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作為心靈能力者，雖然向來不以強悍的身體機能見長，但威斯特一直覺得他在某些方面應該還挺威武雄壯。

就算比不過金剛狼美國隊長這種站在暴力頂點的大拿，在戰場上自保，順便收拾幾個漏網之魚，這總歸是一點問題都不會有的——

直到他被一脆皮法師掐著脖子扔進了餐廳里。

「這些全部吃完。」

把最後一盤炸魚重重擺在威斯特面前，在桌面上砸出刺耳的響聲。梅林笑眯眯看著面前琳琅滿目的餐盤，以及正往嘴裡撈義大利面臉色鐵青的少年，總算覺得自己出了口惡氣。

對於威斯特這種屢教不改的傢伙，好好說話是沒什麼用處的，你就得比他更強硬更不要臉才行——這是大法師千年來無數前車之鑒的總結。畢竟兩個人之中有一個熊的就夠了，既然隱者大人需要來點激烈手段才肯就範，那他也不介意滿足他。

不就是欠**嘛，這還不好辦？

「梅林。」

放下刀叉，有點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威斯特在法師越發『溫柔』的注視中端起面前一小塊慕斯，表情活像是在準備著生吞毒.葯。

他現在心情非常複雜。

威斯特敢忤逆梅林。沒法回擊，沒法生氣，就算被罵得狗血噴頭卻也連句嘴都不敢頂，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還感覺通體舒暢，十分懷念這種從卡梅洛特時代開始就盛行了的暴力說教模式，活脫脫就是一個典型的受虐狂。

——他懷疑自己的腦子可能哪裡有病。

「我不覺得撐死我對你會有什麼好處。」硬著頭皮把甜點一口一口往嘴裡塞。少年抬頭看著也拿了個勺子悠閑吃著冰激凌的黑髮男孩，目光顯得十分哀怨，「說實話，你是不是把菜單上的東西都點了個遍？」

「差不多吧。」梅林眯起眼笑得很開心：「我覺得你需要補一補。」

那也不是這種補法好嗎？

瞄了眼桌上起碼五六種頗有分量的餐點，威斯特憂鬱地張嘴啃了口蛋糕，表情慘淡，覺得法師可能對他的食量有著什麼要命的誤解。

「而且我不太喜歡甜食的。」

嘴角掛著奶油嘀嘀咕咕。隱者大人下意識舔了下嘴唇，剛想抬頭跟梅林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他正目瞪口呆盯著自己，一臉獃滯，連手裡的勺子快掉下來都沒有發現。

「梅林？」

怎麼了這是？一下子僵在座位上，威斯特感覺自己背後有點毛毛的。

「啊？啊……沒關係你吃不下我們可以打包給那群傻大個帶過去。」

如夢初醒。法師手忙腳亂扶起差點被自己撞翻的冰激凌杯，那頗有個人特色的高顴骨上卻漸漸染上一絲薄紅。

——被、撩、了。

想起剛才威斯特茫然而委屈的眼神、嘴角沾著的甜膩奶油，唇齒間若隱若現的柔軟粉嫩，以及在唇上輕佻劃過的弧度。梅林倒抽一口冷氣，眉頭緊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他就不該讓他吃這種引人遐想的玩意兒。

最關鍵是，就算是身體里有把火在燒，他現在還沒法下手做些什麼。而某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犯著什麼樣的罪，依然頂著那種可愛的表情挑戰他的定力……撩了卻不負責，這種行為和無賴有什麼區別！！

「哎那實在太好了！！」得了梅林話，彷彿得了什麼赦令。威斯特迅速把勺子丟到一邊，開始朝自己甜到發苦的嘴裡猛灌水：「這些就交給高汶他們吧……你還需要吃點什麼嗎？」

——再撩我就吃你信不信！！！直勾勾盯著少年嘴角溢出一滴來不及咽下去的清水，順著臉頰和脖頸一路滑落，沒入衣領，法師在心底生無可戀地這麼咆哮道。

他一點都不高興。

好不容易用真身和威斯特見面，別人卻一口一個「高汶的小男朋友」，不高興。

大少爺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他心疼得不得了，卻沒法一直名正言順在他身邊盯著，不高興。

被一個混賬一塊蛋糕撩得無計可施，罪魁禍首卻撩完就跑，完全沒打算理解一下他內心的洶湧，不高興。

於是，這種不高興一直持續到晚上，亞瑟打電話叫他們去商業區的一家酒吧。當一股腦把打包的零食全堆在吧台上時，梅林的臉色依然是略帶些頹然的心煩意亂。

「怎麼？小帥哥拒絕你了？」看著他那一言難盡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順利。亞瑟沒有加入那邊歡呼著搶食的騎士們，而是端著杯酒坐到了法師身邊：「不應該啊，我看威斯特對你也不像沒有意思的樣子。」

「不是這個問題。」給自己叫了一杯低度數的MildAle，梅林拍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悶悶不樂開口：「我只是……有點著急。」

他陪伴朋友們度過無數個輪迴，也曾獨自走過很長很長的路。雖然這一千年裡大部分時候他確實都不記得威斯特的存在，但只要懷揣著這份感情，就算只有個隱隱約約的影子，也足夠他用漫長的時間去描摹和追逐。

對於梅林來說，他確實已經等得夠久了，久到阿曾經的繁華和烽火變作歲月，所有熟悉的名字都被卷攜在實史冊之上，成為一個個蒼白單薄的剪影。他才終於找回了曾經遺落在時光中的所有謎底……只不過是一個名字，兩份真心，和三個再簡單不過的音節而已。

他喜歡他，前所未有的喜歡。

喜歡到每時每刻都想看到他，喜歡到恨不得能融進他的血肉，去彌補這麼多年來的錯過和分離。

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但是，你們應該才認識一天吧？」不敢置信瞪大眼。看著梅林眼中雀躍燃燒的火焰，亞瑟一臉被噎住的表情：

「我原來怎麼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嗯？」法師端起杯子，沒聽懂。

雖然下一秒，他就恨不得自己永遠都沒聽懂過。

「我的意思是，那個威斯特的魅力真有這麼大？」前卡梅洛特國王頓了頓：「……大到居然能讓你這種性.冷.感這麼急著想上他！！」

「……」

什麼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就是了。

梅林一口酒噴了老遠。

「不過我覺得現在就有個很好的機會。」斜了眼同伴通紅的耳朵尖暗自發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國王拿胳膊肘撞了撞法師，開始給他出餿主意：

「你不是挺急嘛，我看著你也急……要不今晚我幫你把那小子灌醉，隨便你帶他去哪裡幹什麼怎麼樣？畢竟威斯特那麼受歡迎，我看高汶和蘭斯都對他挺有好感，你要不早點下手，恐怕以後就沒你下手的份兒了。」

「……那可真是謝謝你啊。」

心說我要敢來強的還不直接被那傢伙直接活剮了，梅林毫不猶豫搖頭否決了亞瑟的提議。餘光瞥見不遠處已經開始有些醉意的隱者大人，他沉默了會兒，還是沒忍住，端著酒杯站起身朝少年走去。完全不顧亞瑟在身後大呼小叫他過河拆橋。

如果能毫無顧忌，誰願意裝成陌生人一點點靠近。

他們的事，他心裡有數得很。

總之。

既然能重新相遇，那這次就再也不會錯過。

……

由於亞瑟打電話來一定要他也參與他們球隊的慶祝會，本來還想在分開前編個什麼借口要到梅林聯繫方式的威斯特頓時喜上眉梢，一口答應，跟著法師一起來到了他們經常聚會的酒吧。

對於一個有著「酒吧小王子」、「夜店情人」兩項史詩級頭銜的隱者大人來說，他對於這種地方向來如魚得水，比公認花花公子的高汶還會玩。要是他願意，他能輕而易舉俘獲整個酒吧的注意力，成為這些放縱之所的荷爾蒙聚散中心，從無失手。

他算是半個浪子，也放縱過自己相當一段時間。但自從遇到梅林以後，他就已經決定再也不荒唐了。所以，威斯特今天確實不準備發揮自己的魅力。但天生和酒吧如此合拍，即便他就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幹，卻還是很容易吸引住獵艷者的眼球。

「嘿，甜心，來一起喝一杯怎麼樣？」

梅林一進酒吧就和亞瑟說話去了，倒是把他一個人撇在了一邊。由於一些原因需要保持隨時隨地的清醒，也不想被高汶他們拉著灌酒，所以威斯特便獨自坐在吧台另一頭，安安靜靜待著，倒像是孤身一人來此買醉的懵懂少年，讓不少人躍躍欲試。

而很快，伴隨著一條熟絡攬上他肩膀的手臂，第一個搭訕者也出現了。

威斯特平靜地偏頭望去。

「這一杯我請你，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去玩玩。」

那是個頗為英俊的高大男人，金髮藍眼，確實是受歡迎的類型。而對於這種人來說，像威斯特這樣看起來還沒有發育完全的乾淨少年也是最蠱惑人心的，尤其是他看起來雖然纖細卻絕不瘦弱，有臉有腰還有腿，要是白白放過了這種獵物，他大概是會後悔一整晚的。

「多謝，不必了。」

威斯特當然明白男人『一起玩玩』是什麼意思，卻也不會為這個生氣，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他的態度雖然平淡，但很堅定。

按理說他這個拒絕應該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但那人卻無所謂笑了笑，依舊鍥而不捨：「別這麼乾脆嘛。反正一個在這裡也很無聊的，還不如找個人陪你一起，你說是嗎？」

——確實很有道理，可我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啊。

並不是沒有見過這麼窮追猛打的搭訕者，至今仍覺得有點好笑。威斯特再度搖搖頭，剛準備說點什麼把他打發了，卻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誰說他只有一個人？」

那人聲音裡帶著些微薄怒意，以及一絲不難察覺到的警告。威斯特剛想回頭去看，一隻胳膊已經繞上了他的腰，使勁把他往懷裡扣去。

「他有伴了，這位先生。請你最好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微微擰起眉心，梅林這麼說道。末了，還示威般吻了吻少年的額角。

知道梅林這是來給他解圍，剛想順勢裝得親昵一點，卻猛地感覺到肌膚上突如其來的柔軟和熱度，威斯特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而來獵艷的男人看了看面前這兩個差不多大的大男孩，很快便明白他們是一對，最不濟那個棕發少年今晚也是被人定下了的。他自然也不會強求，只是有點可惜地搖搖頭，便不再糾纏，轉身走了。

於是，原地只剩下僵硬得和屍體一樣的威斯特，以及一言不發死死掐著他腰肌的梅林。

酒吧昏暗的燈光打在他們臉上，落下一片斑斑駁駁的影子。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他們就那樣像情人一樣親密無間靠在一起，不留半絲間隙。但周身氣氛卻緊繃如修羅場，似乎在進行著一場無聲而膠著的較量，誰都不肯先低下頭認輸。

「多謝你幫我解圍，梅林。」

半晌，在心底無奈嘆了口氣，還是威斯特主動先開了口：

「所以，你是不是先放開讓我起來？」

「剛剛那是誰？」

選擇性忽略了少年的抗議。梅林依舊不曾鬆手還他自由，反而俯下身，輕輕在他耳邊問道。呼出的氣流拂過敏感的耳廓，如同千萬隻螞蟻抓心擾肺般的癢，竟也霎時讓威斯特渾身一抖，臉頰紅得驚人。

「應該是想來搭訕的，我不認識他。」

本能朝後躲了躲，卻因著已經靠在了梅林臂彎中，避無可避，更遑論和法師氣息交融，更是心猿意馬卻又無可奈何。威斯特現在總算體會到了一把那時梅林在餐廳里的感覺。

想要的人就在眼前，還他媽在撩你。你卻一沒名分二沒膽量，沒法做些什麼又想他想得快要發狂……這簡直是道不給人活路的送命題。

但好在，梅林自己也怕惹火，很快就放鬆了鉗制他的力道。看著威斯特像逃難一樣從自己身上一躍而起，尷尬地試圖將衣角並不曾存在的皺褶捻平。大法師眼神暗了暗，幾乎擋不住心底洶湧而來的情緒和渴望，未做抵抗便繳械投降。

也許，偶爾也應該相信亞瑟那個傢伙一次。

「小威，我……」

聲音放得很輕，梅林按了按眉心，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臉色一變。

他和威斯特同時轉頭望去，一聲凄厲的尖叫聲陡然在熱鬧的酒吧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