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附庸風雅

第五章 附庸風雅

「慕姐姐!」

來人銀鈴般的聲音打斷了慕冥雪的思緒。不正是銀心。

「慕姐姐,你回來了。你手上拿著什麼呢?」

「沒什麼。」

「哦,那好吧。慕姐姐有好東西也不給銀心看看。莫非是什麼難得一見的稀罕寶貝?」說完,銀心一個快步向前,想要搶來慕冥雪手上的紙條,慕冥雪身手敏捷,一個轉身,便脫了出來。誰知銀心假意搶奪,另一隻手卻撈來了案上的錦袋,便迅速取出裡面的藥丸,湊到鼻前嗅了嗅。

銀心立馬分辨出這藥丸所用的藥材,心裡嘀咕:這不是用我的方子做的藥丸么,怎在慕姐姐這裡?一定是尹哥哥!

「哈,我道是什麼寶貝,原來是一粒丸子。還給慕姐姐啦。」

「你功夫沒多少,就是鬼機靈!」慕冥雪接過錦袋,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啊是啊,整日里就被你們四大少領的英明神武給熏陶著,耳濡目染,我倒是想變笨也是沒辦法啊。」銀心學著慕冥雪也做出無奈的表情,搖了搖頭,說完又跑出了門,繞到正對著案台的窗欞,對著慕冥雪做了一個鬼臉,「慕姐姐,我可是真真羨慕你,你看你的住處,是多少女子嚮往的,開窗便聞得嬌荷碧綠,看看那荷葉開得,真是應了那句詩,怎麼說來著,對了,『荷葉生時春恨生』,你瞧,可不是說的春日裡也嫉妒這荷葉的嬌媚么?」

慕冥雪忍不出「噗嗤」一聲,隔著窗欞,敲敲銀心的腦袋,「前些日子看你抱著詩詞歌賦不撒手,還以為你的詩書已大有長進,如今竟連什麼嫉妒荷葉的話也說出來了,你可是真的不知那句詩的意思么?」

「只不過是想瞧瞧慕姐姐知不知道罷了,那樣的詩句我怎會不知它的意思呢?可我就想看慕姐姐對我無奈的樣子,哈哈,我可是看醫書的。銀心知道,我就算抱著詩詞也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只不過想學著葉哥哥的樣子,平日里一副學者模樣掩藏自己,旁人看起來文弱得緊,一口一個『是也,非也』,誰能想到他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四大少領呢?」

「哦?那你既懂它的意思,就更不得了了。我們的小銀心可是有心上人了?莫非這就是你這幾日拚命學詩詞的原因?你一口一個葉哥哥,莫不是......」慕冥雪看著銀心說個沒完,一陣假意調侃,眯起眼看著銀心,誰知竟令銀心小臉霎時通紅起來。銀心往窗欞旁一躲,女兒家的姿態顯露無疑,「慕姐姐你就知道拿我尋開心呢。」

「好了,既然我們銀心無那女兒愁,我便也不擔心了。」

「不過聽說葉哥哥就要返回東靖了。」

「是是是,葉哥哥這,葉哥哥那的,說到這個,銀心,不日我就要出門辦事,我的頭髮就又勞煩你了。」銀心本嘟著嘴,不過看著慕冥雪一頭的銀髮,便舒展了,說道:「放心,慕姐姐,交給我好了。」

雲臨殿內。

成其眉頭緊鎖,道:「兀侈族近年來發展迅速,征戰頻繁,不日便將會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我們派去的暗人幾乎是有去無回,著實讓人不得不提防。」

仲翁捋捋白須,緩緩抬目,道:「讓冥雪親自前去,看看這兀侈首領究竟是何三頭六臂,不到萬不得已,我們切勿輕舉妄動。」

「這是當然。」

「另外,葉晚此戰大捷而歸。我東靖三年之內不宜再主動宣戰,免得耗損過大,讓那些虎視眈眈的族部佔了便宜。雖那兀侈族還遠不及我東靖,但還是要早作防範。一首,你對兀侈知道多少?」

一旁沉默許久的白一首被族老一問,徐徐向前一步,說道:「兀侈是近三年來才壯大起來的。五年前族中曾出現過一次反叛,反叛者想要推翻首領。不知族老還記得嗎?」

「我自然記得,是首座將領姜化誠,他派人前來東靖通信,希望我們助他一臂之力,只望保他做兀侈首領,為東靖馬首是瞻。」

「狼子野心,怎可輕信。且那人貪色好酒,我們稍作動靜,他終毀在了自己手上。而後其餘亂黨四起,幸得出現了一個神秘人全力相助,首領才化解了這場紛爭,再後來,兀侈便漸漸壯大起來,但那人究竟是何人物,也無從知曉。」

仲翁皺皺眉,隨後又釋然一笑道:「無礙。此番前去,便知一二。」

慕冥雪獨自坐在池塘邊,黃昏的餘暉鋪滿了整片荷塘,荷花的清香撲鼻而來,慕冥雪手中握著裝著藥丸的錦袋。不知不覺中,她在入雲閣已有十一二年,她走過了那段最最昏暗的時光,以往她只知自己,只知奉命行事,只知要殺的絕不留情,後來有了尹少寒,再後來有了葉晚,有了銀心,這樣作為殺戮死士的日子才終於有了一些些生氣,誠然她仍然是個任人擺布的死士,卻不再僅僅是個任人擺布的死士,她有了許多的,溫暖。

彼時東南方向傳來一陣琴聲,琴聲纏綿,使這偌大的入雲閣越顯靜謐,越顯虛無。慕冥雪朝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慢慢地握緊了手中的錦袋。

佟影樓內。

尹少寒獨自撫琴,似有萬千思緒,忽然他眉頭緊鎖,腦中浮現起兩年前的涅赤一戰。

那時尹少寒抱起慕冥雪上馬後就直奔聖池。慕冥雪在他懷中不安非常,虛弱地提醒道:「尹師兄,此涅赤部族老是志在必得,你違抗指令,恐怕......咳咳......恐怕...」

「你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尹少寒不容慕冥雪過多言語,眼睛直直看著前方說道。正值初春,一路上細雨綿綿,尹少寒脫下衣袍緊緊裹住慕冥雪,雨絲漸漸浸濕了他的頭髮和衣襟,慕冥雪伸出手,抓著尹少寒的袖口。忽然,慕冥雪開了口,低聲自語:「此刻你我仿若平凡男女般,就此策馬離去,豈不快事?」若能策馬離去?他能嗎?他做得到嗎?和冥雪一起就這樣不問世事,不管所謂,就這樣策馬離去?那一刻,尹少寒低頭俯看懷中的慕冥雪,她竟笑了。

想到這裡,琴調突然變得越來越急促,全無章法,尹少寒彷彿亂了分寸。突然聞得琴聲戛然而止,尹少寒手指亂力劃過,一根琴弦驟然崩斷,血絲從指間瞬間涌了出來。

「尹哥哥,你怎麼了?」銀心在樓外正聽見雜亂無章的琴聲,一進門看到尹少寒緊閉雙目。「你手指流血了。」

「無礙。」尹少寒聲音低沉。銀心從沒見過這樣的尹哥哥,獃獃站在門邊不敢向前一步。沒多久,尹少寒平靜了下來,似有微笑地看著銀心,緩緩張口道:「銀心,我無礙。」說完低頭拾起崩斷的琴弦。

銀心愣了一會,又說道,「尹哥哥,我知道那個方子是你幫......「

「什麼方子?」銀心話音未落,尹少寒眉眼一抬便立馬打斷,「銀心,你記錯了。」

銀心心裡一納悶兒:怎麼尹哥哥裝作不知呢?

她來入雲閣晚,認識慕冥雪他們的時候,除了蘇輕蕪之外,慕冥雪,尹少寒與葉晚已是相識了十年之久。她明白他們之間的情誼是旁人萬萬及不上的。不過每每都只見葉哥哥常常與慕姐姐在一起有說有笑,尹哥哥一般只是適時地說上短短几句,銀心心疼尹哥哥,以為慕姐姐與葉哥哥走得近些,怕他沒人說話,自己一個人悶得慌,便時常跑去找他說話,後來才知道,尹哥哥原本就不愛說話,他對慕姐姐的關心也一點不比葉哥哥少,只不過不如葉哥哥那般有個什麼旁人都瞧得見。

想到這裡,銀心也就明白尹哥哥送這藥丸,卻有不肯如實相告的原因。她不再提及那藥丸的事,一屁股蹦坐在桌子上,晃著腿道:「我剛從慕姐姐那兒來呢。」聽到這,尹少寒站起身來,向案台走去。銀心又委屈道:「我用一句詩稱讚了慕姐姐門前的荷花,她倒是取笑我來著。」

「哦?」尹少寒靜靜坐在案旁,倒了杯茶,又回到了那個冷靜到心裡沒有一絲漣漪皺褶的尹少寒,「你竟也會說詩句了?那你說什麼了?」

「我說啊,『荷葉生時春恨生』......」

尹少寒手中的茶杯一抖,嘴角忍不住地揚起了一絲笑意,「我看你不是在稱讚慕姐姐門前的荷花,而是變著法兒地告訴她你心念著誰。」

銀心臉「唰」地又是一紅,圍著桌子轉起圈圈來,有些不知所措,「你看,尹哥哥你就是愛幫著慕姐姐說話,連尹哥哥你也跟著取笑我了,我只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和慕姐姐就都往那裡想了,你們啊,可壞了。我如今有個好東西的是再也不會告訴你們了。待葉哥哥回來了,我可要好好地向他訴苦一番,你們整日個舞刀弄槍的,還是葉哥哥風雅......」

尹少寒看著銀心小嘴一張一合,自個兒說個沒完,漸漸舒展了眉頭,他也沒有覺得銀心吵鬧,反而佟影樓太安靜了,就像只有他一個人一樣,有了銀心,倒覺得有了幾分人氣,佟影樓不再那麼靜了,整個入雲閣也不再那麼靜了。

ps:作者啰嗦時間: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取自李商隱的《暮秋獨游曲江》。大意為:荷葉初生時相遇戀人,不久分離,春恨荷花已生。荷葉枯時戀人辭世,秋恨又成。只要身在人世,對伊的情意,地久天長永存。多少惆悵,只有那流不盡的江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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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雪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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