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殘是病

腦袋彷彿塞了顆炸彈，爆炸后一波一波地疼，身上隱隱泛著痛楚。

紛雜的記憶如一幀幀會動有聲的幻燈片，洪水般一股腦兒涌了進來，遲熙剛恢復意識差點又暈了過去。

眼前一片黑暗，呼吸困難，他茫然四顧，依舊看不到光亮。

「呵，被打傻了。」

「傻了才好呢。」

「活該！」

「繼續打！」

不知是誰在耳邊叫喚，聲音尖利，刺耳得很。

還沒反應過來現狀，遲熙被人按在地上，左手被抓住，五指攤開按在地上，一棍敲下來，骨裂聲清晰可聞。

「啊！！」

十指連心，五根手指被硬生生敲碎骨頭的痛楚，沒想到事隔多年還要再經歷一次。

唇邊剛泄出一聲痛呼，遲熙咬着牙把剩餘的吞進肚裏，額際一片冷汗。

遲熙咬牙堅持不肯喊痛的樣子反而激怒了領頭人，他抱着胸走近，抬起腳，狠狠地在遲熙已經重創的左手上踩了一腳：「呵，廢了你的手，看你還怎麼玩機甲！」

就是這句話！

這句充滿了不屑和嘲諷語氣的話成了遲熙一輩子的噩夢，因為這個，他當了十年的手殘。

怎麼會忘記？怎麼能忘記！

遲熙死死地咬着牙，黑暗中血色點點瀰漫上黑白分明的眼眸，恨意充斥着他的胸腔。

這群人，就是這群人在暗巷裏堵住他，毀了他的雙手，讓他從此與帝*事學院無緣，也與最愛的機甲無緣，頂着「理論第一的機甲廢物」名號手殘了一輩子。

恨？怎麼不恨！

「右手！」領頭人收回腳，又喊了一聲，旁邊立刻有人上前按住遲熙的右手。

一個只懂得讀書的書獃子哪裏承受得住這種痛苦？不肯叫出聲來？不過是有點血性不想在他們面前示弱而已。

他們十一個人，還怕弄不殘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獃子？

瞧一眼地上躺着的雖然沒有叫出聲但握著左手痛得縮成蝦米全身發抖的遲熙，幾人對視一眼，也不壓住他，抓着他的右手，準備敲第二棍。

就是這時候！

遲熙維持着右手被按在地上的姿勢一撐，整個人倒立而起，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叉開呈一個「y」字，右手一旋，身體成了飛舞的陀螺，彈開身邊半徑一米之內毫無防備的幾人。

「撲通」幾聲，四人仰面的仰面，撞牆的撞牆，翻身的翻身，掉垃圾桶的掉垃圾桶。

遲熙完好的右手抓開套住腦袋的黑布袋，充滿血絲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還站在原地被這突然的發展震懾到的七個人，猶如即將撲上來咬食的豹子，蓄勢待發。

巷子裏安靜得能聽見剛被踢倒的四人粗重的喘息聲。

那個掉進垃圾桶最先反應過來，趕緊翻了出來，紅着眼瞪着遲熙，「大哥，教，教訓他！」

大哥眯着眼看着蹲在地上死死盯着他的遲熙。

受了重創的左手背在身後，完好的右手抓着地，整個人蹲在地上，血色的眼在暗巷裏閃閃發光，像是看中目標隨時會撲上來的……狼。

是的，像狼！

大哥背脊一寒，那個書獃子遲熙怎麼會像睚眥必報的狼？

「上！」

之前大哥沒說話，幾人顧忌著沒有衝上去，現在大哥說話了，十個人全都抽出棍子刀子沖了上去。

是，他們的目標是廢了遲熙的手，讓他一輩子只能當個抬不起頭的手殘。

可現在兄弟被打了，手殘？老子要你全身癱瘓！

早就等著這一刻的遲熙嘴角裂開一抹殘忍的弧度，掩藏在休閑褲下的雙腿肌肉僨張，蓄勢而起。

有晚歸的路人經過巷子，只聽裏面傳來一陣陣乒乒乓乓的碰撞聲和男人的痛呼慘叫聲，沒過多久，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扶著左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誒？你沒事吧？」

男人抬起頭來，濕透的黑髮掩藏住眼，那張臉青一塊紫一塊，汗水涔涔，看不出原來的樣子。白襯衫又是汗漬又是污漬還帶着點血，筆挺的休閑褲皺皺巴巴，小腿處更是破了兩道口子。

最嚴重的是，男人的兩條腿顫顫巍巍，不是右手扶著牆，恐怕早就倒下了，而他的左手一直垂在身側，怕是骨折。

路人倒抽了口氣，急忙跑上前，一把抱起站都站不穩的男人，拔腿狂奔。

被公主抱的遲熙：「……」

一進醫院，憑着精神力苦苦支撐的遲熙終於頭一歪，昏了過去。

路人一扭頭，驚恐地瞪大眼睛，直奔最近的一間科室：「啊，醫生，醫生，快死了，救命啊！」

「你才死了呢！」醫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向下一瞄，頓時倒抽口氣，轉而又怒了，「笨蛋，這是心臟科！」

「誒？」路人傻傻扭頭，躺床上面色青白的病人，等在一旁的護士都對他點了點頭，「心臟科。」

醫生嘆氣，「瑪麗，你帶路吧。」

「好的。」護士趕緊放下病例，帶路人出門，「快點，這邊。」

「哦哦哦！」

醫生搖頭，「沒死也被那個笨蛋折騰死了。」

————

遲熙傷得重，腦後套麻袋被敲了一棍，渾身上下的小傷口不說，左手五指根根斷裂，鍛煉不足的兩腿運動過度，肌肉損傷……

第二天一早，清醒過來的遲熙看着病例上的「中度殘疾」四字，嘴角抽搐。

昨晚送他來醫院的路人坐在床邊低頭認真地削著蘋果，「你終於醒了，你都不知道醫生看到你傷成這樣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想起昨晚被罵的場景，路人可憐兮兮地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轉而抬起頭，學着當時醫生的表情，猙獰著臉，指著遲熙唾沫橫飛，「你個混小子，病人傷成這樣，你居然還敢抱着人狂奔，混蛋，你是嫌他還不夠早死是吧！」

遲熙：「……」

遲熙沒笑，倒是路人被自己逗笑了，弓著背笑個不停，「哦，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秦清，請多多指教啊！」

「遲熙，請多指教。」

秦清一手捏著蘋果，一手把水果刀揮成了大刀，遲熙眼睜睜地看着他把好好的一個大蘋果一塊塊削掉，以果核為中心，削得方方正正。

完了，秦清獻寶似的遞給遲熙，「吃吧。」

遲熙：「……」

秦清到底是好意，遲熙接過沒剩多少果肉的蘋果核，咬了一口，味道倒還挺甜。

「昨晚我把送你到醫院之後就報警了，那群欺負你的人也不知道被誰欺負了，警察到的時候他們還一個個痛得滿地打滾。」秦清疑惑地眨了眨眼，「不過要我來說是報應啊，誰讓他們把你傷得那麼重。」

就是報應！

遲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啃著蘋果不做聲。

一看他同意，秦清更來勁了：「他們不是傷了你的左手嗎？那不知名勇士就把那群人的雙手給廢了，要我看，以後提重物什麼的都不行嘍~」

「不知名勇士」遲熙翹了翹唇角。

那群人害得他一輩子當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廢物，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遲熙側頭看床頭柜上那隻碎了鏡面的腕錶，06:57，帝*事學院的機甲考試時間是07：30，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謝謝，我現在要去考試，你就……」一打開衣櫃，遲熙懵了。什麼衣服都沒有，總不至於讓他穿着病號服去考試吧？

秦清驚起：「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去考試？」

裸著也得去！

遲熙趕緊關上衣櫃，穿鞋，「機甲是我的夢想，爬著也得去！」

秦清震驚了。

多麼有毅力的人，簡直是身殘志堅的典範啊！

「我不招呼你了，你就……」遲熙把腕錶塞進口袋就要走，肩膀被拍了一下，一轉頭對上一張燦爛的笑臉。

秦清反手指著自己，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我有車，送你。」

有車總比沒車好吧？

趕時間的遲熙搭上了這趟順風車，可他很快就後悔了。

「秦清，你慢點啊啊啊……」剩下的聲音飄散在空中，隱約還能聽到回答，「不這樣，你就趕不上了啊啊啊啊……」

等秦清一路飆車，這裏躥躥，那裏躥躥，把普通的跑車開出飛行器的效果到達帝*事學院的大門，遲熙覺得等考完試，他還得回醫院多待兩天。

飆車族秦清露著小虎牙，很是自豪：「怎麼樣？沒遲到吧？」

遲熙：「……」

不過，一路上秦清飆車闖了不知多少紅燈，違反多少交通規則，為什麼沒有警示？

「秦清，你這樣飆車沒問題嗎？」

秦清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拍著車大笑：「哈哈，這車是我爸的，軍部的車，完全沒問題！」

遲熙：「……」你這麼坑爹，真的好嗎？

看着眼前這座金碧輝煌的學院和身邊陸陸續續經過的學生，遲熙的眼神更為堅定。

這輩子，他一定要開着機甲征服星（帝）辰（國）大（之）海（花）！