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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從祭台上下來。

穿着很講究的衣飾,白底金線,領、襟、袖口,都是金絲在陽光下若隱若現。衣上是江山,從后一徑到前襟。耳上掛老銀花鳳凰耳墜,吊墜是銀葉子,手鐲也是碧綠清透。

她一身扮相,襯得明眸善睞,雪膚玉肌。

聖教歷來有關信仰一面的事,都是聖女出面的。普通教徒跪在下方,對着聖女祈禱,光是看着聖女的身形,就能感動得熱淚盈眶。至於聖女本人對信仰有多虔誠,大家也不知道。

完成這次血祭后,望月下了高台,就一邊侍女遞上來的金盆洗清手上的血,拿帕子擦了擦。她皺着眉,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在清水中暈開,紅絲漫漫,眉頭蹙得更深了。

此次祭靈採取的是血祭,就是讓雲門一直念着他們改教義的那個血祭。因為血祭,是真的要死人。這次聖教殺的人,依然是和以前一樣,從那些犯錯的人中挑選的。當初雲門和魔教還沒有翻臉的時候,林長老在他們教中,日日捧著聖教厚厚的教義,想辦法圓過去。然而後來,兩方鬧掰后,原映星也是出爾反爾的乾脆,很久以前怎樣,現在還是怎樣。

望月自來長在聖教,正道人對血祭厭惡無比,她卻沒覺得有什麼。

但是現在,她卻微微覺得不舒服,有種噁心的感覺。

先是一驚:莫非我跟着楊清久了,連做慣了的殺人,我都能殺出心理陰影來?我清哥哥好像也沒潛移默化,教我不要殺人啊?

再是感受一下,望月放心了:哦,好像只是因為懷孕,聞到血味覺得噁心的緣故。看來懷孕期間,我要避免見血了。

她無聊地想着這些,洗凈了手上的血,就從側方出去,準備離開這處祭台。下方對她跪着磕頭、淚流滿面的教徒,她是看也不看的。聖教中有信仰虔誠的,也有她這種不虔誠的。她這個聖女,是殺上來的,聖女該受到的洗腦,因為幼時的內亂,她並沒有機會學習。而等她有了機會後,她已經足夠大到,不會因為別人的苦口婆心而去相信什麼。

原映星也不信他們聖教的教義。

他跟她的經歷一樣,也是少時沒條件,有了條件后,已經不相信這些了。

況且,魔教教主,是整個聖教狂熱教徒崇拜的核心。原映星是大魔王,大魔王只需要讓別人相信他,他實在不需要自己去信什麼。

所以,當初跟雲門改教義的時候,原映星才能接受得很快。因本來,他就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只是他隨便,下面的許多教眾,卻寧可叛教,也不肯教義被改,還給正道帶去了不大不小的麻煩。

望月邊往台下走,邊悵然想:也不知道聖教和白道,日後會怎麼個走向。莫非她嫁給了楊清,一年到頭,也得分屬兩地,見面不易嗎?

正閑閑地想着這些,肩膀從后,被一隻手輕按了一下。

望月天馬行空的思路被打斷,在聖教,她是聖女,沒有人敢擋着她的路,甚至敢在她想事情的時候,從后拍她的肩。也許也有懷孕后情緒不穩的原因,她往日倒不會因為別人拍她一下肩就如何生氣,現在卻是一瞬間就惱了。

當即回頭,怒意在眼,「不長眼的混蛋……」

看到身後人的面孔,她話一下子收住。

獃獃地看着來人,眨眨眼。

青年面容如玉,眉目清遠,淡淡的,溫善可親的模樣。

他露出笑,揚揚眉,笑容雖然淺,在望月眼中,卻更加耀眼了,「不長眼的混蛋?」

望月突然尖叫一聲,飛撲過去。

她這架勢太足,力道太大,楊清幾被她撲過來的狠勁嚇到。姑娘纖瘦窈窕,明眸皓齒,哪裏有一點懷孕的樣子?楊清被她驚得心口急跳,袍袖一展,貼着她的腰線,伸手摟住她,另一手扶住她的後背,將她摟在了懷裏。

憂心道,「小心一些。」

姑娘用力地抱住他。

眾人:「……」

聖女大人的這聲尖叫,讓原本隱藏氣息、不引人注目的楊清,一下子變成了眾人的關注點。

楊清:「……」

無奈一笑:好了,他一路藏頭藏尾,望月一叫,把他叫成了大眾觀賞點,也把他的計劃全叫沒了——原本只想悄悄呆在魔教的。像以前他化名「山秀」時候的那樣。

然妻子太狂熱,他再冷情,在聖教人探照燈一樣的打量目光中,也沒用了。

望月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她抱着楊清,大大吸口氣,如願聞到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清爽氣息。她真是好喜歡楊清身上的味道,想要日日夜夜被他的氣味包圍……然一次也沒有過。他們這親成的,還不如沒成親時,相處時間長呢。

望月歡歡喜喜地抬頭,摟着青年,「你怎麼來啦?」

「看到你的信了啊。」

「你知道我的信什麼意思?」望月眼中的笑意濃了,帶着一股子嘚瑟。

楊清滿足她的嘚瑟,「你懷孕了,是不是?」

望月大方地點頭。

楊清看着她,溫溫和和,「那你還好嗎?」

望月愕一下,心想我有什麼不好的?除了剛開始不知道是懷孕,在西南戰場大出血,差點流產,被聆音撿回來一條命之外,之後一直在總壇養著,我好得不得了啊。

望月並不想楊清知道自己曾經大出血、差點鬧出性命的事。他這麼溫柔的人,知道她出事,定然愧疚難過得不得了。但望月想守護他的溫柔,並不想楊清擔心。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很好。以後還會更好。

她從愛人懷中跳出,跳出一兩丈之外,張開手臂,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現在好得不得了。

一點兒事都沒有。

楊清垂目看她。

聽她洋洋得意地炫耀,「哥哥,我懷孕一點都不難受,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呢。我也不孕吐,也不噁心,也不煩躁。我是天下最輕鬆的母親……」話沒有炫耀完,旁邊有侍女端著血水走過。望月的衣裳佩飾多,她一甩手,袖口的一道不知什麼就撞上了經過的侍女。侍女一慌,身子搖了搖,盆子潑向旁邊的聖女。

「小心!」

青年身形如紙片般,飄了過去。他這般輕功造詣,讓周圍偷偷看來的各色目光訝然,繼而深思:這個人的武功,看起來很厲害?光是輕功,就這麼快。

將近兩丈的距離,楊清一步即到,一手及時摟住他那過分活潑的妻子,一手扣住木盆,在那侍女嚇得發白的臉色中,楊清手扣在盆子另一邊,水向他潑來,他退了一個刁鑽的角度,手引著盆子另一邊的侍女,讓盆子在半空中從下向上劃了半圈,完整地接住了灑出來的血水。

一滴都沒有濺出來。

不等侍女紅著臉道謝,楊清另一手扶著的望月,臉色突變,猛推楊清。但楊清抱她抱得很穩很緊,她一下沒推開楊清。察覺妻子的異常,楊清低頭就看向懷中姑娘。結果迎面,望月靠在他懷中,抓着他的衣襟,低頭,哇的大吐起來。

臟穢物,吐了楊清一袖子。

那難聞的味道……

楊清的手臂,當即就僵住了。

像是開了一個閘口一樣,望月彎腰在他手臂間,吐得厲害。她一邊吐,一邊還掙扎著跟他解釋,「對不住……我、我忍不住……嘔……」

她吐得這麼難受,還要跟他說話。楊清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她,也不顧身上被她吐的污穢物,彎下腰,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她,「別管我了,慢慢來……」

最後,望月吐得整個人臉色憔悴蒼白,靠在楊清懷中,頭都有些暈了。還在嫌棄他,「你把衣服脫了好嗎?聞到那味兒,我更想吐了……」

那還是被她吐的,楊清也沒有說什麼。當即脫去了外罩,破開因聖女出事而圍過來的教眾包圍圈,一把橫抱起姑娘,就往聆音的殿堂去了。他昔日在魔教隱姓埋名時,幫聆音做事。他不光熟悉聆音的住處方向,抱着望月在山中穿梭,也行雲流水般,一點沒有生澀陌生感。

一通人仰馬翻的折騰,望月才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趕走了所有人,她躺在床上,看床邊青年端茶遞水地照顧他。望月趴在床上,看了他一會兒,好鬱悶。她夫君來聖教見她的第一面,她就吐在夫君身上。

真是生動的見面禮。

楊清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楊清忙完了,坐在床邊,才看到望月一臉哀怨的表情。以為她是在想自己,楊清笑了下,安撫她道,「沒關係,我不在意你吐在我身上。你沒事就好了。」

夫君如此深明大義,妻子該很感動的。

但是望月抬頭,很質疑地看着他,「為什麼你一來,我就開始吐了呢?」

楊清怔一下。

望月繼續發問,「不光吐,我現在也開始噁心了。」

「……」

「馬上到晌午了,但我一想到午膳,一點胃口都沒有,還又想吐了。」

「……你想說什麼?」楊清問。

望月看他,「楊清,你和我,是不是真的相生相剋啊?」

「……」

質疑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望月很精神地坐起來,掰着手指頭,開始數他們兩人的相處。數他們如何的沒有緣分,數他們遇到對方的大災大難,最重要的,是批判楊清一來,她的孕吐就開始了。望月說,「如果你一來,我就想吐了。那你來找我的意義,是什麼?」

楊清:「……」

他起身,往殿外去。

望月忙哎一聲,「你走什麼?你就這麼沒耐心么?聆音跟你說,你要照顧我的,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嗎?」

楊清回頭,悠緩道,「我去端午膳給你,照顧你啊。」在姑娘的明亮目光中,他笑一下,「你放心,我耐心很好,脾氣也很好。我並沒有生氣,並沒有要離開你這邊的意思。你不必患得患失,有所顧慮。」

望月「……」了一下,心裏放心,她就知道她清哥哥脾氣好,即使她說話不動聽,他也不惱。她也不是要說話不動聽啊,她就是有點兒控制不住……像現在,明明覺得自己對楊清太凶了,但聽到他要端午膳,望月本能地皺眉,不愉快道,「我說了我不想吃,很噁心!」

楊清溫和道,「這些交給我來解決,好么?」

望月歪頭看他。

他溫笑,「我還不信我治不了你。」

望月:「……」

當即有不好預感:她在聖教唯我獨尊,懷孕了后,喜怒無常的脾氣,更是想怎樣就怎樣。總覺得楊清一來,她給自己找了個大剋星。偏偏她還捨不得趕他走……未來的懷孕生涯,到底是她治他呢,還是他治她呢?

楊清以望月不見光的孩子父親身份來到聖教的第一天,眾人竊竊私語,對聖女的八卦史,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和興趣。到處都在討論楊清,都在想辦法來聖女這裏一趟,為了圍觀聖女那位據說「有仙人之姿」「灼然玉舉」的夫君。

結論是:聖女眼光好像確實不錯。

眾人津津樂道地傳八卦。

沒有人想起聖女大人出了事,教主居然不在。大家都關顧著圍觀聖女大人的夫君是何等牛頭馬面,長得如何好看了,早忘了教主大人。只有聆音奇怪了一下,上次月芽兒回來的時候,原映星守着她幾天沒睡覺;這次月芽兒在祭台出了事,原教主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過來。

因為楊清在嗎?

不。

原教主並不是那種因為楊清在、就會主動退避的人。

那原教主是在忙什麼?居然連月芽兒的事也不知道?連楊清來了,都沒有去審問?

原教主正在偏殿中,花一整天的時間,見一個可疑的人物。

下方站着的清清冷冷白衣姑娘,肩膀瘦削,面孔清瘦,眉間清中帶艷,正是姚芙。

因為覺得太奇怪,當下屬報上來時,棠小玉是親自下山,把姚芙帶上來。旁人都不知道,原教主現在,站在殿中距離女郎幾步開外,拄著下巴,懷着興味的眼神,盯着姚芙,已經看許久了。

他在沉思,在想姚芙身上藏着的秘密。

那些秘密,本來隨着她的死,已經被原映星拋之腦後了。但是,姚芙又活了過來。她身上藏着的秘密,莫不是跟起死回生有關?

姚芙看到原映星的眼神,心裏就一咯噔——這不是她愛人的眼神。是另一個原映星的眼神。

她站在這裏多久,原映星就充滿興趣地打量了她多久。

一點都沒有臉色難看,一點都沒有被她的出現刺激得受不了。

他的眼神幽黑,深邃,像深淵一樣,充滿著邪氣和蠱惑。

姚芙想,可能遇到最壞的結果了。

為了回來,她跟公司打了詳細的報告,還將所有的積蓄壓上,請律師簽了字,證明這是自己的自主行為,和公司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想重回這個世界,想讓原映星好起來。公司高層卻決定在沒有更好的法子前,關閉世界大門,不再去擾亂另一個世界的秩序。

再沒有系統晶片,給姚芙了。

姚芙卻仍然堅持要回來。

領導專門與她談話,「公司不能為你一個人,繼續這個耗費時間精力,卻暫時看不到希望的實驗。你非要回去的話,既沒有系統幫你趨利避害,也沒有公司專員實時負責你的安危,在你生死大難時將你帶回來。你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回去,那個魔教教主的隱患,可能一輩子不會浮出水面?你到底是要救他,還是害他呢?」

「但是隱患還在。我得幫他。」

現在,看到原映星的面,卻再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常年習慣了在與原映星相處中,系統的即時提醒,當這一次,她與原映星對視,大腦里卻安安靜靜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姚芙心中,湧上幾分不適和慌亂。

她咬咬唇,先解釋,「其實我並沒有死。那天後……我是受了重傷,有山下好心人救了我,我養了許久才能下床。便來找你,想讓你……不要心中愧疚。」

原映星呵呵笑,「我有什麼愧疚的。說的好像我不忍心殺你一樣。」

在姚芙怔愣中,他魅影一樣,飄到了她面前。湊近的面孔,幽黑的眼神,幾乎駭她一跳。原映星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莫非真的以為,我殺你一次,便不會殺你第二次么?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會愧疚?」

姚芙的臉色,驀地白了。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幾將她下巴捏碎。疼痛中,姚芙怔然問,「他呢?」

原映星挑眉。

姚芙猛抓住他的手,指甲掐進他皮膚,她神色慌張,「他呢?為什麼是你,不是他?」

他們說的,是只有他二人聽得懂的話。

原映星眯眸,果然啊,姚芙很清楚自己的問題。

另一個自己嗎?

另一個自己元氣大損,在體內沉睡。即使是姚芙出現,另一個自己,也沒有跟他爭這個身體的意思。冷眼旁觀——旁觀姚芙,還要欺騙自己到幾時。

已經對姚芙感到累。

已經心如死灰了吧。

這種感覺,原映星完全體會得到。他之前對望月,不就是這樣嗎?不想面對,不想說話,一點兒生氣都沒有。把意識和身體,都交給另一個人,自己只用慢慢療傷就好了。

有時候想,其實兩個意識也不錯。起碼自己累了,想自毀的時候,並不會真的自毀。而是只要讓另一個人來接管身體就可以了。除了一些副作用,起碼他的精神,是滿足的。

原映星漫不經心答姚芙,「他死了。」

「……!」姚芙臉色更白了,顫聲,「你殺了他?!」

目中燃怒,「他是你的一部分,你怎麼可以殺他?!」

原映星一聲冷笑,抬手,就將激動抓着自己手腕的女郎,甩了開去。他內力充沛,武力強大,爆發力驚人,一揮之下,就將姚芙甩出十幾丈遠,甩到牆上,發出砰的重聲。姑娘掉下去,癱倒在地,抬起頭來,捂著胸口,唇角一絲血跡,顯然原映星隨手一甩,就讓她受了重傷。

姚芙驚駭抬目,看着這個面無表情的青年:他、他……果然,不一樣了嗎?

原映星冷聲,「是你殺了他。你一次次騙他,就是在殺他。你連死亡,都要騙……」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活過來了?」原映星俯下身,蹲在她面前,對着她笑意涼涼,「我親手殺你,居然還殺不死你……你是什麼怪物,連我都殺不了你?」

湊近她,如情人低喃般,柔聲,「我要猜一猜,我再殺一次你,你還會不會活過來。」

他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胸口,然又停了下來,微皺眉。

體內,另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讓他一整個手臂發麻發僵,動不了手。

原映星心中嘆:還以為不會出來了呢,又是一到關鍵時候,就來阻攔自己。

他打量姚芙,心想:到底有什麼好的,怎麼就能那麼喜歡呢?還把自己搞的那麼慘,搞的心神受損,都還是喜歡?

好吧,不殺就不殺,我想別的辦法。

原映星站起來,對從頭到尾都站在殿中陰影中、沉默旁觀、無動於衷的聖教右護法棠小玉吩咐,「把她關到黑牢裏去。別讓她見別人,也別派別人審問你。你親自去審,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都要聽到一切。」

「原映星!你不能這樣對我!」姚芙道。

棠小玉夾着不熟練的語言,伏身向教主行了一禮,軟軟問,「您想聽到什麼?」

原映星深深看着姚芙,看她蒼白的臉,看她顫抖的唇,笑意盎然,「我要聽到,她藏着的,一切秘密。為什麼知道兩個我,那每月一份的報表,是寫給誰的。她的來龍去脈,她的一切背景……」

「哪怕她不是人,是個妖怪呢。」原映星笑容陰森,「我也要知道,這麼厲害的妖怪,能不能再次從我手下逃掉。」

「不,原映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妖怪,我從未想過傷害你。我來這裏,是為了幫你,幫你兩個意識……」

「那你就說出真相來。」

姚芙閉嘴,她不能說。說了,才是萬劫不復。

原映星懶聲,「那你就等我親自查出來吧。」他說,「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瞞着我的真相,是什麼。」

他走出大殿,毫不猶豫。棠小玉對着他的背影,再次伏身一拜,「屬下定不辱命。」回頭,棠小玉看向坐在地上的虛弱姑娘,一步步走了上去。

棠小玉心中,是很厭惡姚芙的。

她與原映星待在一起的時間最久,她最清楚,是什麼改變了原映星。

映星望月,多麼美滿的祝福。

卻因為姚芙一個人而毀掉。

無數次地看到教主無人時頭疼欲裂的慘狀,無數次看他看着空中明月發獃,無數次看到他受不了到崩潰的時候……

多麼恨姚芙。

如果沒有姚芙,教主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教主!

棠小玉想讓姚芙備受折磨,想把聖教的一切酷刑,全都用在姚芙身上。在教主突然又對姚芙充滿關愛之前,她要姚芙付出代價!

……

除了棠小玉,教中瞞得很好,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姚芙被關進來的消息。聖教最新的八卦,還是圍着望月和楊清。然後在教主見過楊清一面,大殿金柱,四個有兩個出現了裂縫,需要修葺時,教主和聖女的愛恨情仇,也被傳的活靈活現。

這些望月並不知道。

楊清確實是她的剋星。

他一來,她之前兩個月毫無動靜的肚子,現在動靜大的不得了。每日連床都下不了,趴在殿中,除了吐,還是吐。吃什麼吐什麼,幾天下來,就熬得奄奄一息,趴在楊清懷中嚶嚶嬰求安慰。

楊清親自接管了她的伙食,望月的孕吐才好一點。他的烹飪技巧太好,再加上楊清坐在一邊喂飯,一邊想着這是愛人親自給自己做的,只給自己一個人的,沒有沒有,一邊一眼一眼地看着青年的美貌下飯……秀色可餐,望月的孕吐,被治癒了一點。

望月這裏,卻還堆著不少公務。

西南戰場和魔門的紛爭,火堂主和江岩深陷其中。聽說楊師叔來了,江岩格外想立刻回來見楊師叔,但他被牽制在那裏,根本回不來。而望月在聖教總壇,卻也不得清閑。雖然大部分事情都是原映星處理,但聖女這裏,也有不少公務。

聖女是為教主分憂的,望月實在不好意思把什麼都推給原映星。尤其是現在,楊清來了,原映星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她實在不想去惹原映星。

可是她每天連床都下不了,她怎麼處理公務?

幸而她有萬能夫君。

楊清說,「我來吧。」

望月:「……」

楊清從未提過他化名山秀的事,到現在,他也不打算提,只說,「我在雲門也處理這些公務,大體上都是差不多的。我來幫你吧。」

望月依然不說話。

說話時,公務已經堆了好幾天,下屬一遍遍地過來催。在床頭,楊看她一眼,好心想為她分憂。然他好久沒得到望月的回復,抬頭不覺奇怪看她。對上望月的眸子,楊清頓了良久,臉上神情微變,緩緩道,「……我不會藉著從你這裏得到的消息,去傳給雲門。」

望月咬唇,抱住他親了親,「哥哥,我也不想懷疑你。我情感上是相信你的,但是……理智上,我必須不能相信你。你是雲門的柃木長老,你心思很深,我理智上,是不能相信你的。」

楊清停頓半晌,接受她這個解釋。自己在雲門雖是長老,但最關鍵最核心的部分,其實並不經過他的手。望月卻不一樣,在魔教這邊,原映星能得到什麼消息,望月擁有和原映星一樣的地位,她也能第一時間得到。望月在魔教的地位,比楊清在雲門要高得多。

她不能拿一整個聖教,給自己的愛情做陪葬。

楊清問,「那怎麼辦?」

望月怕他不高興般,摟着他親他下巴,眨着眼,「你給我發個誓。如果你利用從我這裏得到的消息,做危害我聖教的事,就讓你最愛的人,萬箭穿心而死,」

「……!」楊清心口一顫。

與她清亮的眼睛對視。

這一刻與他說話的,不是他的愛人望月,而是聖女望月。

楊清有種很奇妙很詭異的感覺,他的愛人是望月,魔教聖女,也是望月。

一時愛,一時談判,一時發誓……挺新奇的體驗。

他微微笑,舉起手,照着她給的話發了誓,聖女望月才放下了心,把自己的公務交給他來忙。

原是打算一直到生下孩子,就讓楊清留在這裏陪自己好了。

卻是偶一日,望月從聆音那邊回來,回到自己住處時,聽到幾個教眾,閑得無聊,圍在一起嗑瓜子說八卦。說的是她和原映星的恩怨情仇。

一牆之隔,是楊清在殿中批改公務。

一牆之外,是幾個無知教眾不加節制地宣傳望月和原映星的故事。

望月忽然意識到這樣不好。聖教人心散漫,不知有多少人趁她不在,不把楊清放在眼裏,甚至當着楊清的面,說些不三不四的八卦。

……也許,她該辦場婚宴。

一場風光無比的婚宴,向整個江湖宣佈自己和楊清的關係。

他們該明媒正娶,而不是自己私下解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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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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