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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然冬消失了。

有人說他在國外玩喝多了游泳被淹死,有人說他嗑藥磕死,也有人說他丟盡了游家的臉,沒臉出現在董事會,自行消失了。

盧漫卻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

出國完被淹死了?那也得有簽證記錄。

嗑藥嗑死了?那也得見著屍體。

自行消失?游然冬什麼個性盧漫怎麼會不知道。如果他真是臉皮這麼薄的人,估計早十年就不見影子了,能等到現在才消失?

游然冬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游家對外說辭是他拿上行李開車出門了,沒說去哪兒,但是他自己要走,所以也沒報警。

沒報警。

盧漫的車停在游宅不遠處,她望著這棟靜默的別墅,總覺得它熟悉之間透著彆扭的陌生。

它似乎有話要說。

如果游宅能開口,它會說什麼?

它眼睜睜地目睹了多少真相。可惜它永遠不會透露一句。

盧漫靠在車裡,蹙起眉頭。

平靜了五年多的游家又有些奇怪的躁動,盧漫本能覺得有事發生,或者,已經發生。

……

柳坤儀讓幾個小鬼都回柳宅去了,她不喜歡住在外面的酒店,沒有安全感還臟。

傅淵頤的工作室也還廢著,兩人的老窩都被端了,也不知該哭還是該哭。

她們到酒店中餐廳圍坐成一圈,談論方築惡嬰之事。

傅淵頤從早上醒來頭就開始疼,沒來由地心跳加速坐立難安,柳坤儀幫她點的早飯也一口未動。

「怎麼了?」游炘念很少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從玉卮那兒分了一根香,沒來得及點上便飄到傅淵頤這邊來。

傅淵頤太陽穴一陣陣地發疼,人還在原地,心像被綁在過山車上兜了好幾圈似的。

她正要撐起個微笑讓游炘念別擔心,突然聽見一陣騷動。

傅淵頤柳坤儀以及身後飄的一眾大鬼小鬼鬼王都被騷動聲吸引,沒能看見出了什麼事,但那騷動聲離她們越來越近。

「怎麼了?」傅淵頤話還未說完,只聽柳坤儀「唰」地一聲站起來,連帶著椅子都被撞翻,脫口而出:「玹璣!」

傅淵頤表情一凝,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血中帶著惡鬼的怨臭味,連帶著座椅移位,餐具碎裂的聲音。

「是你姐……傅玹璣。」游炘念說,「她受傷了。」

傅玹璣倒在柳坤儀懷裡,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氣息奄奄。她目光渙散,艱難地望向傅淵頤,顫抖地抬起手:「淵頤……」

傅淵頤快步過來,傅玹璣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爸、爸被殺了……媽媽也……」

這半句話說得傅玹璣悲從心起,一口血嘔了出來再也開不了口,酒店的工作人員跑過來問道:「小姐!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救護車嗎!」

柳坤儀用身子擋著手部的動作,抽出一張黑色符紙壓在傅玹璣的額頭上,一股勁力渡入她的體內,將她薄弱的元氣吊住,加固已經碎裂的心頭鎖。

心頭鎖要是崩碎,魂魄離體,傅玹璣可能命喪當場。

「麻煩你們了,叫救護車!」傅淵頤喊道。

醫院。

傅玹璣在重症監護待了許久,總算是脫離危險,轉到了普通病房。

她醒來時情緒很不穩定,話說兩句便劇烈咳嗽。

「你先別急。」柳坤儀握著她的手腕道,「先將身體養好。」

「不行……來不及了……」傅玹璣望著站在一旁的傅淵頤,「淵頤,你過來……」

傅淵頤坐到她身邊。

「爸爸,被殺了……」

傅淵頤道:「傅先生66歲,已經是傅家最高壽之人,青田等不住也不是特別意外的事。」

傅玹璣咳嗽不止,雙唇發白:「爸爸已經過世,你就別在和他置氣……而且,很多事與你想的……不一樣。」

傅淵頤睫毛閃動了一下:「我知道媽媽想我回去接管傅家。」

「其實爸爸也是這麼想的……」

傅淵頤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柳坤儀最聽不得別人家的家務事,便站起身將臨邛和玉卮都趕了出去。一人二鬼離開病房,見游炘念不知什麼時候也飄了出來。

「你怎麼也出來了?」玉卮問道,「都是一家人,你得多聽著幫忙拿主意。」

對游炘念而言最不自在的事便是別人開她和戀人的玩笑。她雙手背在身後,靠著牆:「還是等傅小姐自己跟我說吧……」

「你們要喊一輩子的游小姐、傅小姐嗎?」玉卮搖頭,「年輕人的情趣本將軍不明白。是吧?」她轉頭對臨邛挑眉,「小娘子。」

臨邛看也沒看她,抬手一招,就把她嘴給招沒了。

玉卮:「?!」

臨邛:「我倒是要去學一招讓你永遠找不回嘴的方法,這樣日子能過得太平些。說起來,冥君真的有把你封印嗎?前前後後半斤八兩。」

玉卮:「……」

上回為救游炘念回到番陽暑地,臨走時居然被傅家弟子伏擊,這些弟子膽敢謊稱是傅雋柏指使。加之對青田種種行為的留意,傅淵頤早就料到傅家遲早會有一劫。

卻沒想到傅雋柏居然會送命。

傅玹璣說傅雋柏雖是傅家六百年來最高壽之人,可隨著年齡的增大,鬼氣攻心,這兩年他身體一直都不太好,葯沒斷過。

傅玹璣沒說出口的一點便是:傅雋柏一提到小女兒傅淵頤就心急攻心,離家出走的傅淵頤才是他最大的心病。

傅雋柏自年輕時便是人中龍鳳,十分高傲,不容許別人對傅家有任何的不認同。可隨著年齡漸漸增大,身體健康每況愈下,他也開始思考小女兒說過的話。

他是在作孽嗎?傅家所有人都英年早逝都是咎由自取嗎?

煉鬼兇殘,他早就發現自己體內被鬼氣填滿,手中書卷不斷也是為了讀書清心,甚至掩人耳目,不讓他人發現自己愈發暴躁的脾性——都是因鬼氣而起。

洪斯妧心心念念著離家出走的女兒,語重心長地和傅雋柏說了很多次。

「玹璣無法繼承傅家,而青田更不行。他雖天資卓越,但畢竟是外姓人。更重要的是……雋柏,難道你真沒看出他的心思?他不是一個能委以大任的人。我們傅家還是得傳給自己的血脈。」

傅雋柏從不搭理洪斯妧,但不表示傅雋柏心裡沒數。

他從沒想過要將傅家傳給青田,青田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看得清。

聽到這裡傅淵頤有些按捺不住:「既然他知道青田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還要將他留在身邊?」

傅玹璣露出虛弱又狡黠的笑:「你……怎麼還這麼單純。爸爸心高氣傲,當然不會來求你回傅家。他自有他的方法。」

聽完傅玹璣的話后,傅淵頤幾乎晃神。

當初她離開傅家那麼堅決,鬧得那麼僵,她以為傅雋柏心中肯定也是恨她的,就像他曾經說過——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女兒。

傅淵頤的確是恨透了傅家所作所為,她從里至外地想要和傅家斷絕關係。但傅雋柏不是。

自傅淵頤離家出走之後,傅雋柏收了青田,收了一大票的弟子。這些弟子之中並非只有青田資質最高,可他心中藏著野心藏著惡,甚至有時候藏都不樂意藏。

傅雋柏看得到,他也要傅淵頤看得到。

所以,他讓青田和傅玹璣一起去找傅淵頤,讓這個不肯歸家的孩子好好瞧瞧傅家究竟會落在什麼樣的人手裡。一旦青田掌握了傅家,煉鬼之術才會更加兇殘,才會有更多受害者。

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回來接管傅家嗎?

傅雋柏讓女兒回家的方式的確驕傲彆扭了一些,他向來不對誰服軟,連自己的女兒也一樣。

這些年傅雋柏不僅祭出了第一把毫無鬼氣的法器,並經由洪斯妧的手送給了傅淵頤,他還在慢慢改變著傅家,改變兇殘的煉鬼術。可六百年深厚的根基豈是說變就變的?傅雋柏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只能牽起個頭,尋覓到最好走的路,之後交給傅淵頤。

他知道小女兒聰明、善良,總會保住傅家祖產,也會摒棄糟粕,讓傅家往更良性而持久的方向發展。

他以為他起碼還有數年壽命,誰知一夜春雨,病入膏肓,掐指一算,大限將至。

傅淵頤還沒回家,他不能就這樣死了。

他讓他門下最不起眼,卻又是他最最信任的徒弟前往柳家送信,請柳坤儀的父親幫他跑一趟冥府,向冥君續五年的命。以柳家和冥府交情,冥君肯定會答應。

弟子連夜啟程,傅雋柏躺在病床上,洪斯妧和傅玹璣守著他,也守著他頭頂那盞還魂燈。

只要燈不滅,他就能活。

可一天天過去,還魂燈越來越暗,冥府那邊任何消息都沒有。就在這時,傅家弟子聯手造反,竟殺進主宅來。

洪斯妧和傅玹璣都是一介凡胎,根本抵擋不住。

千鈞一髮之際,傅雋柏吊著最後一口氣突然醒來,將眾弟子殺退!

傅雋柏質問他們為什麼叛變師門,眾人緘口不語,面面相視。

「傅老頭不過迴光返照,不用怕他!上!」為首弟子一聲令下,眾人再次殺來!

傅雋柏的確氣數已盡,難擋眾人聯手,就在這時青田出現,將叛變弟子殺了個落花流水。

這一變數出乎傅雋柏意料,也讓洪斯妧和傅玹璣刮目相看。

青田護著傅家人退到颭風堂避難,大門一關,僅剩他們四人。青田手中法器未放,回頭看向傅家人,眼神立即變了。

「青田一直在做戲。」傅玹璣道,「他早就知道爸爸的心思,將計就計,留在傅家。爸爸未曾教他高深的法術,也沒為他祭過任何一把厲害的法器。可他的確聰明,明地里暗地裡一直在偷師,竟也讓他窺走不少傅家煉鬼之術。他早就將爸爸派去柳家的弟子殺了,口信沒送到,那五年壽命自然也沒能借來。他假意救了我們,讓爸媽放鬆警惕,在颭風堂里借著惡鬼的怨氣殺了爸爸,媽拚死護我出來,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著……」

說起這段兇險,傅玹璣恨得幾乎將牙咬碎:「我早就該將青田殺了,要不是因為……」

傅淵頤接話道:「要不是因為傅先生想著利用青田激將我,青田也沒能逮著這麼好的機會滅了傅家。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任性害了傅家。」

傅玹璣低下聲音:「不……我沒這麼說……」

「你心裡是這麼想的,我明白。」傅淵頤道,「老頭子這輩子不會說什麼軟話,如果他能好好跟我說明白他心裡的想法,如果……」

「如果什麼?」

如果我也能平心靜氣聽聽他的心裡話,他或許真能多活幾年。

這後半句話傅淵頤沒說出口。

傅玹璣看著她長大,她這妹妹個性和父親有多像,她和媽媽都心知肚明,便也沒再追問。

「你先安心養傷。」傅淵頤站起來就要走。

「淵頤……」

「放心。」傅淵頤道,「他們不會殺媽媽,媽媽是他們最大的王牌。他們故意放走你,知道你會來找我,而我,也一定會回去救媽媽。」

傅玹璣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卻又有新的擔憂。

「淵頤,你要小心……」

傅淵頤走出病房之前對她微笑:「煉鬼之術還未徹底從人間消失,我不會死。」

她走出病房,一直守在外面的游炘念她們紛紛投來目光。

「臨邛。」傅淵頤輕喚一聲,「幫我個忙。」

……

流亭獨自回到柳宅,望著一片廢墟,心裡無比憤怒。

她知道這裡一磚一瓦都是姐姐的心血,那幫冥府混蛋居然將這一切都毀了。

這裡有很多重要的回憶啊!

其他幾鬼都在積極準備重建柳宅,流亭前來清掃廢墟,柳坤儀特意交待她要找到林澤皛的身體。

林澤皛的身體放在冰棺之內,冰棺堅固,應該能將其保全。流亭來找身體是表面任務,她私心是要來挖挖刨刨,於廢墟之後將柳坤儀心愛之物尋個遍,說不定還能挽救一些回來。

流亭找到裝林澤皛的冰棺時,冰棺完好無損,只是表面落了層土。她將冰棺啟開,即便已經斷電,但混著柳坤儀法力的冷氣撲面而來,凍得流亭一哆嗦。

抬了抬林澤皛的胳膊和腿,看來是沒事,可以交差了。

就在流亭要將冰棺扣上的那一刻,忽然一道光打在她的手背上,皮膚瞬間燃燒,肌肉融化,竟連帶著骨頭也要被侵噬!

流亭急忙甩手,半頁沒燃燒盡的藍色符紙飄至半空。

藍色的符紙?

流亭從沒見過藍色的符紙。

是誰偷襲她?

流亭回身尋覓偷襲者之時,一隻手扒在了她身後的冰棺邊緣。

林澤皛邪笑著凝視她,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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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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