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深夜，秦家主宅，秦氏家族現任主母的卧室。

「孜醫生，我的母親怎麼樣了？」秦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朝剛剛才為林芷檢測完各項生命體征的孜醫生問道。

孜醫生一件件地把檢測儀器收了回去，微微躬身回道：「回統帥，秦夫人她並無大礙，只是這一段時間精力透支過度，再加上心情大起大落，一時之間承受不了各種情緒的爆發，昏厥了過去而已，休息一下就沒關係了。」

「好的，謝謝孜醫生您了。」

「不用謝不用謝，這是我應該的，應該的。」孜醫生連忙擺手道。

「如果您還有精力的話，能幫小愷也檢查一下嗎？他就在隔壁的房間。雖然他說身體沒什麼不適，但我覺得還是做一下全身檢查比較好，畢竟他的肚子里還懷有孩子。」

「好的好的，我這就過去。」

孜醫生說完，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並體貼地關上了房門，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了房內的兩母子。

「對不起，母親，孩兒不孝，讓您擔憂了。」看著母親略有些斑白的兩鬢，秦軒心裡很不是滋味。

就在不久前，他和宋小愷趁著夜色把飛船降落在了秦家的露天停機場上。秦家主宅周圍設有最先進的自動防禦系統，如果有哪艘飛船不經家主允許擅自靠近秦家主宅的話，在經過三次的驅逐警告之後，就會啟動攻擊裝置，把飛船擊落。

現在，秦軒的父親秦峰雖然是名義上的家主，但實際上的掌權者卻是林芷和秦軒，作為秦家的繼承人，秦軒自然清楚要怎麼樣才能順利通過自動防禦系統的驗證。

當飛船的艙門緩緩打開時，秦軒這才發現四周安靜得有點詭異。要是往常，一定會有專門負責保護秦家安全的守衛上前盤問了，結果，諾大的一個停機場，孤零零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秦軒你家還真摳，這麼大一塊地方，就造了個自動防禦系統，連安保人員都捨不得安排一個。」宋小愷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眨眨眼睛調侃道。

秦軒嘆了一口氣：「以往都安排有人員巡邏的，沒想到現在連巡邏的人都沒有了。」

這些都預示著秦家的現狀不太妙。

宋小愷看出秦軒的心情算不上很好，便也不再說話了。

因為沒有巡邏人員，他們倆也只好一人扛上一個不省人事的人，往停機場不遠處的主宅走去。

主宅的大門也設有自動防禦系統，秦軒經過了鞏膜識別、DNA識別和指紋識別三道程序之後，順利地通過了防禦系統的身份認證，進入了主宅的大門。

主宅里一片漆黑，秦軒本以為母親已經休息了的，沒想到，母親就這樣呆在黑暗之中，大半夜了，自己一個人，滿臉蒼然和孤寂。

在秦軒的記憶里，母親一直是一位十分好強的人魚，哪怕她連續工作了幾天幾夜，她都依然會高高地挽起髮髻，每一束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保持著她高雅矜持的樣子。

正是林芷如此完美地要求自己，她才會培養出一個同樣力求完美的秦軒。

然而，歷經了一場死劫歸來的秦軒，所看到的卻是一夜之間仿似老了十幾歲的母親，眉眼間的疲憊和魚尾紋清清楚楚地刻畫出了一年又一年的痕迹。

母親，已經不再年輕了。

秦軒的眼角有著酸澀的的感覺，他大步地邁了進去，想要告訴母親，他已經回來了。

然而，預想之中母子重逢的感人場面卻並沒有出現，林芷的雙唇微微顫抖著，隨著秦軒越走越近，眼睛也漸漸地睜大——下一秒，竟一口氣沒喘上來，暈了過去，暈在了沙發上。

「母親！」林芷徹底地暈厥前，她聽到了兒子叫喚她的聲音。

秦軒本想叫秦家的私人醫生過來給母親看一看的，結果，孜醫生從暈船狀態中清醒過來了，他便直接讓孜醫生給母親檢查了。

聽到母親並沒有什麼大礙，秦軒鬆了一口氣。

他在床邊守著，等著母親清醒過來。

當天空微微放亮的時候，林芷終於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林芷的眼神出現了剎那間的迷茫，她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兒子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這段日子以來，她經常會做類似的夢。她還曾夢見秦軒的小時候，那麼小小的一團，才剛剛學會說話不久，就被她逼著認字認詞了。

她還拿著一條鞭子，認不出字她就抽，寫錯一個詞她就打，嚴重的話，她還會不給秦軒吃飯。

「你是秦家的繼承人，是秦家未來的家主，你就應該這樣嚴格地去要求你自己！」年輕的林芷表情嚴肅地對那個縮成了小小一團的孩子說道，絲毫不去理會孩子眼底那對母愛的渴求。

她不是不愛她的孩子，天底下又有多少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但她固執地認為，這種教育方式才是最適合秦軒的，她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秦軒好而已。

於是，秦軒和她之間的母子關係越來越冷淡，到了最後，就只剩下一些和公事公辦相類似的交流，秦軒對秦老爺子的態度比對她還親。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如果讓她重新選擇，她一定會抱著那個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孩子，對他說，不用強迫著自己學詞認字，只要給她好好地活著就行，別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

是的，只要兒子還活著，那就什麼都好……

「母親？」秦軒一夜未眠，林芷睜眼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但林芷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只是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像是陷入了魔怔一樣，讓秦軒心裡升起了幾分擔憂和焦慮。

「軒……軒兒？」林芷的雙唇顫了顫，往聲源處看去，看見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的秦軒。

這……還是做夢嗎？林芷的手抖了抖，不自主地往兒子那張冷肅的臉伸去。

「母親，是我，我回來了。」秦軒牢牢地握住了母親的手，想要給予她足夠的安慰。

林芷猛地用另一個手掌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掌心瞬間被湧出的淚水打濕了，整個人也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喉嚨里也發出了一些細碎的嗚咽聲。

真的是軒兒……她的孩子沒有死……她終於不是在做夢了……

在嫁給秦峰那天，林芷以為自己不再會哭泣了，因為，她所有的眼淚都留在了初戀和好友共同背叛她的那個清晨。

然而，此時此刻，當她以為早已死去的孩子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再哭一次了。

——這一次，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在母親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后，秦軒對她說出了自己死裡逃生的經歷。

「原來，竟然是阿德、家文和『宋愷』救了你嗎……」林芷喃喃地說道。

對於「宋愷」，林芷曾固執地認為他是不適合做秦家未來主母的。她不是沒看到秦軒對「宋愷」的感情，但經歷過一次感情重大挫折的林芷，覺得愛情就是一個笑話，「宋愷」之所以粘著秦軒，也不過是為了秦軒那個秦氏繼承人的身份而已。

結果，在林芷眼中「別有目的」的「宋愷」，卻偏偏義無反顧地跑去戰後的地方救了自己兒子一命。

如果連「宋愷」做到了這種地步，她都還不同意秦軒和「宋愷」在一起的話，她也就真的不配做一個母親了。

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林芷也想明白了一點，所謂的地位和財富，那都是很虛的東西，它能帶給人高高在上的成就感，卻未必能給予人幸福感。如果秦軒覺得和「宋愷」在一起能感到幸福的話，那就由他去吧……

林芷撐坐了起來，秦軒給她墊了墊靠背。

林芷這才發現，秦軒似乎還貼心了很多，感覺上更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而不是千篇一律地用冷冰冰的態度去對待她這個母親。

是那個孩子改變了軒兒嗎？

林芷這樣想著，對秦軒和緩地說道：「那個孩子在嗎？我想要見一見他。」

「那個孩子？」秦軒微微一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林芷所說的到底是誰。

「我說的是小愷。」林芷語氣溫和地說道。

在秦軒的記憶里，母親極少有如此慈祥和藹的時候，現在提起宋小愷的表情那麼和緩，讓秦軒怔愣在了原地。

「放心，我不會為難那個孩子的。」林芷拍了拍秦軒的手背，「我想當面謝謝他。」

秦軒點點頭，說道：「那我去看看他醒了沒有。」

說完，秦軒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林芷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陽光，眉眼間露出了笑意——

看來，秦家很快就能辦喜事了，真希望能夠早點抱上孫子哪……（←秦母的思維也跳躍得蠻快的，orz~兒媳婦剛剛確定下來，就想到那麼長遠的事情了）

不過，真的能辦喜事了嗎？似乎還不行……

秦母所不知道的一點是，秦軒的精神力在那場生死劫中被莫名地清空了，在秦軒找到恢復精神力的方法之前，他甚至不能暴露自己回到了帝星的事實，更不用說舉辦婚禮了。

另一邊，宋小愷虛脫狀地從廁所里扶著門走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林芷想要見一見他的事情。

「別……」宋小愷捂著嘴巴，擺了擺手。

不是他不想去見林芷，而是他已經吐了整整大半個晚上了，總不能一邊見林芷一邊吐吧？

「小愷，怎麼啦？哪裡難受？「秦軒急急地扶住了他。

宋小愷虛弱地瞥了他一眼：「精神力使用過度，現在後遺症出來，頭暈腦脹很想吐……嘔……」

剛說完，宋小愷又衝進了廁所里。

「你之前怎麼沒去告訴我？」秦軒生氣地質問著站在一邊戰戰兢兢的孜醫生。

「宋……宋先生說不需要告訴您的……而且，他也沒有什麼大礙，正常人精神力使用過度都會頭暈腦脹的，宋先生懷孕了，所以反應劇烈了一點而已。」

「吐成這樣還叫『沒什麼大礙』嗎？！」關心則亂，秦軒的怒火直衝孜醫生而去。

宋小愷又嘔了幾次，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時，才覺得頭腦的昏脹感緩解了不少。

「不關孜醫生的事情。」宋小愷擦了擦嘴巴，走了出來，秦軒皺眉攬著他的肩膀，低聲斥道：「老逞強！」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小愷他身體不舒服嗎？」

原來，林芷久等宋小愷，不見他來，以為他還怨著自己之前的態度，所以親自走來了這裡，沒想到卻看到宋小愷虛弱的樣子。

「呃……他好像孕吐了？」跟在林芷身邊，剛剛走進來的岳家文條件反射地說道。

「什麼？！你懷孕了？！！！」林芷目光一怔，直直地落在了宋小愷的肚子上……

於是，又一個被小包子們的存在震驚成木頭人的長輩新鮮出爐。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包子們正在竊竊私語：

「好像是那位兇惡的奶奶誒～」

「是哦是哦～不對，我們應該叫她『外婆』。」

「她凶過叭叭，我不喜歡她～╭(╯^╰)╮~」

「我也不喜歡她～╭(╯^╰)╮~」

「好吧，我們不跟她打招呼，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