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公主（三）

墨泠得救了，首領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鬆了。一方面感到無比后怕，另一方面是被摯友背叛的傷心和憤怒，悲憤交加下當即決定集中力量發動攻擊。

考慮到一來墨泠剛剛脫險，需要好好平復一下心情；二來自己暫時也沒時間陪她。首領決定不急著讓她回總部，而是讓救出她的陶仁好好陪伴她、安慰她。但又不放心把墨泠的安全交給個實習生，於是留下了閃電、喬軒，召回了柳月顏、林蒙。

陶仁和閃電都挺高興的，這等於白撿了一天假。叢林一日游貌似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但墨泠在這裡顯然不可能有什麼好心情。

那麼，去哪兒呢？

「哇！」墨泠第一次來到Z市，看著滿大街的小吃攤，眼睛都快發直了，「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邁開步子直奔一個燒烤攤。看她這副饞相，閃電嘆了口氣，沖喬軒使了個眼色。墨泠離燒烤攤子只有一步之遙時，就被喬軒給拎回來了。

一哭二鬧？不好意思，喬軒不吃這一套。

看著眼淚汪汪的墨泠，閃電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嫂子，不可以吃這個，路邊攤不衛生。肚子餓嗎？那我們去酒店吃吧。」看懂了閃電的唇語，墨泠委屈地咽了咽唾沫，嘴巴翹得都能掛衣架了。

陶仁見墨泠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些心軟，對閃電說道：「要不給她買一個吧，吃一次也沒關係啊。」「不可以，」閃電一本正經地對陶仁說道，「boss那個人，平日里怎麼鬧他、怎麼開他玩笑都可以，就是不能拿嫂子開玩笑，否則他半點兒情面都不講。」

之前在生日party上陶仁已經見過了首領。說真的，那張臉簡直是長錯了位置！依陶仁看，那麼一張奶油小白生的臉應該給演員或者男模才對啊！在生日party上，他一直笑容滿面，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和力。閃電那句「怎麼開他玩笑都行」也並不是胡說，開香檳時閃電故意把瓶口對準了他，切蛋糕時柳月顏抹了他一臉，可他半點兒沒生氣，一直笑呵呵的。

當然了，陶仁並不會那麼天真地認為一個能夠統領眾多英才並將一個組織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人，會是個聖父或者老好人。從冥組織種種制度來看，他的確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這個問題上，馬菲菲最有發言權。據她講，如果是馬菲菲原先隸屬的那個組織接下了覆滅「瑰若俱樂部」的任務，絕對不會費勁不討好地救那些俘虜。

然而，誰要是老虎頭上拔毛，他也絕不會「慈悲為懷」。

而墨泠，就是他的逆鱗。

陶仁不說話了。路邊攤本身也不能算什麼好東西，不吃也不能算慘，犯不著為這個得罪首領。可說真的，墨泠作為一個成年人，連自己吃什麼東西都做不了主，實在是令陶仁覺得有些同情。

墨泠無精打采地在前面走，閃電等人跟在後面。逆流威風凜凜地跟在閃電腳邊，雖然有栓繩，但方圓三米內依舊半個路人都沒有。

一路上，閃電跟陶仁聊了很多。其實首領不準墨泠吃許多東西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墨泠先天不足，縱然各種補品不斷身體還是比常人差。雖然很多年沒生過大病了，小病卻是家常便飯，因而首領才在一日三餐上管得特別嚴格。

當然了，閃電自己也覺得，即便有再多理由這種霸道的方式還是很難讓人接受。拿她自己來講，小時候父母不准她亂跑難道沒道理嗎？當然有。難道不是為她好嗎？當然是。她心裡沒數嗎？有數。她聽了嗎？從來沒有。

可她管天管地，難不成還管自己上司的家事？

再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墨泠也是很愛她丈夫的，哪用得著外人瞎操心？

墨泠當然是愛她丈夫的，陶仁能看出來。那日首領攙扶著墨泠上車時，對方充滿依賴和幸福的表情可不是裝的。

走了沒多久，路邊一個瘦小臟污的女孩兒引起了墨泠的注意。她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女孩兒。女孩兒面前放著一個碗，裡面有一些硬幣和零錢。她時不時就搖動一下碗，通過發出的聲音吸引路人注意——當然了，墨泠聽不見。此時的她直直地看著墨泠身上的漂亮衣服，眼中流露出羨慕。她沖著墨泠露出了可愛的笑容，墨泠也笑了笑。

閃電三步化作兩步趕到了墨泠身邊，女孩兒被逆流嚇得臉都白了，差點兒驚聲尖叫。閃電連忙後退並收短了繩索，增加了逆流和女孩兒的距離。

陶仁打量了一下女孩兒，雖然很瘦弱但四肢明顯是健全的，也看不出畸形來，稍稍送了口氣。柔聲問道：「小妹妹，你多大了。」「11歲了。」驚魂未定的女孩兒看著陶仁，回答道。「你媽媽呢？」閃電問道。「死了。」「那你有家裡人嗎？」閃電又問道。「我爺爺在那邊呢。」女孩兒指了指自己右邊，即剛才她們走來的方向。「那邊的確有個老公公在乞討。」喬軒十分肯定地對閃電說道。

之後主要是陶仁和閃電在和她聊。漸漸地，她們也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女孩兒來自鄉下，媽媽死了，爸爸有精神病，爺爺年紀大了。之前去學校問，學校要收三千塊錢。沒辦法，爺爺只能帶她來城裡乞討。

二人犯了難。原本還想著這女孩兒是不是拐賣來的，琢磨著要不要報警。可現在看來，報警一來解決不了她的困境，二來還可能害他們爺孫連乞討的地方都沒了。「吃過飯了嗎？」陶仁問道。「沒有。」女孩兒答道。仔細看看，其實女孩兒五官還是挺端正的，只是又臟又瘦。

閃電打開錢包，將零錢一股腦全放入了女孩兒碗中。陶仁和喬軒也施捨了。喬軒看女孩兒的眼神有些迷離，隱隱含著淚光，又彷彿在回憶什麼。

墨泠也打開了錢包，眼神卻有些迷茫。陶仁注意到了，問道：「怎麼了？」墨泠沒反應。「她聽不見。」閃電提醒道。陶仁一拍腦門，暗罵自己這記性。輕輕地搖了搖墨泠的肩膀，墨泠抬頭看向陶仁。「嫂子，怎麼了？」「我不知道該給多少。」墨泠喃喃地說道。閃電看了一眼對方的錢包，除了卡以外全都是百元的鈔票。便抽出了一張，放入了女孩兒碗中。

一些路過的人了解了情況，也放入了一些零錢。

「趕緊把錢收好。」陶仁連忙提醒道，「放衣服口袋裡。」女孩兒自然懂得陶仁的意思，連忙照辦。事實上她們四人並非不能給女孩兒更多的錢，可是一來救急不救窮，二來這老的老小的小，又是在大街上，給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不管怎樣，趕緊先去和爺爺一起去吃點兒東西。」閃電開口勸道。女孩兒遲疑了一下，一直沉默的喬軒也開口了：「聽話，快去。」女孩兒慢慢站了起來，在眾人視線中走向了遠處。四人心中依舊有些顧慮，直到喬軒清楚地聽見女孩兒管老人叫爺爺，才徹底鬆了口氣。

雖然她們也沒幫到什麼，但也頗有些無奈。不是拐賣，不能報警；小孩兒太小，也不可能幫她介紹工作。還能怎樣？也只能先讓他們吃頓飽飯。

「那女孩兒，真是瘦得可怕。」簡單一句話，閃電重複了好幾遍。喬軒輕輕地撫摸她的手背，安慰她。陶仁沒有打擾，這是她們倆的時間。墨泠還在對著錢包糾結呢——為什麼自己只給一張呢？

陶仁突然聽見了晉江的嘆息聲。「晉江，怎麼了？」陶仁在腦海中問道。「我猜測，墨泠不會是很久沒掏錢買過東西了吧？」陶仁懵了：「不會吧？」

還真是。

墨泠並不缺錢，首領對她很大方，內心深處也擔心哪天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墨泠會無力謀生，所以個人的收入除了生活開支以外全都放在了墨泠賬上。可他忘了，墨泠平日裡衣食住行都被規定得特別死，而且都是現成的，又沒有什麼格外的興趣愛好。對她來講，一百塊和十塊的區別僅僅只是一個數字更大而已。但到底多少錢能幹什麼事、買什麼東西，她半點兒概念沒有。

真要有那麼一天，只怕真的很難說。

酒店裡，陶仁特意將菜譜遞給了墨泠。果不其然，墨泠翻開菜譜，一臉迷茫地看著所有人。喬軒默默地從墨泠手中抽出菜譜給了閃電。

閃電熟練地點好了菜。菜送上來以後，凡是清淡地都被放在了墨泠面前，其餘的像什麼香辣蟹、水煮肉片都在她們三人面前。墨泠吃著自己面前的菜，目光卻總是掃過那些紅通通的。

「晉江，墨泠真的一點兒都不能吃嗎？」陶仁問道。

「不是不能。她先天不足這不假，但她長期吃各種靈物補品，現在身體素質其實已經接近正常人水準了。適當做一些體育鍛煉、吃一些不同口味的食物對她其實反而更有好處。當然了，她平日里吃慣了清淡的，這種刺激性食物嘗一口沒問題吃多了肯定不行。」正常人要是吃慣了清淡突然來頓辣的也得拉肚子，何況是墨泠？

聽到這裡，陶仁有了底。對閃電說道：「閃電，你不去喂逆流吃東西嗎？」閃電的手頓住了。逆流被她栓在了酒店外一棵樹上，酒店不讓它進。「也對，它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呢。」閃電站起身來。平日里雖然都是她親手喂逆流，但阿姆會按時提醒她。現在沒了阿姆提醒，她還真忘了。「那，你們先吃。」說完，起身出去了。逆流是吃活食的，她還得去給它買。喬軒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跟著閃電出去了。

陶仁鬆了口氣。她就知道，喬軒肯定會跟著去。看著她們走遠了，陶仁用公筷夾了一塊不怎麼辣的水煮肉片給墨泠。墨泠愣住了，抬頭看向陶仁，不知所措。「快吃。」陶仁催到。墨泠瞭然，夾起來很快就吃下去了。

然而，墨泠真是一點兒辣沒吃過，當即嘴唇通紅，不住地喘氣。陶仁急了，這樣不被閃電看出來才怪！連忙盛了一碗蔬菜湯，吹了吹，給了墨泠。墨泠一口喝乾，呼吸漸漸均勻了：「好辣，但是好好吃！」語調依舊十分奇怪，但卻能聽出明顯的喜悅。

不遠處，雙手抱懷的閃電靜靜地看著倆姑娘，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