只開了一盞走廊燈,高崎坐在傅淵頤身邊,一直沒睡,警惕著門口。傅淵頤也還在睡,聽她呼吸平穩,似乎已經恢復不少。柳坤儀再一抬頭,見玉卮倒掛在天花板,睡得口水潺潺。

柳坤儀:「……」

「姐姐。」

柳坤儀一離開,流亭也醒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柳坤儀問道。

流亭脖子和腹部上的傷已經被縫合,她盤腿坐在地上,將當日她和瑞露交鋒的情況說了一遍。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瑞露的對手,瑞露不僅身手了得,那武器囊簡直無所不能,無論打去她多少武器,她都能源源不斷地再從武器囊里取出更厲害的。

流亭被斬去一臂之後瑞露就要離開,去繼續追傅淵頤她們。一旦瑞露去追,傅淵頤和游炘念更是沒法脫身,流亭繼續糾纏她,直到在機場外的公路旁,脖子被抹了一刀,徹底奪去她的行動力。

她眼睜睜地看著瑞露離開,身體因失血過多再也無法動彈。

不知昏迷了多久,突然有人過來拍醒她。

「嘿,小流亭,再不走你就要被抬到醫院當屍體了。」

她睜開眼,居然是傅淵頤。

傅淵頤渾身是血,看上去傷得很重。她費勁地將流亭扶起來,將已經破爛到幾乎只剩傘骨的傘一撐,兩人隱去了身影。

她們就這樣相互扶持,幾乎耗幹了她們見底的生命力,才尋覓到這家酒店。

她們渾身是血的樣子肯定不能順利入住,索性繼續用傘掩護,隨客人一起上樓,在同層找了間空房,傅淵頤將流亭的魂魄從身體里拎了出來,讓她飛進去開門。小黑球就這樣出現了。

傅淵頤將流亭的身體放到床上之後,跌跌撞撞地來到客廳,想找自己的手機時昏迷了。

脫離了身體的流亭恢復了些意識,很快感覺到了柳坤儀的氣場,生怕傅淵頤死在這兒,流亭火急火燎地飛去找柳坤儀,指引她來這兒。

這一整趟下來發生的事和柳坤儀想的差不多,不過……

「游炘念呢?」柳坤儀問道。

流亭:「不知道,我醒來時傅淵頤就一個人。」

「她在傅家。」

不知何時傅淵頤醒了,她看上去氣色好了些,起碼不再臉白如霜,臉龐上有了些氣色。柳坤儀的治療和臨邛的回歸讓她迅速恢復,儘管現在依舊非常虛弱。

她躺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淡淡地說出這句話。

玉卮也剛醒,聽到傅淵頤的話吃了一驚:「什麼?她在傅家,不就是你家嗎?」

傅淵頤點點頭。

「就是專門煉鬼的傅家?」玉卮明明已經確認,可還是帶著一絲僥倖問出口,她想傅淵頤否認或者給她一些希望——如果游炘念真的落在傅家人手中,如她姐姐傅玹璣亦或是青田,那她生存幾率幾近渺茫。

「沒錯,就是那個傅家,專門兇殘煉鬼的傅家。」傅淵頤坐起身,拿了高崎買回來的衣服,披在身上,繫緊衣扣,對柳坤儀說,「坤儀,得再麻煩你一件事。」

柳坤儀:「你現在就要回傅家?」

「沒錯。」

柳坤儀覺得好笑:「當年你走的時候信誓旦旦說再也不踏入傅家一步,現在是要自打耳光嗎?」

「怎樣都好,自打耳光就自打耳光。」傅淵頤將她的傘握在手中,「就算你不去,我也有辦法自己去。」

傅淵頤大踏步就要出門,柳坤儀認命般怒道:「我就送你到傅家門口,絕不進去!」

傅淵頤停下腳步。

「你要如何任性都是你自己的事,絕不再幫你善後!聽到了嗎?」

回想起來,每次傅淵頤要任性做點兒什麼時柳坤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劃清界限,可這界限怎麼划,似乎都划不清晰。

傅淵頤很誠懇地說:「坤儀,如果他日你有難,我一定為你赴湯蹈火。」

柳坤儀冷淡拒絕:「你這是咒我呢?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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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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