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人魚的淚水

「你竟然只這麼默默地看着可真叫人意外。」

曉美炎的身影突兀的從杏子邊出現，冷漠話語中透露一絲驚訝的味道。

「嗯，今天那傢伙是在和『魔女』而不是和『使魔』戰鬥，一定能掉落『悲嘆之種』，這樣的話這場狩獵就並非是無意義的。」

聲音有點底氣不足，似乎是在害羞，無論怎麼掩飾都無法否認那濃濃的關心之情。

「是么，你竟然會因為這種理由讓出獵物。」

曉美炎不可置否的回了一句，對此並不太感興趣。

「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見到魔女結界不穩定的波動着，杏子臉上開始出現焦急的表情，波動起伏的越大說明裏面的戰況就更加激烈，而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結束戰鬥，戰鬥形勢會惡化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拖得越久對沙耶加就越不利。

結界裏沙耶加艱難的左閃躲過了「魔女」抽過來的一條觸手，用劍斬斷迎面而來的十幾根觸手群。

沒用，無論斬斷多少都會有源源不斷的新的觸手攻過來，根本無法靠近「影之魔女」。

這種僵持的局面沒過多久，反應減慢的沙耶加就一不小心被一根出其不意的觸手連人帶劍一起抽的倒飛。

「呃......真是難纏。」

沙耶加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用劍支撐著身體，眼裏透露著不服輸的倔強。

「不能...倒下，這個世界不需要一個打不贏『魔女』的我。」

鋪天蓋地的攻擊再次襲來，沙耶加連躲閃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再被擊中的話很難再會有贏的機會了。

「哈啊！」

一道槍影劃過，所有的攻擊全部被粉碎，杏子及時把沙耶加救出。

「你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讓我幫你。」

杏子一臉怒氣的說道，但是任誰都能看出她臉上的關切之情，那緊張的神態絕不是作假的，她真的對這個藍發開朗的女孩很在乎呢。

「不用你假惺惺裝好人，我自己能對付...」

沙耶加拍開了杏子的手，拖着傷痕纍纍的身軀，持劍繼續沖向「影之魔女」。

不斷揮劍斬斷礙事的阻隔，偶爾也有攻擊穿過她的防線砸在她身上但她卻怎麼也沒有痛苦的表情。

「什麼呀，原來知道方法也很簡單嘛。完全...感受不到痛呢。」

帶着一副壞掉的表情，

渾身傷勢極重的沙耶加順利斬殺了「影之魔女」。

無數個大小不一的魔法陣出現在她身上修補殘破不堪的身軀，像是一個壞掉的娃娃的身體，但是她卻笑着完全感受不到痛。

可悲而又可憐。

「這個東西給你，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低頭撿起地上的「悲嘆之種」，沙耶加隨手一拋，將它扔給了杏子。

「你瘋了，這東西你給我幹什麼，你自己的『靈魂寶石』還沒凈化呢。」

「給你你就拿着，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們的路絕不相同，我是絕不會對自己使用魔法的。」

說完不顧杏子氣苦的表情，拉着小圓離開了。

「你，不可理喻！」

杏子咬着牙齒，發瘋似得在後面大喊。

春季的天氣是多變的，原本還能看到月亮的天空轉眼就下起了暴雨。

「沙耶加醬，那種戰鬥方式不行啊。說不痛是騙人的吧，那樣的傷口光是看着都痛，因為感受不到就隨意受傷是不行的啊。」

淚水自面頰兩旁不斷滑落，小圓帶着心痛又擔憂的表情哭泣著。

「不做到那種程度是贏不了的，因為我是沒有才能的。」

死寂而又空洞的話語，彷彿放棄了一切。

「用那樣的戰鬥方式就算是贏了也不是為沙耶加好啊。」

「為我好是什麼意思...」

「唉？」

小圓的表情一滯，不明白沙耶加說的是什麼意思。

「被變成這個樣子的我，究竟什麼是為我好？除了殺死魔女外就是一顆沒用的小石子，又有什麼是為我好？！！！不過是在動動早已死去的身體裝成活着的樣子，為了這樣的我，還指望誰能為我做些什麼呢？連考慮的意義都沒有吧。」

凄涼的笑容，絕望的話語，空洞的就如行屍走肉。

「但是我在想怎麼能讓沙耶加幸福...」

「那你就來戰鬥啊！丘比不是說過你有很高的才能么，遠遠比我高出很多的才能，只要一成為『魔法少女』就會變得很厲害，可以很輕鬆的收拾掉『魔女』。為什麼你不來幫我！！！」

「我...怎麼會...」

「想幫我的話，那就先和我站在同一立場吧。辦不到吧？也是呢，嘴上說得好聽，但是誰會為了同情而放棄做人類呢！」

「同情什麼的，才不是這樣子的！」

「明明什麼都能做到的你，卻什麼都不做，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受這種罪，別對此置之不理，盡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

陰暗的眼神望着一臉委屈的小圓，轉過身去走出了站台站到大雨滂沱的道路上。

「沙耶加醬...」

焦急的呼喊從身後傳來。

「一個個都是這樣，你是這樣，麻美姐她也是這樣，明明都有能力做卻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別噁心人了！」

心中的怨氣不斷上升，將所有傷心的，絕望的，痛苦的事情全都怪罪到身邊的每一個人身上，發狂的詛咒著自己以外的每一個人。

無視了小圓的呼喊聲，沙耶加就這麼迅速的在雨地中跑走了。

「我真是笨蛋，都說些什麼啊，真是...無可救藥了。」

......

「唉？志築同學的家應該不是這個方向吧？至今為止回家時就沒有碰到過你。」

「嗯，準確的說是在與這完全相反的方向。」

傍晚放學回家的路上，上條恭介拄著拐杖和志築仁美一起行走。

「那今天是為什麼呢？」

上條恭介驚訝的說，他完全搞不懂女孩的想法，除了小提琴以外，或許他也從不願意去注意這些東西。

「今天...是有些話想對上條同學說。」

鼓起勇氣，將雙眸對準上條恭介。

「其實，我...一直仰慕著上條君你呢？一直對你充滿深深地愛慕之情，所以我想把我的心意傳達給上條君你知道，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

「哎？這種事情...其實我也說不清，不過我也不討厭像志築同學這樣的女孩，只是這太突然了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你。」

上條恭介大吃一驚，對志築仁美突然而來的表白不知所措，紅著臉手舞足蹈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上條君給我一次機會，先和我試着交往看看，這樣可以么？」

看着上條恭介害羞的樣子，志築仁美用小手輕捂著嘴低聲笑了一下，滿懷期待的發出提議。

「那個...好吧。」

上條恭介思來想去，最終傻笑着同意了。

「太好了！」

志築仁美滿臉欣喜的歡呼著，雙手抱着上條恭介的胳膊不斷亂跳，毫不介意上條恭介的手臂碰觸自己那小有規模的****。

感受着志築仁美****的柔軟讓上條恭介一陣發窘，不好意思的望着對方。

志築仁美這才發現動作有些不妥，趕緊鬆開了雙手。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並肩坐在一條長椅上，好似一對甜蜜的戀人。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沙耶加低垂著頭，緊緊地攢緊拳頭，五指都因為過度用力變得發白了，痛苦難受的神情，像是失去一切的絕望。

然後，扭過頭逃似的離開了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

「呼...呼...呼...」

再次和一頭「使魔」進行戰鬥，發泄似的將它擺平，沙耶加激烈的喘息不已。

「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了？本來就沒有餘力了，就只盯着『魔女』吧。」

曉美炎在走廊中踏着清脆的腳步聲，不疾不徐的向沙耶加邊走邊說教。

「啰嗦，少管閑事。」

低沉而又惡劣的語氣，沙耶加厭惡的望着曉美炎。

「『靈魂寶石』已經到了極限，不趕緊凈化的話...用這個吧。」

隨手將一個「悲嘆之種」扔給沙耶加，曉美炎就這麼眼神平淡的望着她。

「這次你又有什麼企圖？」

對於腳邊那顆珍貴的「悲嘆之種」，沙耶加連望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直接一腳提飛到很遠的地方。

「適可而止吧，已經不是該懷疑別人的時候了，就這麼討厭被救嗎？」

突兀的出現在離沙耶加不到一米遠的地方，曉美炎帶着困惑的語音提問道。

「要成為一個與你們不同的『魔法少女』，我是這麼決定的，對別人見死不救也好，利用別人也好，我都不想成為會做那種事的人的同夥，我不需要什麼回報，因為我是絕不會對自己使用魔法的。」

沒錯，此刻剩下的只有這麼一個目標了，我存在的唯一價值。

「你...會死的。」

「我如果會死的話，只能是死在沒有殺掉的『魔女』手上，因為殺不死『魔女』的我，那不就沒用了嗎？贏不了『魔女』的我，這個世界不需要。」

仿若壞掉似得歪著腦袋，一臉獃滯的笑容，沙耶加神情瘋狂的說道。

「喂，為什麼，我只是想救你而已，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呢？」

「為什麼？呵呵，似乎我也能看得明白呢，你是一個騙子，你的眼神中早就放棄了一切，一直說着空洞洞的話。現在也是，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卻完全在考慮別的事情，別以為我會被你那種話騙住。」

沙耶加低下了頭，眼神中好像看破一切的目光，輕微的嘲諷著說道。

「那樣子，你會讓小圓越來越痛苦。」

「這跟小圓沒關係吧。」

「不，一切都是為了她。你很敏銳，嗯，說中了，我並不是想救你，只是不想讓小圓見到你自我毀滅的那種樣子。在這裏拒絕我的話，反正你遲早都會死，與其繼續讓小圓痛苦，不如...我親手，現在就殺掉你，美樹沙耶加。」

完成了變身，曉美炎一步步接近坐在地上的沙耶加，最後將手放在她的胸膛準備動手。

「忽忽......」

身後傳來棍棒聲，杏子的鏈棍將曉美炎捆住從沙耶加身邊拉開。

「快走啊！」

杏子緊抱住曉美炎不讓她動彈，焦急的向沙耶加喊道。

沙耶加步履蹣跚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這裏。

「你是不是瘋了，不是說要救她的嗎？」

不滿的向曉美炎抱怨，杏子總算舒了一口氣。

「放開我。」

「額，什麼啊，原來只要這麼抓着你那些奇怪的招數就不能用了。」

杏子興奮的叫道，終於發現了曉美炎能力的弱點。

結果曉美炎手臂上的輪盤中的齒輪開始轉動，突然掉出一個手榴彈，曉美炎用牙齒咬開拉條。

「呃，你瘋了。」

杏子嚇得趕緊退開，一陣爆炸聲響過，曉美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高速行駛的電車上，沙耶加死氣沉沉的靠在座位上，耳中不時聽見身邊兩個男乘客聊天對話。

「不能再讓她找借口了，賺來的錢必須讓他全部上繳才行。」

「因為女人是笨蛋的啊，稍微有點錢就用在了無用的地方。」

「哎呀，女人就是不能當做人對待啊。」

「嗯，得當做狗來管教才行，這樣那傢伙也會覺得高興。」

「『要揍你臉了』，只要這麼一嚇唬的話就會乖乖聽話。」

「切，稍微一大意的話就會纏着你找你要名分。」

「可不能寵著哦。」

「真是想你這種陪酒女十年後還能掙多少錢啊，給我掂量掂量自己，對吧？」

「要甩掉的時候也很麻煩呢，這方面你有一套我真羨慕呢。」

「喂，告訴我有關那個人的事。」

不知不覺間，沙耶加已經站到了這兩人的面前，空洞的問著，眼睛被陰影覆蓋了。

「什麼？」

乘客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告訴我更多關於那個你們談論的女人的事情。」

沙耶加繼續重複了一次，聲音低沉機械。

「小姐是初中生嗎？現在是深夜午間時刻，這時候在外面晃蕩可不好。」

乘客並沒有正面回答沙耶加的疑問。

「那個人很重視你，為了你高興才那麼努力的把？這點你也是知道的吧？難道就跟狗一樣，連謝謝都不會說嗎？沒用了就扔掉么？」

既是在質問著乘客，同時也是在質問自己的選擇，沙耶加離崩潰只有一步了。

「喂，這個世界有守護的價值嗎？我究竟是在為什麼而戰鬥，告訴我啊，現在告訴我啊，不然的話我...」

身體逐漸出現負能量侵蝕，沙耶加的雙瞳黯散，「靈魂寶石」開始逐漸破裂。

隨後完全扭曲消失了。

電車依然孤獨的向前行駛着。

......

「終於找到你了。」

杏子氣喘吁吁地跑到了沙耶加這裏，和她並肩坐在一起。

「你究竟還要任性到何時啊？」

順手打開一個薯片，杏子大口吃起來。

「不好意思啊，讓你費心了。」

沙耶加一直低沉着頭，從始至今沒有抬起過，聲音平淡無力。

「什麼啊，這真不像你。」

「我只是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到頭來我到底珍惜什麼，又該保護什麼，已經全部搞不清楚了。」

沙耶加悲戚的說道，攤開雙手，把那顆全體烏黑佈滿裂紋的「靈魂寶石」來出來給杏子看。

「希望和絕望的平衡正負相抵，你是這麼說過的吧。現在我能深刻體會到了，雖然我的確救過很多人，但同樣的內心也積累了怨恨和嫉妒，還傷害了最重要的朋友。再祈求別人幸福的同時，不得不去詛咒其他的人，我們『魔法少女』就是這樣的構造吧。」

「我...還真是笨蛋呢。」

晶瑩的淚珠滴落在幾近破碎的「靈魂寶石」上，充滿悔意的淚水讓「靈魂寶石」熄滅了最後一絲光芒，於是「靈魂寶石」開始解體，無數的碎片四散飛舞，整個形態逐漸轉變成「悲嘆之種」的模樣，強大的氣場將想要接近的杏子瞬間彈飛，「靈魂寶石」里孕育的黑暗完全解放，沙耶加的靈魂化作「人魚魔女」獲得了另類的新生，「悲嘆之種」完全成熟。

「人魚魔女」的尖叫聲，扭曲的「魔女結界」都逐一開始出現，這也意味着那個一根筋、愛逞強、富有正義感的藍發少女完全凋零了。

「不，這是騙人的，沙耶加！」

坐在自己公寓內喝紅茶的巴麻美，突然間感應到什麼，抬起頭望向沙耶加的那個方向。

「結果還是這樣么，而我只能就這麼默默地看着你死去，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淚珠一滴滴的往下滑落，滴落在地毯上，浸濕了很大一塊。

站在遠處高塔上的丘比，微笑的欣賞著這果實成熟的一刻。

「在這個國家，喜歡把成長中的女性成為少女，那麼最終會蛻變成『魔女』的你們當然就叫做『魔法少女』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