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17.第十七章

亞瑟·潘德拉貢覺得自己的男僕最近很不對勁。

一般來說,梅林雖然看起來呆了點,幹活慢了點,對王子不敬了點,還有著各種神奇的平地摔技能,但毫無疑問他的精神狀態還屬於正常人的範圍……而現在,看著小男僕一臉傻笑地拿著抹布,在半個小時里反覆擦著同一塊地板,卡梅洛特新登基的國王實在沒法說服自己,有關於梅林這些天來的不正常都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覺了。

「梅林。」放下手中批閱文件的羽毛筆,亞瑟輕車熟路翻了個白眼,「把卧室的地板擦成這樣,你是想謀殺國王嗎?」

「……哦。」

看了眼自己手下鋥光瓦亮的石磚,梅林愣了愣,隨即便提著水桶換了個地方,繼續傻笑去了。

「……」

亞瑟現在絕對肯定這小子一定有情況。

「梅—林——」拉長聲調,每個音似乎都在空氣里千迴百轉。全卡梅洛特都知道,每當國王用這種口氣叫他男僕的名字,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霉了。

「Yes,sir?」條件反射站起身,梅林仍舊是一臉狀況外的表情。

「你最好老老實實給我交代——」靠在椅背上,亞瑟雙臂環胸,朝小男僕揚揚下巴,「你是不是又背著我泡酒館,或者跟哪個女孩去森林裡約會了?」

「當然不是。」

永遠都想不通自己怎麼會給亞瑟留下『一有時間就泡酒館』和『一有時間就泡女孩』的印象,梅林半點猶豫沒有,立刻張嘴反駁道:

「你以為我每天都跟皇家菜頭一樣很閑?」

他這話說的一點不假。作為亞瑟的貼身僕人,他每天要大清早起來給國王做早餐,服侍國王起床,陪他去議政廳,去和騎士團訓練,還要打掃房間清洗衣服拋光盔甲打掃馬廄等等;而作為最偉大的法師艾莫瑞斯,他還要抽出時間練習魔法,忍受某些皇家蠢蛋的壞脾氣,保護亞瑟的小命不會一不小心就沒了……說實話,他來卡梅洛特這幾年活得比他之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累。

比如,他剛剛只不過因為想到家裡多了個和他一樣不同尋常的男孩而稍稍跑神幾分鐘而已,亞瑟就像聞到了蜂蜜的熊一樣,硬扯著他要他給個讓人滿意的說法……雖然,就算他隨便扯點什麼謊,那顆沒智商菜頭也聽不出來。

「梅林,我覺得你最近可能過得還是太滋潤了。」

而亞瑟顯然沒抓住梅林想表達的重點。事實上,無論他們之前在談論什麼,只要『皇家菜頭』這四個字一出,他就會像被踩到尾巴一樣,完全被轉移了注意力。

乾脆把雙腳也搭在桌上。亞瑟隨手拿起一隻銀制的酒杯把玩著,斜眼看向自己那個永遠也學不會尊敬國王的男僕:

「我的襯衣要洗了,鎖子甲也需要打磨拋光,房間最好重新整理一遍,還有角落裡那雙靴子……哦對了,既然你還有空跟我頂嘴,當然也不會介意順便把整個騎士團的馬刷一遍吧?」

「……」

完全無言以對。法師絕對相信,如果他敢說半個不字,亞瑟一定會讓自己手裡那個杯子和他的腦袋來個親密接觸。

——他的命運已經夠曲折了,不需要再加上『被自己的戴斯特尼砸成傻子』這一項。

聽話地抱著一堆臟衣服轉身,梅林隱晦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在踏出門的瞬間,無比熟練的往旁邊一躲,正好看著某個銀盤子從臉頰邊飛出,『咣當』一聲撞在了走廊對面的牆上。

「記得按時給我送晚飯。」

他身後,一臉得意的國王這麼懶洋洋補充道。

「我倒情願自己忘了這件事。」順著風,遠遠送來男僕最後的尾音,梅林顯然是從鼻子里哼了聲:

「你的腰帶已經沒地方打孔了,mylord。」

亞瑟:「……」呵呵。

於是,當威斯特聽到動靜抬起頭時,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大堆亂七八糟不知是些什麼的『破爛』跌跌撞撞走了門。

眼睛不自覺一抽,餘光瞥見雜物底下熟悉的棕色短靴,以及若隱若現的鮮艷口水兜。他默默嘆口氣,伸出手在半空一劃,就把梅林懷裡那堆快要把他埋了的玩意兒盡數漂浮了起來。

「又把這些工作帶回家來做,蓋烏斯居然現在還沒把你掃地出門?」

數了數半空中幾件臟到看不出原樣的鎖子甲,以及衣服靴子抹布之類的小玩意兒。威斯特從窗邊轉過身,看著男孩抓起桌上的漿果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眼底滿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拿回來才好用魔法嘛。」含含糊糊嘟囔了這麼一句,梅林拿著果子手在半空胡亂揮了揮,眉眼皺成一團:

「亞瑟總是塞給我那麼多活兒,不用魔法根本做不完。在王宮裡施法很容易被其他人發現,所以,我就只好悄悄把這些帶回來了。」

「是這樣嗎?」笑著搖搖頭,威斯特打了個響指,半空中那堆亟待法師清洗的衣物彷彿有了意識般,整整齊齊在桌上碼成了一摞:「可是在家裡其實也容易被發現吧?畢竟來找蓋烏斯的人每天也不算少,而且大多數都沒有什麼敲門的習慣。」

就像前幾天他在還卧床修養時那個二話不說直接大大咧咧推門進來的高汶騎士。要不是確實能從腦電波中感覺他沒有惡意,梅林又回來得及時,他們兩個可能就要在蓋烏斯的小屋裡打一架了。

「咳……高汶平時就是那樣,隨便慣了,別介意。」顯然也知道少年想起了什麼,梅林偷偷彎了彎嘴角,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威斯特,滿心期待:

「更何況,不是還有你嗎?無論是誰,只要靠近這裡,你都會提醒我及時收回魔法的對吧!」

「……這倒也是。」

心說我才來幾天你居然就已經學會怎麼使喚我了。威斯特無奈聳聳肩,卻也不惱。而是從角落拖來把椅子,一邊看著黑髮法師興高采烈念起咒語,一邊盡職盡責當好他的人型警報器。

滿意看著少年聽話地在旁邊待命,擺明一副隨他怎麼折騰的模樣。梅林在四周已經開始自動清洗的衣服間轉了個圈,顯然對自己的成果很有成就感。

那時,距離法師在森林撿回某位半死不活的『隱者』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在自身強大的恢復力,以及醫者的悉心照料下,威斯特早就已經可以下床活蹦亂跳繼續禍害人間了。而自從最開始那一次深入的記憶探尋后,了解了這究竟是怎樣一個時代的威斯特也迅速和梅林建立起了非常和諧的友誼——對於少年而言,這裡的歷史顯然和他曾經讀過的亞瑟王故事有很大出入,一個隱瞞身份給國王當男僕的法師確實挺有意思;而對於梅林而言,雖然威斯特否認他會魔法,但那身奇特異能毫無疑問和他自己一樣與眾不同。而有些時候,能夠有個知道自己真實能力,並且也同樣能為別人所不能為之事的同伴真的很令人興奮,最起碼,你知道自己在這世上不是唯一的異類,他能夠和你站在同樣的角度、用同樣的目光俯瞰世界,就不會再像曾經那樣,總是會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孤單。

在那天體驗了一把被人心電感應的神奇,又聽威斯特嘰里咕嚕科普了一大堆他並不理解的什麼「變種人」「超能力」之類的玩意兒后,梅林也算是對他撿來這個少年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來自哪裡,但卻並不排斥、甚至是希望威斯特能一直留在這兒,留在卡梅洛特。而因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掉到了這個時間線里,也不確定使用了時間能力會不會再給身體造成什麼永久不可逆影響,威斯特看起來也暫時不準備離開。於是兩人跟蓋烏斯一合計,對外宣稱威斯特是梅林的親戚,來卡梅洛特探親卻被宮廷醫師看中,便從此留下來給他打個下手。

「看來我又要多養一個兒子了。」

因為梅林的到來已經佔據了小屋唯一一間儲藏室,所以只能讓威斯特和那小子住一起。蓋烏斯唉聲嘆氣讓人搬來了一張床擠在那原本就不剩什麼地方的房間里,有些發愁日後肯定又要翻上一翻的生活費用。

「雖然我名義上是醫師的學徒,但平時時間都耗在伺候亞瑟去了。蓋烏斯確實需要有人來幫幫他。」

倒是對這一安排非常滿意。梅林也不抱怨自己屋裡又塞了個大活人,反而很高興有人能夠在他上班的時候幫襯一把……這樣蓋烏斯就不必在他累得半死回家后還要他刷缸洗鍋啦_(:з)∠)_。

而威斯特顯然沒有讓他們失望。在被千叮萬囑告誡絕對不能在人前使用能力之後,他真得就像個普通的少年一樣,每天背著背包跟隨蓋烏斯在卡梅洛特的各家住戶之間往返,偶爾派不上用場時,也會主動去森林裡幫忙采采草藥什麼的——剛剛梅林嘴裡的漿果就是他一上午達成的成就——活了這麼多年,獨自在野外生存的經歷也不是沒有,這點小事顯然還難不倒他。

「你等會兒準備做什麼,小威?」

估計是已經把自己帶入到了「威斯特親屬」這一身份里。梅林熟稔拍了不知正發獃想些什麼的少年一巴掌,沒有絲毫使喚一個重傷初愈病患的覺悟,昵稱倒是叫得順口。

「啊?大概是看看蓋烏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吧。」

被拍得有點懵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威斯特下意識開口:

「他應該快把藥水做完了,到時候我就得負責把那些東西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嗯,好像他還要我去刷他養水蛭的缸?」

「……說真的,那可都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活兒。」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悲慘遭遇,梅林肩膀明顯抖了抖。雖然他確實已經在極力表達自己的同情了,但威斯特依然覺得,這小子臉上的表情還是怎麼看怎麼像幸災樂禍。

挑起眉,伸出一根手指威脅般在額角點了點。他看著男孩瞬間垮下臉,舉手示意自己投降,湛藍如海的眼眸里悄然劃過一絲笑意:「這看你這麼有心得的樣子……我沒來之前,你一定快被折騰瘋了吧?」

「可不是。」

『噔噔』跑進自己的小房間里,把他和威斯特的衣服也抱出來投進了清洗魔法中。梅林隨意應和了一句,又從桌上抄起兩顆果子,順手扔了個到少年懷裡。

「總之,你別回來太晚了。等我給亞瑟送完晚餐就回來給你們做飯……我知道你也覺得蓋烏斯只有做藥水比較拿手。」

梅林這句話尾音停頓地非常微妙。威斯特嘴角抽了抽,顯然是知道男孩肯定又想到了他第一次嘗試老醫師的湯時的情景——雖然他真得很努力沒有把東西吐出來了,但無論是誰,只要看到他那扭曲到不能自已的表情,應該都會明白對那碗湯的潛藏評價是什麼。

——反正,那天最後,蓋烏斯確實是沒再跟威斯特過一句話。

「過幾天就是五朔節了,王宮裡應該很忙。到時候亞瑟會召開一次晚宴,我覺得你會喜歡那裡的。」

默念咒語,瞬間,那一堆堆衣物和鎖子甲都自動疊好在半空碼得整整齊齊。黑髮法師抱起自己一個下午的成果,朝威斯特眨眨眼,便又匆匆忙忙跑出屋子,去進行下一項工作了。

——說實話,有梅林在做起家務來可真是方便不少。

四下里環顧了圈男孩走之前順手用魔法收拾好的屋子。威斯特摸著下巴,想起每個月都要雇很多鐘點工打掃的澤維爾莊園,如果能養一隻梅林在家的話,那一定可以替他省下不少事。

「萬能的大法師啊……」

笑著這麼感慨了這麼一句。寄人籬下的『隱者』聳聳肩,隨即也拿起窗邊掛著的單肩挎包。畢竟無論如何,變種人也是要吃飯的,為了蓋烏斯不會有一天把自己掃地出門,他也只好認命去幫醫師干點雜活兒了。

……

…………

與此同時,卡梅洛特邊境森林某處。

昏暗的小屋裡,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不住搖曳著,在地上映出一小塊昏黃的剪影。簡陋的木桌邊,曾經意氣風發的卡梅洛特王女安靜坐著,抬眼看向面前不安站著的男人,瞳孔中滿是無盡的冰冷與邪肆。

「撒克遜人中最好的刺客,嗯?」

把玩著手裡精巧的匕首,莫佳娜漫不經心笑了笑,聲音放得很輕:「我要你去殺了亞瑟·潘德拉貢,辦得到嗎?」

「當然可以。」似乎笑了笑,男人俯身行禮,頭埋得很低,卻不難聽出語氣中的勢在必得,「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我都會一點不差的做到。」

「很好,那就在五朔節的晚宴上動手吧……只要亞瑟一死,我就會是卡梅洛特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站起身,眼底滿是尖銳的狠毒與瘋狂。她在狹窄的木屋內踱了幾步,彷彿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再度停在男人面前。

「記住,如果有可能,把亞瑟身邊的那個男僕梅林也一起幹掉。不知為什麼,因為那個小子,我們的計劃總是在關鍵時候功虧一簣。」

「……我知道了。」

額頭滲出一點冷汗,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惶恐。直起身,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開口:「不過,梅林?」

「他是蓋烏斯的學徒。如果你在亞瑟身邊沒找到他,那就一定跟在蓋烏斯身邊。」揚起下巴,莫佳娜淡淡開口:

「既然都是要殺,那就把所有可能的威脅一起殺掉……如果辦不到的話,你,也不用再回來了。」

「……Yes,myl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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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特的夏天[綜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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