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又是個好天氣。

威斯特一下飛機，頭頂天空和腳下地面就跟顛了個兒似的，轉得少年頭暈目眩。

基因異變后的體質有多麼不好，他現在算是徹底領教到了。餘光瞥見不遠處某個一看就不怎麼strong的漂亮妹子也拉著男朋友的手乾嘔得死去活來，大少爺表情扭曲了下，有點無法接受現在自己也要歸於『弱不禁風』這個行列里。

更何況，他還沒有男朋友的手可以拉。

抖了抖手裡的車票，威斯特有點憂傷地這麼想著。今天的大不列顛似乎天黑得比平常要早。從倫敦回牛津還要坐一個多小時的火車，如果想要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公寓並填飽肚子，他確實得快點從機場大廳出去，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這裡。

但在此之前，或許他還是需要稍等一會兒，去把某個在公眾場合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提走。

「你怎麼在這裡？」

茫然看著接機人群中醒目的科林-伯倫斯，和他手裡醒目的「真誠尋覓威斯特-澤維爾先生」的花邊條幅，從來沒這麼高調過的隱者大人抽抽嘴角，真的很想把這小子腦袋撬開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接機牌而已，你有必要做得像徵婚啟事嗎？」

「我不是怕你看不見嘛。」委屈眨眨眼，在威斯特頗為犀利的眼刀中終於把幾人長的橫幅收了起來。科林朝少年伸出手，「好久不見，不先給我個抱抱嗎？」

呵呵，抱你大爺。

眼看周圍群眾都投來瞭然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對喜結連理的狗男男，威斯特提著行李轉身就走。當然不會就這麼看著他跑了，科林也見好就收，連滾帶爬擠出人群，非常歡快地和少年一起朝航站樓出口走去。

「我帶了三明治，你要先吃一點嗎？」

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男孩有點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同伴。他雖然向來不算多麼會察言觀色，但就算是他也能看出來，從紐約回來的威斯特眉宇間一直都有很深的鬱結，而且清瘦了很多……甚至連身上的襯衣都鬆鬆垮垮晃蕩著，可以隱約看到衣料下骨骼凸起的輪廓。

這些日子，他過得很不好。

很容易就能得出這個結論。科林突然有點後悔，那時候在倫敦，他無論如何都應該死纏爛打跟著他的，卻完全沒有想到人家其實就是為了他才憔悴成了這樣。

「多謝。」

也不矯情，反正他宿醉一晚還沒有吃什麼東西，現在確實有點餓了。威斯特朝科林點頭致謝，接過三明治，同時還不忘繼續追問自己剛剛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回英國？」

「昨天晚上你自己告訴我的啊。」一臉莫名其妙，科林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少年，「拜託，你該不會告訴我那個打電話的人不是你吧？」

「啊，應該是我。」

聽到『打電話』這個詞就腦殼疼，威斯特現在對自己酒品的信心已經跌到了谷底。他只希望自己沒有繼對埃瑞克求愛后又對科林說出什麼奇怪的話——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想殺了他的人有易萊哲一個就夠：

「抱歉……昨晚不太清醒，有些事記不得了。」

「我知道。你那位叫托尼的朋友告訴我，你喝醉了酒。」

而出乎少年意料，科林倒是絲毫不驚訝地點點頭。估摸著是他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雖然自己已經不省人事，但斯塔克總裁還勉強能夠保持著清醒，威斯特終於能夠鬆口氣。反正是托尼的話，總不會比他自己更糟才是。

可下一秒，他就明白了什麼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對了，你那位朋友還有問我你是不是在英國被人甩了。」

看著威斯特一口三明治渣噴了老遠，不知想起了什麼，科林眼底有絲微不可覺的陰霾一閃而逝：「他說你最近的表現很像失戀的樣子。我剛開始還不信，但現在也這麼覺得……小威，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在英國交了男朋友？」

「噗……咳咳……你聽那個混賬瞎說。」

被三明治噎得直翻白眼，威斯特咳得眼圈都紅了，簡直分分鐘想撕爛鋼鐵俠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還有，我臉上寫了『基佬』這兩個字嗎？為什麼交得是男朋友？」

「那就是有女朋友嘍？」

這麼涼涼開口，男孩心裡『咯噔』一下，像是突然墜了鉛塊般，開始有怒火順著脊椎一波一波往上漲。

他突然有強烈的欲.望想要把這張『科林』的面具扯下。然後抓住旁邊這個什麼都不知道傢伙，撕碎他的肌膚，咬斷他的喉嚨，嚼碎他的骨頭，讓他的每一部分都牢牢和自己綁縛在一起……一直在找、一直在等的人明明就是自己，憑什麼，他就能夠在千年前那麼瀟洒地將他拋棄，甩手離開，又在千年之後這麼輕易地愛上別人？！

指尖因為大力而泛白，淺灰的瞳孔似乎也隱隱浮現起危險的金色。大法師深吸口氣，幾乎就將控制不住自己胸口咆哮著想要發泄自由的魔法。

可接下來，少年的一句話卻如同施展了時間回溯的能力般，讓所有即將傾塌的搖搖欲墜瞬間歸位。

「別亂說。」漫不經心笑了笑，威斯特懶懶撐住額角，看向窗外漫天晚霞，「我這種人，哪會交什麼女朋友。」

先不說變種人和人類的差距擺在這裡，光是年齡問題就夠他對絕大多數女孩敬而遠之了。畢竟他的臉和年紀處在及其不對稱的位置，又有著漫長的生命，若不是真得愛慘了，他才不會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身心交出去。

——畢竟，他至今唯一義無反顧愛上的人，已經永遠都見不到了吧？

威斯特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像極窗外從天邊沉落的血色夕陽。

而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他的悲傷，科林在少年看不到的角落攥緊雙手，卻抿緊嘴角，緘默不言。任憑列車飛馳，帶著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一路向西，直至夜色漸起，淹沒了地平線上最後一絲橙光。

只不過，這種沉默對於威斯特這樣的人形災難吸引機來說，能維持十分鐘就夠不錯的了。

「怎麼回事？」

被一陣刺耳的爆炸聲驚得差點從窗戶跳出去。科林條件反射站起身，還沒等他看清什麼情況，就被反應極快的隱者大人一把拽了下來。

『砰砰砰——』

伴隨著男孩額角磕在少年膝蓋的悶響，一排不知從什麼方向掃來的子彈也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炸爛了前座皮質的椅背。但好在這趟列車上的乘客並不算多，四處不斷響起的尖叫聲也稀稀拉拉，就算只用耳朵也能很容易確定襲擊者現下所處的方位。

「沖著我來的，很好。」

摁著科林的腦袋往座位底下塞，威斯特一邊使勁一邊腦聽八方：「雖然我沒想到他們這麼大膽，但這事顯然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夥計……下次記得別再公共場合大大咧咧暴露我的名字，尤其是英國這種小地方。」

「嗯嗯嗚嗚嗚……！！！」那你倒是讓我起來幫你啊！！！！

無論過去幾千年都不可能跟威斯特剛正面，男孩拚命掙扎著想要擺脫同伴的魔爪，卻被不耐煩的少年一瞪，直接用氣流鎖在了原地。

「情況緊急，你先將就一下，回頭再給你解釋。還有，為了你自己著想，等會兒無論看到什麼不能理解的場面，也別像姑娘一樣叫出聲……」

當然不知道自己剛把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法師當成戰五渣直接踢出了戰局。威斯特放開精神力，將心電感應範圍籠罩了整節車廂，卻因為注意力都放在別處而忽略了身邊一個明顯的BUG——他根本聽不到科林的意念，哪怕是能力全開也不行。

雖然現在也確實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砰砰砰砰——』

就在少年絮絮叨叨安慰他以為怕得發抖（實際上是被氣得）的同伴時，又是一陣清脆地上膛聲，一排排子彈瞬間就從背後朝他們這個方向傾斜而來。聽得科林心下大驚，估摸著這次襲擊威斯特的人肯定大有來頭，不然怎麼會在這種公眾場合直接槍戰？！！

「他居然敢拿子彈攻擊我？」

而隱者大人顯然也是被這陣式弄懵了。在槍林彈雨中愣了很久，發現確實不是鬧著玩兒，威斯特扭曲著臉瞬間從座椅后一躍而起，感覺自己受到了非常嚴重的人格侮辱：

「易萊哲，你他媽居然只用子彈就敢伏擊我？！！！」

「當然不，寶貝兒，要知道我可從來沒有小看你的意思。」

在少年暴怒的尾音中，科林聽到一個相當滑膩又相當漫不經心的低沉男聲緩緩飄來。伴隨著車窗玻璃的碎裂和風灌進車廂的呼嘯，子彈退膛的聲音顯得有點遙遠，卻絕對不是戰鬥休止的預兆：

「只不過，倉促收到你回來的消息，再加上你那個好爸爸一直追在我身後，所以來不及準備個像樣的『Party』，可沒有打算冷落你呢。」

「所以，你這是打算自己來找死？」顯然對這個噁心的親昵聲調反感至極，威斯特冷冷哼了聲，「還是說，已經被萬磁王追殺的無路可退，所以只能冒險來伏擊我扳回一局？」

易萊哲假笑的表情有了裂縫。半晌，他終於收回了眼中的輕浮，像是盤踞在草叢裡的毒蛇一般，目光淬滿陰狠。

「你可真是有個好爹。」扯開衣領，讓少年能看清他右肩血肉和機械糾纏的猙獰。男人狠狠盯著威斯特寫滿『我就知道如此』的臉，再也隱藏不住眼底腐爛的仇恨和怨毒：

「所以，父債子償吧澤維爾……萬磁王欠我的一條胳膊，今天就由你還給我兩條！！」

「你大可以來試試。」

撥了撥耳釘，眼底只剩殺意。威斯特看著由易萊哲一聲令下朝他撲來的改造人，並指成刀。只是在半空輕輕一劃，鋒利的氣刃瞬間就裂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