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0203賽季，博斯克翻看著手裡的球員資料，視線停留在了始終呆在預備隊的那個小子那頁紙上，青訓隊教練出身的博斯克總願意當惜才的那一位，而按照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的具體表現，確實優秀到了可以在一線隊給予他一個表現機會的地步了。

只不過這個小子居然真的倔成了這個樣子，據他所知給他投出橄欖枝的可有不少球隊，甚至於還有意甲的球隊，那是後衛練級的好地方。但是他全部拒絕了，難道他曾經給過什麼自己一定會將他帶來一線隊的承諾么？

「弗蘭，卡斯蒂亞的那位後衛小隊長，新賽季開始把他調來一線隊跟隊訓練吧。」

卡西利亞斯得知了消息跑到弗蘭家的時候，是老阿爾給開的門，這位大家長明顯很熟悉這位打小跟自己兒子混在一起的青年，雖然他已經是皇馬的門將了，但看起來似乎還是有點兒不怎麼沉穩。老阿爾在心裡腹誹，表面上倒是不顯，「伊戈爾，你來找弗蘭...？」

「您不知道！？新賽季開始弗蘭跟隊訓練了！」卡西利亞斯明顯沒料到弗蘭沒告訴自己的家長，自己這話說出口也有些後悔，畢竟不知道死黨究竟是個什麼打算，老阿爾茫然眨了眨眼，「他吃飯的時候倒是提了一句...但我還以為那純粹因為他不想我跟他聯繫什麼轉會之類的事情呢。」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傳來，只見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利落的弗蘭緊繃著臉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倚在門框上雙臂環胸看著他們倆。卡西倒是知道自己這位死黨一貫是一副渾不在意兼沒睡醒的弔兒郎當的模樣，但那都是平常，此時此刻很明顯他已經掩飾不住內心的愉快了。

他幾乎看見了他身後具現化拚命搖晃的狐狸尾巴。

果然下一秒那個經常油腔滑調的臭小子飛一般狂奔向卡西利亞斯。

「HalaMadrid！一線隊我來啦啦啦啦啦啦夠了夠了伊戈爾你把我放下來！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我們兩個是同樣的身高！我覺得我就要撞到房梁了！」

老阿爾哈哈大笑看著打鬥的兩個人，尤其是兒子都快要咧到後腦勺那麼誇張的笑，他這麼開心的事情可真的是很久沒有見過了。

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插手其中，所以他才會有這麼的喜悅。

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我的兒子——他將要為皇家馬德里效力了。

00年的菲戈、01年的齊達內、02年的羅納爾多，這裡是巨星雲集的皇家馬德里，他能夠登場的會是最讓人著迷的伯納烏。

卡西帶著自己的小夥伴走入這樣的一個更衣室，耶羅、勞爾、古蒂全都知道這位預備隊的小隊友有怎樣的能力，又有什麼樣子的堅持。皇馬人的標籤在此時此刻能夠減少太多的麻煩，尤其在看到這個年輕人和勞爾古蒂卡西打成一片那一刻，就意味著他有著在皇馬立足的極大靠山。

第一天訓練結束回到家裡的弗蘭被家人圍著詢問關於皇馬幾位巨星的問題，關鍵在於好不好相處。弗蘭一邊在姐姐嫌棄的目光中年復一年津津有味吃著毫無滋味的水煮菜，「哦哦，他們很好相處。」畢竟自己也沒有招人討厭到一上來就被撕吧？更何況...耶羅、卡洛斯他們幾個，有誰會認為自己的位置是這個初出毛犢的臭小子能夠搶過來的呢？

跟著一線隊訓練的弗蘭，更多的還是返回預備隊一起參加比賽，只有在目測皇馬需要進行大輪換時，博斯克才會讓他替補登場打個晃，算是一點點適應到真正的職業賽場之中。而事實上，這簡單的登場時間裡，博斯克的要求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而每當他在球場上沒跑多久，終場哨音就吹響了。失利跟他沒有關係，勝利跟他也絕無關聯。

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倒是期望他毫不留情地給自己一個真正的機會去施展自己的能力，只不過有些不切實際。

當初於雷東多轉會時來到的馬克萊萊，實力格外優秀的表現一直很令俱樂部和球迷方面滿意。只不過隨著一個個巨星到來、一個個高薪開出，這位防守大將明明在球場上扮演著極關鍵人物，場外卻並不能拿到跟這些巨星可比的待遇。在他的經紀人時常透露給報紙自己的加薪或者轉會意願時，一次兩次還好，當一段時間內關於馬克萊萊的新聞全部是這些消息相關，不得不說就讓人有些著惱了。而更加讓人惱火的，是馬克萊萊多次威脅罷訓的事。

於是2003年夏歇期，就變得動蕩而混亂了。

討要加薪一年之久的馬克萊萊終於去到切爾西的懷裡和大款相親相愛，他被當成巨星召進球隊又遇上一位新科土豪老闆，薪水自然不低，主力也有保障；隊內功勛教練博斯克被再古怪不過的理由辭退，馬德里、西甲乃至全世界吵成一團，卻沒人能說自己猜到的就是事實；年紀逐漸大了的防守大將老隊長耶羅離開以方便西班牙王子勞爾上位，古蒂也因為資歷和皇馬青訓出身的身份成為了皇馬副隊。而2000年擊敗桑斯當選皇馬主席的弗洛倫蒂諾「每一年為皇馬帶來一名巨星」的說法也並沒有食言，這一年，皇馬簽來的是足壇萬人迷，紅魔最迷人的七號，大衛·貝克漢姆。

大牌加盟明星陣容歡呼雀躍，弗洛倫蒂諾卻不能放鬆緊皺的眉頭。他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沒錯，但同樣他也是懂球的人。他明白，此時這些人再怎麼熱烈的歡呼，也不妨礙未來他們的噓聲和白手套。

「防守！我要防守球員你懂么！」弗洛倫蒂諾彷彿聽到了未來主教練的怒吼。

「我有新的防守球員么？總不至於真讓藝術家去踢清道夫吧？」弗洛倫蒂諾揉著額頭。

「專職防守隊員的話，從預備隊上提了一個球員，他已經二十二歲了，博斯克先生上個賽季偶爾讓他出場，他的表現很不錯。」巴爾達諾說著。

擺在弗洛倫蒂諾面前的這個青年的照片，這位日理萬機的主席大人果然覺得眼熟。青年深棕色的短捲髮顯得有些俏皮，他大概是看著鏡頭，卻透著份狀況外的渾不在意，倘若不是弗洛倫蒂諾注意到那從照片中也能看出熾烈戰鬥慾望的雙眼，或許也會覺得這個從長相到氣質透露著一種以漫不經心作為保護色的侵略感十足的青年，並不把足球當成一回事。

老佛爺一錘定音。

教導會弗蘭很多的老人博斯克終歸還是走了，他對於這個給了自己機會的長輩的離開本應該感到的是比現在更多的傷感，只不過他暫時沒能做到。但是別過分責怪他，他此刻沒讓狂喜完全佔據上風就算是克制了，就像是他相信勞爾和博斯克的關係良好，但是勞爾終於得到了隊長位置，他肯定除了傷感還有絕對的愉悅。

皇家馬德里，那是他自從邁入皇馬青訓開始就盼望著效力的，夢想之地。

博斯克看著眼前這個小子，就算是他用多麼故作漫不經心遮掩，他也能夠清晰見到寫滿了他眼中的躍躍欲試。實際上他準備了關於弗蘭的告誡，博斯克想自己需要告訴這個小子，當初自己給他機會加入皇馬一線隊，全是因為他真的有這個實力也把握住了這個機會，而並非因為他被稱為最愛皇馬的年輕人。否則，說真的，二十多歲本該磕磕絆絆的年紀，想靠夢想和天真就大開綠燈，這比憑藉特權走捷徑更賴皮，不是么？

想靠夢想和天真就大開綠燈，這比憑藉特權走捷徑更賴皮，至少後者會因此惴惴不安，而前者卻依舊享受心安理得。

憑什麼你口口聲聲執著於皇家馬德里，又堵住了所有去路，別人就有責任承擔你的夢想？

不過博斯克終歸還是沒有這樣直白，可能是這個小子眼中的神采奕奕的模樣太容易讓人勾起回憶，這隻有年輕人才會有的目光在這樣離別傷感的場合也太漂亮了，就像是最初自己追求的足球理念那樣。博斯克拍了拍這個和卡西利亞斯並排站在一起的小夥子，這兩個身高一邊兒齊的傢伙，或許就是未來皇家馬德里的後防線了吧？

「至於你，弗蘭，做事情還是別太認死理。世界不會因為你過度年輕而寬宥你，也不會因為你老了就禮讓你。」博斯克自嘲著說了一句，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這是一個可塑之才，天賦、激情、執著、律己，還有個討人喜歡的長相，只可惜，他大概沒辦法真正指導他走入成熟了，真是遺憾，但是他需要給他打一劑預防針，「你可以執著你的夢，但是小子，說實話，讓一支豪門球隊向你敞開大門的永遠是你的球技，不是別的。」

博斯克眼中蘊含的深意太複雜，弗蘭看不太懂，或者說他還沒到想要看懂的年紀。他想的是終老於皇家馬德里的琴多和桑奇斯，他想的是巨星菲戈、齊達內、羅納爾多、卡洛斯、貝克漢姆，而博斯克試圖告訴他的那些關於終老和成為巨星的極度艱難，他全當看不見。

『我可以的，當然可以的，為了實現這個夢想我願意付出一切！』他在心裡想著。

每個新人沒摔疼之前，說話永遠沾染一種乾脆把話說絕的狠勁。

二十二歲的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太激動於這樣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了，年輕氣盛的年輕人總會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終歸會閃光的金子。每個人總會在某個時刻心中默認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天生不會泯於眾人。

很多人煞有介事教導年輕人，你會在某個時候失去整個世界，而對於此時此刻的弗蘭來講，馬德里主義、白衣騎士、伯納烏，那就是他該有的世界。

他本來不是這樣冒冒失失的性格，所以在球隊眾人大都沉默時他竭力表現不要過於激動顯得太突出顯眼。回到家裡，姐姐艾爾莎正捧著本書認真讀著，她隨著門被突然碰上發出巨響回頭看著氣喘吁吁衝進了家門的弟弟，「你小子是不是皮痒痒又...」

「一線隊！我正式加入一線隊了！我有了經紀人，真正的球員經紀人！卡瓦哈爾！勞爾的經紀人！他知道我是個潛力股，我知道我是一個夢想者！」

艾爾莎看著處於癲狂狀態的弟弟，很多人都說弗朗西斯科太過散漫生性不定，她卻知道自己弟弟除了嘴不太好，他堅持多年保持著苦行僧一般的清淡生活外加上極度刻苦的訓練，就是為了生敲硬打也要將自己摔入皇家馬德里。

失敗、失望和拒絕在這三年間他已經見識過很多了，但這些都不能磨滅他對於夢想之地的渴望。

誰也不能從表面就斷定一個人的所有未來，而現在，他終於敲開了那扇大門。

弗蘭的話莫名讓艾爾莎想起，列儂說過，你說我是一個夢想者，但我卻不是唯一的一個。大概是感嘆世界上的夢想者何其多，自己也好別人也罷，都不特殊。

列儂懂得的道理，她暫時不打算告訴這個小子。

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以為自己距離成功不遠了，實際上，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只不過剛剛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