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從來如此

沐青文眼眶發紅，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肉里，掐出一個個的駭人的痕迹自己卻是渾然不知，她想的只有郭韻說的一字一句，每一個片段，每一幀動作都深深的刻進腦海中，映照在心間。

到頭來，還是因為自己不夠勇敢，所以才害的祁問苦等了她那麼多年，她們錯手的相望的遺憾都是她的錯，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她們就可能生生的錯過。

當年她心灰意冷，加上父母又早有移民的打算，所以她就半點反對都沒有的，跟着父母去了外國，只是在最後遞交移民材料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捨不得，留下了自己的那一份。

如果沒有當時她那一點點的捨不得，如今她們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細細的思考，怕是當年自己母親也是幫凶之一吧！

不然，母親當時的態度何至於那麼的惡劣，何至於連高考成績都沒有下來，就急匆匆的移民了。

沐青文無力的靠在椅子上，想着祁問那些年的無依無靠，心疼的厲害，自己究竟對祁問做了什麼啊！

她說的愛，就是這樣愛祁問的嗎？

沐青文終於發現，或許她並沒有那麼的愛祁問，起碼她比不上祁問愛自己來的更深。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傻呢？

沐青文闔上眼，濕潤了眼斂。

什麼時候，這世間充滿了如此的惡意，僅僅她們在一起，都容不下，非要她們生離死別，遺憾終身，才肯放過她們嗎？

「青文，伯母是看着你長大的，我也不會太為難你，只要你和祁問分開，我保證，我誰都不動。」

其實，郭韻是沒有料到沐青文會來找她的，既然沐青文來了，那就好說了，對付祁問這個親身女兒費腦筋，但是沐青文可不見得。

「看着我長大？」沐青文睜開眼睛，墨色的眸子幽幽的看着郭韻，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在打臉，打的啪啪啪的響，「伯母說笑了，祁問在你手上都沒有好果子吃，何況我這個拐走你女兒的外人！」

沐青文不明白，同樣都是為人父母，郭韻何至於逼迫祁問到那種程度！

郭韻的臉垮了下來。

沐青文繼續說道，「而且，我不會離開祁問，絕對不會離開她！」祁問為她受了那麼多的苦，就算現在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讓自己離開祁問她都絕對不會同意的！

「沐青文，你們……」郭韻被氣的厲害，指著沐青文很想一巴掌就下去了，一個二個跟犟牛一樣，拉都拉不回來，還不是為了她們好嗎？！

「你以為你父母能同意你和她在一起？你們有沒有想過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郭韻的聲音陡然增大，顯然是怒到了一定的境界。

「我父母？」沐青文盯着郭韻，頂着她的怒火衝天，一副毫無影響的態度，「她們就算不同意，也不會用那麼卑鄙的手段分開我們！」

「卑鄙？」郭韻顯然被這兩個字刺激到了神經，「因為你們沒有為人父母，所以你們不會理解這種當媽的心情，天底下哪個當父母的願意兒女去搞同性戀，丟人！」

「我喜歡丟這個人，我丟得起這個人！你們怎麼看是你們的問題，我要和祁問在一起，就要和她在一起！」

沐青文憤怒的站起身來，說不過就開始人身攻擊嗎？不是說看着我長大嗎？怎麼現在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要不是因為這人是祁問的母親，沐青文難保自己不會罵出一些難聽的話來，雖然她着實不擅長與人爭辯。

「沐青文！」郭韻被沐青文頂撞的臉紅脖子粗，模樣很是不雅觀，一向注重形象的郭伯母，當下真是有些野蠻了。

沐青文看了郭韻一眼，壓住了心中的火氣，微微的欠身，「謝謝伯母告訴我這些，讓我知道祁問有多愛我，這輩子，除非祁問不要我了，不然，我絕對不會離開她分毫，誰都不能！」

堅決的話擲地有聲的落下，像是要表明自己的決心，一絲一毫都容不得侵犯。

郭韻氣的在背後大聲的咒罵，不過沐青文已經不在意了，這人也不過只是祁問的母親罷了，她愛的是祁問，與這人，並沒有關係。

沐青文走在路上，握着手機，手冷的厲害，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決定，會害的祁問孤苦伶仃這麼多年。

孤苦伶仃？

沐青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翻出南涯的電話，打了過去。

「你在哪裏？」街頭的樹上還是光禿禿的，蕭條的厲害，沐青文站在街頭等著計程車。

「在家呀，怎麼了？」南涯顯然沒有料到沐青文這個時候會給自己打電話。

「我來找你。」

「……」

她喜歡的女孩，為她受了這麼多的苦，而她卻渾然不知。

沐青文深深的覺得，自己對不起祁問的一往情深，她怎麼能，怎麼能沒親口問出祁問的答案就抽身離開，她怎麼能信了別人的一面之詞就去懷疑陪了自己那麼多年的祁問，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膽小了，懦弱到害怕從祁問的嘴裏聽到拒絕的答案。

她想哭，卻是更想知道祁問那些年是怎麼樣過來的。

計程車停在了沐青文的面前，載着她前往那些年祁問的身邊。

今天陸蕭不在，去周一那裏幫忙去了，所以，家裏就南涯一個人，倒也是少了沐青文一些尷尬。

「怎麼想着來找我了？」

南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品著紅酒，屋內的溫度適宜，南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衫，修長的腿撂在沙發上，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瀟灑。

「南涯，你居然幫着祁問瞞着我！」以南涯的性格，這些事情能藏的住不告訴自己，唯一的解釋就是南涯幫着祁問隱瞞了自己。

「？？」南涯放下酒杯，什麼鬼。

「我今天去找了祁問的母親。」沐青文哀怨的看着南涯，像是受了天大的背叛一樣。

「呃……」南涯覺得有些頭疼，拿着手機想要給祁問發短訊，卻是被沐青文眼疾手快的搶了過來，「不準告訴祁問！」

「！！」南涯覺得，沐青文來找自己果真沒有什麼好事。

「說吧，我聽着的。」沐青文將買的小蛋糕提給南涯，權當是賄賂了，當然，人家涯姐的身價是瞧不起這些小玩意兒的！

南涯將蛋糕上的草莓拈了起來放到嘴裏，「說吧，你想知道什麼，要是以後祁問找我秋後算賬，你可要拉着！」

「我想知道，沒有家，祁問是怎麼過來的。」沐青文垂下了腦袋，長長的睫毛下留出淡淡的陰影，讓人分辨不出表情。

南涯靠着沐青文，「就算那些日子再苦，也都過去了。」

「……」

祁問離開家之後，在南涯家裏呆了幾天，然後就到了要填報志願的日子。

祁問捏着手裏的幾千塊，琢磨著，大學，還是不去上好了。

這時找到她的，便是七七，七七給了她3萬是大學四年的學費。

祁問當然知道這錢是自己小姨給自己的，沒有接下錢，只是跟着七七，去了小姨家裏一趟。

「小姨，你的錢，我不能要。」祁問向來不是個正常的孩子，性子古怪的很，只是這件事情上，她着實執著了一點。

小姨也沒有勉強她，只是在三萬里抽出了一萬來，「祁問，小姨雖然不支持你的那些事情，可是小姨也不會看着你活活去受苦受累，什麼不讀大學之類的話，我也不想聽你說，我給你這一萬算是借給你的，以後你的生活要怎麼過，小姨也不管你，你看你什麼時候有錢了，再把這錢還給小姨。」

比起郭韻的眼裏來，小姨算是典型的賢妻良母。

祁問抿著下唇，沒有做出決定。

「祁問，你太偏執了！」小姨嘆了一口氣，「你以為，你手上那點錢能夠你做什麼，小姨不評價你的決定是對是錯，可是，你既然想要走那條非常人所走的路，你以為，憑現在的你有能力嗎？」

祁問看着小姨，滿心的悲傷，無處發泄，她最愛的人離開了，而比她離開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她的苦，要和誰去訴說。

「你信不信，過不了幾個月你也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去認錯，然後在你媽媽的庇護下妥協，我們不是為了愛情而生活，而是為了生活才有愛情的。」

祁問咬緊了下唇，唯有這一點，她做不到，她不會回去，起碼在沐青文回來之前，她絕對不會回去的。

祁問最後收下了小姨的一萬塊，「謝謝小姨。」

小姨笑了笑，沒有在意，「祁問，我這樣做，可不代表我贊同你喜歡女人，我只是心疼我的侄女罷了。」

祁問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好了，上大學之前就住小姨這裏，順帶陪一陪七七，七七總和我吵著鬧着要見你。」

「嗯。」

七七向來就喜歡祁問這個表姐，要是祁問一來，准纏着祁問不放。

「表姐？」夜裏，七七想上廁所了，她起床卻看見表姐在桌前輕聲的哭泣，「表姐，你怎麼哭了？」

七七扒著祁問的腿，想替祁問擦掉臉上的流水。

祁問只是想到往事，情不自禁而已。

不著痕迹的抹掉了自己的眼淚，抱着七七坐到自己的腿上，將腦袋埋在七七的肩上，「七七。」

「表姐，你不哭了好不好。」在七七的心裏，自己表姐永遠那麼的冷靜自持，何至於夜晚獨自流淚，看的她心疼。

「七七。」祁問只是輕輕的抱着七七，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後的稻草，不肯鬆手。

七七小手摸在祁問的頭髮上，輕輕的摸著，像是媽媽安慰自己不哭時的動作，「七七在，表姐不哭……」

那成了七七心上永遠也忘記不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