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玉臨cp

159.玉臨cp

大漠孤煙,橫屍遍野。

炙熱的艷陽烤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上,熱風吹來,屍臭熏天。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裏多少個日夜,耳邊似乎還迴響着臨行前三軍必勝的吶喊,如今眼睜睜地望着將士們漸漸腐爛、發臭,她為何會落到如今田地?

她正在一絲絲追憶自己的身份。

第七日,她終於想起來了。

十萬精兵為護國安邦隨她遠行邊關,只為能清除犯境賊寇,於社稷為難之時力挽狂瀾。她自幼隨父征戰,練就一身膽識和用兵之道,邊境那些蠻族直不放在眼裏。

誰知雙方第一次先鋒出戰便中了埋伏,中軍一觸即潰,主將奮勇作戰卻難敵賊寇冷箭,身負重傷之時一烈馬奔來,賊寇大將手起刀落,主將眼中乾坤倒置,一涌鮮血撲在黃沙之上,人頭落地。

那主將英勇無雙,屍首分家卻還屹立不倒,連斬敵軍數人。

畢竟是輸了,十萬精兵全軍覆沒,主將握着她的劍,永遠靜止在陌生的荒漠中。

她想起來了,她就是那主將。

這一望無際的屍山血海間並沒有她的屍體,她的首級早已被砍下,被蠻族插於槍頭帶回營地炫耀功績,屍身更是被亂刀斬成齏粉,無處可尋。

是怨恨讓她的魂魄留在了這裏。

她行兵向來神出鬼沒,這次更是秘密深入敵人腹地,前鋒輕騎悄聲無息地偵查許久確定了賊寇的位置,昨夜她才確定了出戰時間,午夜出擊,正是要打個出其不意,誰知對方竟早就設下埋伏,甚至連她包抄的後援都被斬斷。

一定是有人出賣了她,把軍密偷偷告訴了賊寇。

出賣她的人是誰?不能將這惡賊揪出來,她死不瞑目!

臨邛浮於沙丘之上,見遠處連天黑色鬼氣遮天蔽日,向她奔涌而來。這些鬼氣便是十萬慘死精兵,他們身穿沾血鎧甲,手握殘損寒刃,鬼面黑瞳,齊刷刷地跪在臨邛面前,高呼她的名字。

將士們的吶喊聲在空蕩蕩的荒漠中震徹雲霄,臨邛從它們的魂魄中抽出魂骨,一根根地接在一起,凝成一把白骨鞭。她當空一抽,萬里黃沙閃過一道白光,像肌膚一般平緩的沙面頓時如同炸起毛的野獸,綿延數十里,掀起三丈高的沙牆。

臨邛望着漫天隨風飄揚的黃沙,明白自己已然不是人類。

她死了,可她擁有了人類所不能及的強大力量。

眾鬼兵擁立她成為鬼王,正如出戰前所說,無論生死,他們永遠追隨將軍。

那便好。

臨邛望着東方,那是屬於天子的東方。

無論是人是鬼,她都要回到她的國家,都要揪出叛徒,斬殺賊寇,護我家園!

這是個亂世。

亂世最易滋生鬼怪傳說。

上至股肱重臣下至黎民百姓,誰都知道大虞氣數已盡,唯一的希望也戰死沙場。在得知臨邛的死訊時,整個朝堂瀰漫着一股灰灰死氣。

大虞再也無武將,再也無精兵,很快,賊寇的鐵蹄就要踏入京師,連皇帝本人都已經計劃好了逃跑路線。

賊寇連破數個城池,一路向京師殺來。就在他們勢如破竹之時,忽然一夜之間賊寇全數死在了野道之上。皇帝連忙派人去查探,探子回報,賊寇大軍的確全滅,連馬也死了。屍體堆在郊外,幾萬人死狀詭異,表面沒有任何傷口,表情卻異常猙獰驚愕,像是死前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物。

此事從宮中傳出,傳遍了整個大虞,這般陰森恐怖之事卻沒引起舉國恐慌,反倒被人人稱頌傳揚。

「一定是定遠將軍的魂魄還在保衛我大虞子民!」

保家衛國的鬼將傳說便由此而起。

的確是臨邛作為。

臨邛生前是勇冠三軍的女將軍,死後依舊有萬鬼追隨,踏遍陰陽兩界,所向無敵。大虞三歲孩童都知道定遠將軍的忠魂依舊縈繞人間,守衛著大虞百年基業。

在人間這位忠義將軍必定流芳百世,可對於冥府而言,攪亂陰陽便是禍害,而這禍害偏偏擁有十萬精壯亡魂,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煩。

臨邛坐擁十萬鬼兵,自立鬼王,手中的白骨鞭抽斷了數十位想去捉拿她的冥兵冥將的脊椎骨。這等頭疼的事萬年難遇,甚至驚動了剛剛上位的年輕冥君。

冥府大殿之上,百官上疏請求冥君發兵,一定要將這目無陰法的白骨鬼王緝拿歸案。

冥君站在萬階之上,雙手負於身後,朗聲問道有誰能自告奮勇捉拿白骨鬼王?

百官力薦鍾馗出馬平定此事,而致仕歸家種地的鐘馗早已收起一身煞氣,不再適合沙場征戰。他知道自己這番推辭肯定會引得冥君勃然大怒,立即推薦了另一人選——他的得意弟子,黃泉引路軍的鬼面魔剎,威震四界的山海將軍。

這山海將軍自大崑崙一戰以一人之力力退妖界十大惡族,救下黃泉引路軍數萬將士性命之後,名聲大噪,年紀輕輕便被破格提拔為黃泉引路軍的總將,冥君親賜「山海將軍」威名。據說她手中的山海畫戟能破天碎地,橫掃四界無一對手。她是冥府最年輕的將軍,戰功赫赫,卻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她的臉一定比地獄之鬼還要讓人膽戰心驚。

鍾馗寫了封信,由極鳥傳遞,只一夜時間便抵達妖界最深處的忘命谷。

冥府一級重犯狐鬼從刀鋸獄逃逸至妖界,本想利用忘命谷兇殘的巨獸來藏匿行蹤,未曾想冥府居然有人敢追到這等恐怖之地。

幽幽忘命穀穀口,黃泉引路軍的數百將士站在這裏,見極鳥飛來,紛紛抬頭。

極鳥在他們頭頂繞了一圈,詢問山海將軍下落,將士們指了指谷底。

忘命谷畢竟是妖界最兇險之地,將軍將下屬都留在安全地帶,自己孤身前去捉拿要犯。極鳥自然也聽過忘命谷的名頭,不敢冒然下去。

「極鳥來妖界尋我?是我老師有事交託?」

隨着一聲英氣的女聲傳來,谷口妖氣井噴,讓眾將士連連捂面。

一位身穿鎧甲戴着面具的女子從谷中浮上來。她右手持着寒光閃閃的山海畫戟,畫戟之上還掛着幾塊妖獸的血肉,左手拎着渾身是血已經看不清面目的狐鬼,渾身冒着熊熊烈焰,冥氣橫生,一瞬間就將噴上來的妖氣掩蓋了。

黃泉引路軍和極鳥都被這烈焰和巨大的冥氣往後沖了一步,山海將軍隨手把狐鬼丟給了副將碧蟻,引極鳥到自己手臂,把鍾馗的信展開。

人界出了個鬼王,冥府上下居然沒人能降服得了她。

山海將軍隨手一揚,信變作一團冥火,在空中微微一閃,便連灰燼也沒有,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界的鬼王?

山海將軍曾斬冥府萬年鬼蟲,橫掃妖界惡族,甚至連天界的神仙都被她打得逃回南天門。說回來四界之中她最看輕人界。人界不過是一些小妖小怪作亂之處,冥兵們就能解決,什麼時候能驚動了老師,竟由老師親自派極鳥來找她去抓鬼。看來這鬼王的確有些本事,她倒是很好奇,人界培育出的鬼王究竟能有多厲害。

明月孤寂,滄海遼遠,人間千秋。

長裙輕薄,牡丹正艷,愁容深藏。

臨邛獨自浮在京城上空,腳下萬家燈火好不熱鬧。

今日是上元節,剛從戰事中復甦的京城生機勃勃,無數彩燈掛滿大街小巷,將夜色映得如同白晝。

臨邛看着滿面喜色歡聲攀談的人群,她明白這是她的功績。若不是她和她的鬼兵鎮守大虞,和平從何而來,笑顏從何而來,耄耋婦孺如何在亂世生存?

她望着身後一片白骨將士,他們死於沙場,屍骨無存,魂魄卻也遲遲不能輪迴。他們無怨無悔,可冥府官兵一直糾纏,現下尚能抵擋,可若是有朝一日她無法抵擋呢?她的這些忠心的將士將又何去何從?

她擔憂的事很快便發生了。

不知誰將夜空撕開了一條深深的傷口,馬蹄聲從漆黑的傷口深處傳來。

臨邛驀然提起精神,向那處望去,只見數十騎通體血紅的駿馬如流星一般朝她飛奔而來!馬上冥將手持大刀大斧,不由分說向臨邛砍來!

寒光馬嘶之間,臨邛抽出白骨鞭和來者激戰。即便騎軍來勢迅猛剛烈,她的白骨鞭卻也絲毫不客氣,每一鞭揮出去都抽出一道鮮血!白骨鞭的骨刺捲住一位冥將的脖子,生生將他甩到空中,只聽臨邛大喝一聲,手臂一舞,將他連撞數人,轟倒一片。

「白骨軍聽令!」臨邛大喝一聲,身後戰鼓聲頓起!

「殺——」

她的十萬鬼兵提刀殺來,震天的喊殺聲由遠及近,那頭冥兵冥將也沖了上來,兩軍沖在一起,血肉橫飛。

臨邛立於陣間狂舞白骨鞭,冥兵冥將之血漫天揮灑。她殺得正起勁,忽然一陣清風從她耳鬢飄去。

亂戰之間何來清風?而這陣柔風卻寒進了臨邛心裏,讓她一瞬間靜止了。

有什麼東西被那陣風奪走了,她能感覺到。可尋遍身上,沒發現少了何物。

臨邛回頭,刀光劍影之間那縷清風凝成了一道白霧,白霧迅速匯聚成馬尾,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匹俊麗的白馬長嘶一聲,迴轉了馬身,正面對着臨邛。

白馬戴着一面雙犄修長的面具,模樣十分恐怖,而馬上之人更是駭人。

那人擐甲披袍,手中一柄修長鋒銳的畫戟蘊藏着危險的殺氣,一副鬼剎面具彷彿露著森然笑意,此人如同從地獄來,偏偏握著一把俏麗的花瓣,甚為古怪。

等等,花瓣?

臨邛猛然一驚,發現自己鬢角上的牡丹花不知何時被這人摘了去,揉了個粉碎。

鬼面將軍靜靜地望了臨邛一會兒,將手中的花瓣散入空中,下了馬,走上前來。

臨邛手握白骨鞭,絲毫不退怯。

身旁的喊殺聲依舊,臨邛已經做好準備要與這人斗個你死我活,卻沒能想到,對方竟將畫戟杵在一旁,修長的手指扣在了面具之上。

一聲輕微的脫落聲之後,面具緩緩降下,臨邛看見了一張足以讓她驚艷的臉。

與充滿煞氣的兵器鎧甲不同,這張臉不似冥府之人,倒是仙姿玉色,端麗冠絕,美艷間帶着明俊,雙目如星,正含笑凝望着自己,而一張口,卻是另一番滋味。

「小娘子,投胎嗎?」

臨邛分明看出她眉眼間戲弄之情。

對於這點玉卮並不冤枉。她承認,在見到臨邛的第一眼時,她心裏對這次老師給予的任務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而這二人說不明道不盡的孽緣也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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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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