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69.第六十九章

在虛空中墜落下行的感覺並不好受。

由於跌進梯井的時候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甚至一隻胳膊還纏在易萊哲身上,威斯特只能盡量蜷起身體,避免自己出現大頭朝下的姿勢。同時還要儘可能遠離和他一同自由落體的宿敵,以防墜地后因為反應不急而落入下風。

耳邊,有銳利的風聲呼嘯而過,頭頂昏黃黯淡的燈光也漸漸在視線中遠去。短短數秒過後,在一陣幾乎能碾碎脊背的巨大衝擊中,隱者大人感覺自己似乎撞破了什麼,還等沒反應過來,就再次狠狠摔在堅硬的地面上,就算已經減緩了不少衝擊,卻依然讓人有一瞬間的意識抽離。

看着天花板上剛剛被他們撞出的大洞,和剛剛地牢相比明亮到近乎刺目的燈光讓他條件反射閉上眼。威斯特倒抽了好幾口冷氣,連手指都動彈不得,只能就這麼躺在地上,等待那席捲整個身體的劇痛褪去。

而幸運的是,和他相比易萊哲同樣沒有好到哪兒去。顯然也是摔得挺慘,男人倒在離威斯特五步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呼吸微弱的幾不可聞。要不是確定他的胸口還在微微顫動,威斯特可能會以為這個老不死就這麼喜大普奔地狗帶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可惜什麼。」

就在少年琢磨著是應該爬過去致命一擊還是等著能站起來的時候再算總賬的事後。他身邊貌似摔暈了的宿敵卻突然這麼開口道,聲音不大,但足夠幽怨,簡直可以媲美午夜驚魂,實在把威斯特嚇得不輕。

「你還活着?!」一張嘴就控制不住來了這麼一句。既然現在他們兩個都躺在地上起不來,預想的大戰還要等等,隱者大人也就這麼乾脆的放飛自我了。

「這個高度,連你都摔不死,想摔死我也有點難度。」冷嗤一聲,易萊哲意有所指瞥了眼少年放在胸口上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耷拉着的手腕:「廢了只手還不老實……剛才我就應該把你兩條腿也打斷才對。」

「呵。」

懶得跟他吵架,僅用一個字淋漓盡致表達了自己的鄙視之情。威斯特四下里環顧了一圈他們掉入的這個房間,燈光亮如白晝,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擺設,但卻是跟這個氛圍一點也不相符的銅牆鐵壁。似乎像是關着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扇加密的厚重大門,以及天花板上剛剛被他們合力砸出的人形窟窿。

有點眼熟。

伸出完好的右手摸了把地面,不出意料觸到了乾涸的血跡。威斯特有些厭惡地抿起嘴角,雖然他相信自己能夠對這座基地絕大部分熟悉的地方做到無動於衷,但只有這個,實在是讓人不堪回首。

因為,當年他就是在這裏誤殺阿德萊德,從此走進了人生最黑暗的岔路。

「我有個問題。」

依然仰面躺在地上,易萊哲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另一頭傳來,「你是怎麼策反了α的?她明明死在你手中,現在卻甘願為了你而背叛我?」

他培育出這個克.隆體的時候特意保留了女孩兒全部的記憶,就是為了利用那一份對於威斯特不加掩飾憤怒和恨意。而阿德萊德也確實如他所想,成為他手中最好用的工具,在和威斯特的幾次照面中也絲毫沒有留手……可是,現在卻在他差一點就能再次毀掉隱者的時候選擇了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易萊哲怎麼都想不通。

「我確實造就了她的死亡,這一點我從未否認。」

對於這一點反倒並不算多麼驚訝。雖然在接到阿德萊德的心靈傳訊時他也有點不敢置信,但仔細想一想,威斯特覺得這很好理解:

「但是,易萊哲。給予她這種痛苦命運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你,阿萊對你的恨意絕對不會比對我少……我能夠用二十年來贖自己的罪,心甘情願接受她的復仇和懲罰。而你呢,你除了利用她之外,根本不會對自己犯過的錯有哪怕一點點悔恨!」

他讀不到阿德萊德的心,但並不妨礙他用另一種時光賦予的天賦讀懂女孩兒眼中的漠然。她在生命還未綻放之時便被鎖在了暗無天日的地下,相比於那不留情面的命運,她同樣有理由憎恨那將這種命運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劊子手。比起威斯特,即將走向失敗的易萊哲顯然更會使她厭惡。

所以,威斯特並不慌張,反正他早就已經把審判自己的權利交給了她。若說阿德萊德真正要完成什麼復仇,他殺了易萊哲,再由女孩兒帶走他的性命,已經是隱者心目中最完美的結局了。

而現在,他就要走出邁向終點的第一步。

「如果這次你殺不了我,那麼被我毀掉的將不僅僅只有你。」

已經開始恢復了對於身體的控制,威斯特仰面躺在地上積蓄着力量,一邊好似依然沒有緩過勁兒來的樣子,看着天花板喃喃道。

他並沒有去看易萊哲,聲音也放得很輕,但隱者大人知道那個男人一定能夠聽見。

「我很期待。」似乎是彎起了嘴角,易萊哲偏過頭,目光一如既往陰冷:「可是,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幾乎是在話音落地的瞬間,一直躺在地上似乎摔得不輕的男人突然身形暴起,完全沒有剛才那副虛弱的模樣。而與此同時,威斯特也用沒有受傷的右胳膊撐住地面,腰腹一扭,一個掃堂腿就朝易萊哲的方向踢去,力度之大,甚至能夠聽到氣流被撕裂的轟響。

可是,他算準了易萊哲可能會有的恢復極限,算準了宿敵發難的最佳時刻,卻沒有想到,爬起來的易萊哲根本沒有撲過來偷襲自己,而是身形一晃,拼盡全力朝離他最近的牆壁撲去。

只踢到了面前的空氣,身體因為慣性一個前傾,差點再度摔倒。威斯特詫異看着他的宿敵幾乎是撞在了牆上,不斷摸索着什麼,雖然還無法理解他這個舉動究竟包含了怎樣的意義,但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而經過這麼一耽擱,易萊哲也在隱者大人重新穩住重心之時,打開了隱藏在密格里的保險機制。還不等威斯特反應過來,他們頭頂亮如白晝的燈光就突然變成了閃爍的暗紅,唯一的通往外界的大門被連上三道暗鎖,鑲嵌在牆壁中的厚重鋼板也同時落下,將整座訓練場完全密封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堡壘!

「從現在開始,沒有人能夠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隱者。」

回過身,目光落在少年驚疑不定的臉上。易萊哲漫不經心笑了起來,隨手從一邊的實驗台拿起不知是誰遺忘在這裏的手術刀:「作為你我最後的消遣,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你想賭什麼?」

不斷閃爍的警示燈在黑暗中投下一片片短暫的陰影。威斯特撕下襯衫的一角,緊緊扎住自己斷了的左手手腕,湛藍如清空的瞳孔里似乎劃過一絲瞭然,眼神明滅。

「我知道你毀掉了我所有的棋子,也知道你的同伴就在基地外,隨時都可以將這裏變成一片廢墟。」

一步步,彷彿踩着這二十年漫長的時光。易萊哲輕輕搖了搖頭,看向少年的目光包含譏諷,像是在看一個從來都不聽話的孩子:

「我可以承認我的失敗,威斯特……但我絕不會用我的失敗去成全你們的勝利。」

「就在剛剛,我啟動了整個基地的保險機制,最多還有二十分鐘,這裏就會徹底坍塌,永遠埋葬在阿爾卑斯山下。而作為基地的核心部分,這個試驗場在基地毀滅之前都將會被鎖死,沒有人能進入。當然,也沒有人能夠離開。」

「所以,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能夠在這十分鐘內殺死我,或許還能來得及把我手邊這個保險機制破壞掉。而如果你不能……很抱歉,查爾斯·澤維爾今天就要永遠失去他的養子了。」

所以,這是一次五五分的豪賭。一個是改造人的首領,一個是X戰警的領頭人,在都失去了超能力的情況下,一場勢均力敵的白刃戰或許也正適合為這二十年的宿願劃下句點。

要麼只死一個,要麼同歸於盡,威斯特很清楚。易萊哲的確不打算再活着了,而在這樣放手一搏的前提下,那人如今所想,也只是將自己一同拉進死亡的深淵裏。

事到如今,少年沒有別的選擇。

但是,他也同樣不打算讓宿敵如願。

「這個房間外面已經沒有人期待你活着了,易萊哲。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死。」

嘴角輕蔑揚起,威斯特冷冷看着面前依然漫不經心笑着的男人,死死在沒有知覺的左手腕上打了個結。

「而我和你不一樣,我還有必須要活下去的理由……即使是你,也不可能第二次將它奪走了。」

——無論如何,他都會在這個曾經毀掉他一切的地方重生。

……

「這裏要塌了。」

在一片混亂中阻擋住了所有迎面而來的衝擊。魔形女扛着昏昏沉沉的梅林,阿德萊德護着他們倆,將鐳射眼和金剛狼堵在前面,很快就在改造人們的圍攻下殺出一條血路,邊打邊朝外面退去。

而就在他們快要離開這片秘密基地的核心區域時,走廊里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取而代之,是不停閃爍著的象徵危險的紅光,以及不斷從天花板掉落的墜物,足以說明這座改造人最後的棲息地已經陷入了搖搖欲墜的境地。

「所以,」表情淡定地似乎即將被埋在地底下的人不是自己。阿德萊德頓了頓,迎著身邊瑞雯抽搐的目光,語氣很是平靜:「我們要想辦法出去了。」

「我他×的當然知道要趕緊出去!!」把鋼爪從面前某個倒霉的改造人胸口拔.出來,卻依然還有數倍於己的對手前赴後繼湧來。向來脾氣都不怎麼好的金剛狼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斯科特,你磨嘰好了沒有?!那面破牆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這座基地有一大半都埋在山裏,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又被鎖死,想要突圍,非得在牆上鑽洞不可。而鐳射眼現在在做的工作就是找到最合適的地方放大招,以避免自己直接把基地最主要的承重部分給射穿了。不然的話,用不了二十分鐘,只要他開始動手,他們四個人妥妥地都得立刻被塌陷的建築給壓死。

這項工作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鐳射眼背負的心理壓力卻比平時要多很多。畢竟他們都不了解這個基地的構造,唯一可能知道的還是個剛剛倒戈的孩子,不一定能懂他們在苦惱什麼。因此,在手上除了自己還握著三條命的現在,斯科特面無表情,連羅根的嘲諷沒空理,十分嚴肅地伸手在他們身後八點鐘方向劃了個圈。

「這裏,應該可以通往地面沒錯。」

思考着自己等會兒到底是調整檔位逐層遞進,還是把眼鏡整個擼下來一步到位,猶豫不到半秒還是選擇了前者。鐳射眼回頭徵求着同伴們的意見:

「如果你們不反對,我就在這裏打洞了?」

「你快點!!」吸引了敵人全部火力的金剛狼一打十已經很累了,只想趕緊結束戰鬥。

「打吧。」

點點頭,對於X戰警隊長的判斷還是很信任的,魔形女也沒什麼意見。而梅林直到現在還近乎於在她肩膀上昏迷,阿德萊德年紀太小不懂得他們在幹些什麼,自然不可能反對。於是,深吸口氣后,斯科特按動眼鏡,先是把羅根面前那些改造人一勺燴了,然後扭過頭,破壞力超強的鐳射光瞬間衝破了整面牆壁,幾乎是從中心區域直接打到了琴現在所在的基地外部!

「看來你蒙得還是挺準的。」

等了會兒,沒有發現周圍的坍塌有更加劇烈的傾向。羅根瞥了眼明顯鬆口氣的同伴,將指間三根利刃收了回去。

「謝謝。」只當金剛狼是在誇獎自己,斯科特聳聳肩,抬就腿準備順着自己轟出來的通道朝外跑。

然而。

『轟隆隆——!!』

一把拉回差點被壓在石板下的小隊長,羅根側身躲開朝自己腦袋砸過來的碎石,黑著臉回頭,不出意料看到阿德萊德將瑞雯和梅林護在翅膀下,躲開了一波幾乎要把整個地牢給埋了的崩塌。

卧槽?千算萬算,還是沒打對地方嗎?

鐳射眼現在整個人都不好了。

「嗯……沒有毀掉承重部分,而是直接打爆了整個受力體系,你蒙得的確是挺準的。」

伸出腦袋觀察了一下,隨即無奈明白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魔形女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所以,我們現在還有多長時間?五分鐘?十分鐘?」

「……」斯科特簡直想把自己也埋進廢墟里。

時間在這種時候已經變成了最寶貴的東西,半點都耽誤不得。沒時間哀嘆自己可能是負數的運氣值,鐳射眼只是思考了幾秒,就拿出了另一種補救方案,應付起突發情況簡直是令人心酸的熟練。

儘管,這個方案相比於上一個,簡直是簡單粗暴的有些過分了。

「我們直接衝出去。」

按上自己的眼鏡,隨便挑了個方向就準備擼下來。雖然這種做法最終帶來的結果是進一步加速這座基地的毀滅,但現在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可威斯特……」

眼看斯科特已經開始着手拆牆,羅根看了眼少年消失的地方,神情不自覺露出了一點焦急。畢竟他現在被抑制了能力,在這種隨時可能塌陷的地方,根本沒誰知道他要怎麼保護自己。

金剛狼覺得或許他可以暫時離隊一會兒,去把人一起帶出去。

點點頭,顯然也很贊同羅根的提議,鐳射眼正要答應,卻沒想到被人給直接打斷了。

「威斯特說,你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不要管他。」

出乎意料,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當背景板的阿德萊德卻是在此刻開了口。她事實上一直有跟威斯特連接,將現在的情況告訴隱者大人以後,他所給出的命令就是這樣——立即撤退,不要為任何事耽誤停留。

而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也異常那個簡單。這座基地馬上就要塌了,如果讓斯科特他們來幫自己,最後很可能是全員被埋。與其如此,還不如犧牲最少的,讓他們能夠及時從這個瀕危建築里離開。

至於鐳射眼他們聽到後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遵守他的命令,威斯特一點都不擔心。畢竟阿德萊德也是心靈能力者,唯一不受影響的梅林還不怎麼清醒——反正不管自願出去還是被腦出去效果都一樣,為什麼還要費口舌去爭論這個決定到底該不該執行呢?

歪歪腦袋,小女孩兒覺得她家大哥哥說得的確很有道理。

……現在的心靈能力者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啊。

於是,還沒來得及表示反對,再反應過來時就已經站在阿爾卑斯雪山下呼吸新鮮空氣時,鐳射眼等人都不由自主這麼想着。倒是一直留在外面等待的琴和邦德饒有興趣聽着他們喋喋不休抱怨,時不時還瞥一眼站在一邊無辜眨眼的阿德萊德。尤其是007,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小女孩兒不久前還是威斯特的死敵,現在變成自己人了,他也就更有機會能好好觀察一下這個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小傢伙兒。

不過,雖然是阿德萊德不顧意願把人直接腦了出來,鐳射眼他們卻也沒想再闖回去。畢竟除了他們幾個在前線打拚外,X教授也正在千里之外的紐約時刻關注著這裏的每一絲動靜,既然他沒有阻攔阿德萊德,那就意味着教授默許了養子的決定,與其冒着全軍覆沒的風險,還不如將一切交給威斯特,由他做出了結。

雖然這麼說不太對得起威斯特。但毫無疑問,如果只是來自隱者的命令的話,鐳射眼還會自己在心裏掂量掂量,而查爾斯的話,他則絕對不會有什麼反駁。

於是,彼此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后,魔形女把梅林放在地上,示意琴去找點冰袋給還暈暈乎乎疑似有點腦震蕩的梅林敷上。鐳射眼和金剛狼湊在依然在不斷坍塌的基地建築外觀察著,或許是對於威斯特有着絕對的信任,兩人臉上表情雖然嚴肅,但也沒什麼緊張感。

只有阿德萊德。

儘管替威斯特傳達的是她,將X戰警帶出來也是她,但女孩兒一直站在他們跑出來的地方,看着眼前一點點塌陷的建築群,碧綠如新葉的眼眸里不期然劃過一絲憂慮。

如今,只剩時間能夠結束這一切。而一個傷痕纍纍,還被抑制了超能力的威斯特,面對易萊哲,這兩個她最熟悉的人之間,最缺少的恐怕也是時間。

在將近十分鐘之後,本以為很快就能出現的隱者依然不見蹤影時,她知道她可怕的預感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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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特的夏天[綜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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