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六

56.五十六

回到酒店,江以蘿才給打了無數通的黎錚回電話。

僅響了一聲,黎錚便接了。

隻身在外的女朋友遲遲不接電話,黎錚自然急躁,一頓數落之後,又問江以蘿遇到了什麼無法描述的事兒。

江以蘿隨便扯了幾句,借口睏倦,掛斷了電話。

電話還沒丟到一邊,黎錚就發了條微信過來——【這麼敷衍,不是準備出牆吧?發個小視頻給我。】

【……累,要去洗澡了。】

【正好視頻直播洗澡。】

心煩意亂的江以蘿按掉黎錚的視頻請求。

被冷落的黎錚發了個委屈的表情過來——【下次你別想再一個人出門。】

江以蘿沒回,徑直去了浴室。

洗過澡出來,看到十幾條未讀消息,打了一行字又刪掉乾脆不回的江以蘿驚覺此刻自己的態度與黎錚當初提分手前十分相似。

原來不是故意愛理不理,而是充滿矛盾、有心無力。

或許是因為她沒有經歷過被綁架的恐懼,即使換位思考,江以蘿也無法狠下心來立刻提分手。想起黎錚對父親的躲避、想到黎錚之前提分手時的乾脆,江以蘿輾轉難眠。

如果黎錚克服不了對父親的憎惡,江以蘿真的不知道與他的未來在哪裏。

她無心繼續旅行,便告訴黎錚會提前四天回去。

【出什麼事兒了?】——現在的江以蘿簡直和幾個鐘頭前判若兩人,黎錚並不遲鈍,自然能察覺到她的不對。

【一個人逛沒意思,還特別累,想你和爸爸了,給你們帶了禮物。】

【這麼聽話?訂票了嗎,我去接你。】

【周四我爸爸回來,我應該也那天到,你來接機,然後跟我一起回去陪爸爸吃飯?】

江以蘿不願再糾結,乾脆和自己打了個賭,若黎錚同意,她便當什麼都沒聽到過,日後加倍待他好當作補償。若是不同意,繼續拖下去,長痛倒不如短痛。

發完這條,江以蘿緊張地看着手機。

隔了片刻,見黎錚回了個「好」,她才鬆了口氣。

然而周四那天,黎錚卻只把江以蘿送到公寓樓下。

「這兩天太忙,沒給你爸爸準備禮物,空手上去太失禮,晚點再正式拜訪。」

擔心了一路的江以蘿情緒差到了谷底。

她原本只為父親和黎錚見面后能否維持客套而忐忑,沒想到黎錚再次選擇避而不見。

「謝謝你的禮物。」黎錚揚了揚腕上的手錶,「過幾天也有個驚喜要給你。」

摳門成性的女朋友肯送鑽石表給自己,黎錚自然心滿意足。

他替江以蘿打開副駕駛的門,又幫她拎出行李,一直送進公寓樓,吻了吻她的額頭,才放她進電梯。

瞥見江以蘿臉上的疲憊,黎錚只當是因為長途飛行。

電梯門關上前,看到滿眼溫柔的黎錚,江以蘿卻滿心沉重。

江以蘿前一天便在電話里告訴過爸爸黎錚會過來吃飯,因此看到女兒獨自進門,江東自然要問。

「他說這兩天太忙,沒空給您準備禮物,怕空手上來太失禮,所以晚點再過來。」

江東聞言臉色陰沉,江以蘿強撐起笑臉拿出另一隻手錶哄父親高興,江東只「嗯」了一聲,再無他話。

「洗手吃飯吧。」

瞥見滿桌的菜和兩瓶茅台,江以蘿哪裏吃得下,卻不敢說沒胃口,邊吃邊和爸爸東拉西扯。

一頓飯吃完,江東才說:「你和黎錚,我反對。季泊均只是性格跟你不合適,黎錚是根本沒認真對待你。」

「哪裏不認真了!他對我挺好的,剛剛還去機場接我。」江以蘿辯解了一句,在心中暗暗抱怨,都是因為您幫那種人。

江東瞪了女兒一眼,開門出去。

江以蘿又感到愧疚,爸爸會被孟孜脅迫,還不是為了自己。

她有心和黎錚談一談,卻無從開口。

聽說我爸爸綁架過你?其實他沒想傷害你,他是為了我不得已,看在他又把你救出來的份兒上,你能原諒他嗎——這話太尷尬,真的說出口、捅破了窗戶紙,爸爸顏面何在。

何況即使說了也未必有用,黎錚能當作沒發生過,就不會一再躲著爸爸了。

男朋友和爸爸,如果非讓她選,被放棄的只能是黎錚。

夏季已到尾聲,相對於顏色鮮艷的彩寶,珍珠更適合秋冬。

江以蘿準備推出珍珠系列,但供貨商提供一萬顆Akoya珍珠,至多能挑出五六百顆正圓無瑕、亮度符合她的要求的。

需求量大,她便不好意思繼續央姜僑安把辛苦挑出的不加價分給自己。

回來后的第三日,處理完店裏的瑣事,江以蘿便到黎錚的辦公室陪他吃午餐。

她把湯從外賣盒中倒出,狀似無意地說:「我下周要去日本出差,供貨商說有批很好的珍珠。我爸爸正好差不多時間去南邊,他有個朋友請他一起做個項目,雖然是小生意,但利潤似乎不錯,他這一走大概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

黎錚只問了江以蘿去日本的時間,裝傻或真的沒聽懂她的暗示,並沒如她所願地主動提出跟她回去見爸爸。

之後的一周,黎錚都忙得不見人,爸爸南下的日期臨近,離江以蘿給自己設定的最後期限也越來越近。

去日本出差的前一天下午,江以蘿在大宅的琴房為翻新好的古董首飾拍宣傳視頻。

古董首飾與大提琴是絕配,江以蘿不願再出鏡,便請來了阮夏。

按照和傅岳的約定,她只讓攝影師拍了阮夏的側影。

拍攝結束后,她笑着贊阮夏對音樂的把握遠高於自己。

阮夏笑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正要告辭,江以蘿又說:「面試的時候不覺得,看到你拉琴,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你是我校友嗎?」

阮夏一愣,當即問:「你在哪兒見過我?」

「不記得了,但一定看過你演奏。」

阮夏面露失望:「去我家喝一杯吧?邊喝邊想——你看上去心情很差,作為報酬,我當你的垃圾桶。」

江以蘿欣然應允。

她需要一個傾訴對象,但有關爸爸的榮譽,面對周圓圓和未宛,實在難以啟齒。

阮夏的家與黎錚的在同一棟大廈,繁華地段六室朝陽的平層豪宅。

雖然猜出了阮夏不缺錢,但江以蘿卻沒料到她竟如此有錢。

「你一個人住?」

阮夏「嗯」了一聲,動作利落地把外賣火鍋倒入鍋中,又打開冰箱翻啤酒。

「我遇到車禍,不記得過去的事兒了,沒有家人,只有個管家兼好友,她平時住在這兒,周末休假。」

江以蘿有點好奇,但礙於和阮夏不熟,不好多問。

阮夏將龍蝦和湯料一齊丟到鍋中翻熱,把冰啤酒倒進玻璃杯,又把盛了伏特加的小酒杯丟入玻璃杯。

阮夏遞了杯「深水炸彈」給江以蘿:「你愁眉苦臉是為了什麼?男人么?」

「我爸爸和男朋友有過節,是我爸爸的問題。我男朋友好像不肯原諒他。」

阮夏喝了口酒,挑了挑眉:「我理解不了。你男朋友又不是和你爸談戀愛,原不原諒你爸和你有什麼關係。他對你好就繼續,對你不好就分手,有什麼好煩的。」

「因為貪心,不僅是想要現在。」

尤其是知道,黎錚提分手與厭不厭倦無關之後,她更加渴望以後。

黎錚對她的感情是真的,不然不會去而復返,可卻不夠深,至少沒深到可以不計較。

酒的後勁很大,江以蘿連喝了數杯卻遲遲未醉。

半醉的阮夏笑她想太多:「感情什麼的又煩又無聊,把好好的人折磨成腦子不好的神經病,糾結抱怨意難平全他媽是因為貪心,是因為想要的太多。享受視覺和身體上的愉悅不就好了,要什麼愛情。你不要太認真,一輩子對着同一個男人,多沒趣。我們有顏有錢有理想,為什麼不能只享受男人的身體和愛慕?」

江以蘿笑笑:「說的有理,那你和傅岳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追傅岳?那就是個賤人。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我什麼都不缺,就缺煩惱。你好好想想在哪兒見過我,想出來的話我以身相許。」

「……」

江以蘿把醉倒的阮夏拖進卧室,回到客廳時,收到了黎錚的微信——【明天有個推不掉的應酬,不能送你去機場了。自己出門,注意安全。】

見江以蘿久久不回,黎錚又問——【生氣了?我到現在還在加班,你在家?】

【沒。】

離最後期限僅剩三個小時,零點一過,她便要把他拉入黑名單。

江以蘿想了好久,決定還是如他一樣直接不聯繫,當面說分手她開不了口,也編不出理由。

只談愛情不想未來,聽起來很不錯,她卻擔負不起感情漸弛的後果。

眼下多捨不得,拖到不得不分手時就會多難過。

……

看到屏幕上的「沒」字,黎錚笑着搖頭。

女朋友真是不能慣,習慣了他鞍前馬後,一次不送就要鬧脾氣。

氣一氣也好,明天在飛機上遇到他時,她會更驚喜。

黎錚拉開抽屜,拿出準備好的鑽戒,在心中溫習了一遍求婚詞。

雖然他臉皮不薄,但「我愛你,請你嫁給我」這種話實在太難當眾講出口。

可是不說的話,那個難纏的丫頭一定不會輕易繞過他。

第二日上午,簽完最後一個文件,為了空出七天假期連續加班十天的黎錚提前去了機場。

然而直到飛機起飛,他也沒見到江以蘿。

……

前一晚喝太多,江以蘿一覺睡到了下午,錯過了中午的飛機。

起床后,她先後給下午離開的爸爸和未宛打了通電話。

聽說她和黎錚分手,未宛十分詫異。

「沒有為什麼,我之後會去日本幾天,如果黎錚來問你,你就告訴他我希望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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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小姐的七色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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